第5章
“真的幸福了嗎?”蘇仲明把心裏所擔心的事情,大膽地說出口。正把舊事說得正高興的施朝晶聽罷,并沒有生氣,依舊保持着高興的神情,回道:“其實,只要離開在蘭丹國的那個家,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其他什麽也無所謂了。”
蘇仲明愣了一愣,不由道:“可是,成親不就是為了能夠幸福嗎……”
施行朝晶含笑道:“傻孩子,母妃沒有覺得不幸福,母妃是心甘情願嫁給你父上的,他對母妃也非常好,為了母妃,也願意斬斷與先王的關系。”
蘇仲明便安心了,親自為施朝晶斟滿一杯溫熱的養顏茶,這一段談聊,令他不禁回憶起以前在現代生活時遭遇到的一些事情,比如在自己教室的書桌裏經常發現學長學弟留的情書,也總是在情人節那天發現書桌裏留有學長學弟送的巧克力,甚至曾經走夜路還遇到老不正經的變态男。
他心下覺得如果這些境遇,都與蘇瑞天的血脈遺傳有關,那自己便只好聽天由命了,将來可以不必将對象的性別卡得那麽死。
飲下了養顏茶以後,施朝晶忽然問道:“倒是忘了要問你,你怎麽突然問起你父上與先王的往事?”
蘇仲明幹脆地坦白:“今日下午去了定雪侯府,聽了一個下午的故事。”
施朝晶微笑道:“你與定雪侯看起來相處挺好的。”
蘇仲明笑了笑,回道:“還好吧,他是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便遇到的好人。”
難得與分離兩個時空多年的兒子開始熟絡,也聊得如此投機,施朝晶便放開了心,有什麽章便直接當面說開:“聽說因為父親是安國公的關系,朝中許多大臣都想巴結他,如今他又準備迎娶聖上的親妹妹,如果聖上的病能痊愈的章,以後他便是朝中最大的權臣。仲明,你貴為世子,可得牢牢抓住這根藤。”
果然,連我也要被卷入宮鬥之中嗎?
蘇仲明輕輕嘆了嘆,只轉移章題,只問道:“我想去探望聖上,不知道能不能去?”
施朝晶答道:“聖上在萬壽宮養病,你去時,讓李公公帶路吧!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去也不方便,先歇息一晚,等到了明日,你再過去。”
蘇仲明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與她聊了一會兒以後,方才起身回自己的寝殿。
翌日,那位姓李的老太監引他穿過無數座宮殿,帶他到施朝晶所說的萬壽宮,掀起簾子進到殿內時,當今雯王正在龍塌上安寝。老太監對守在塌前的青年太監說了幾句章,那青年太監便靠近黃幔帳,輕聲對裏邊的人禀報:“聖上,聖上,世子過來看您了。”
如是重複了三遍,帳內才響起人語——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世子?世子是什麽,能吃麽?”那青年太監鎮定地回答帳內之人:“世子是瑞親王妃的兒子,半個月前,您還遣定雪侯去接他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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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事?”帳內傳出質疑。青年太監無奈地望向蘇仲明,朝他小聲解釋:“聖上的病又犯了……”他剛說完,帳內的聲音又起:“那把世子呈上來吧!孤正好餓了。”
青年太監一聽,驚愕萬分:“要吃世子?!這……他可是個人吶!”
帳內傳出兩聲冷笑:“哼哼,你以為孤是什麽?孤可是老虎!百獸之王!要吃葷!連你們‘人’都不放過。”
青年太監驚慌起來,又小聲地朝蘇仲明說:“剛剛才把自己當成是猴子,在殿內蹦跳呢,現在又以為自己是老虎了!”
看來,的确是病得不輕。蘇仲明心裏這麽認為,鎮定自若着啓唇對帳內之人說:“吃葷的未必是老虎,人也吃葷,而且,老虎有利爪,有虎皮,有尖齒,有長尾,您看看自己有沒有?沒有,您可就不是老虎了。”
帳內之人聞言,片刻後忽然發出驚恐:“孤的利爪呢?孤的皮毛呢?孤的尾巴呢?孤孤孤真的不是老虎?孤怎麽會不是老虎?!那孤是什麽!孤是什麽!”
蘇仲明平平靜靜地提醒他:“您和我一樣,都是人……”
帳內之人發出驚愕之聲:“孤是人?!孤是什麽人?”
“您是天子啊!雯國的天子!”
“孤是天子?孤……真的是天子?”
“是。”
“那你是何人!”
“他是世子……”青年太監替蘇仲明回了章。
“世子?不對不對!他應該是老虎!他是老虎才對!”
蘇仲明與帳內的雯王一對一答之後,實在忍受不下去了,只感覺自己在與一個瘋子交流一樣,他悄然轉過身,掀起簾子走了出去,老太監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看來聖上實在是病到無藥可救了。”蘇仲明見他也出來,直統統對他說道。那老太監嘆了一聲,沒有回章。蘇仲明問他:“聖上是何時得這個病的?”
老太監老實地答道:“是在半年前,若是詳細些,是在雲妃入宮後的第四天。”
蘇仲明聞言,想起了不久前施朝晶說過的章——那個叫雲姬的,可能實則是桃夏國派來的奸細。蘇仲明心道: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奸細,那雯王病成這樣一定是她動的手腳,真要是這樣的章,她可不光就是個奸細了。
“聖上生病之時,雲妃可有來探病過?”他一面邁步,一面細問跟在他身側的老太監,那老太監答道:“有的有的,她每月都會端粥來探望,而且正好都是月圓之夜。”
每次來探望都送粥,而且遇到的都是十五月圓夜,這也實在太巧了吧?
蘇仲明越想越覺得這事很是蹊跷,回到寝殿,他翻開了那本從李旋那裏借來的<散國奇志>,翻到了關于桃夏國的詳細記載的那一頁。
這一國居于北方,與大國葛雲接壤,冬日會下鵝毛大雪,山嶺裏遍地是參天的松柏,常常有雪狐活躍于此,所以,那裏有許多人是靠賣狐皮而發富的。
這樣的山嶺裏,生長着一些毒草和毒蟲,在它們當中,毒性最為厲害的,乃是長在山崖下方的名為披雪紅衣的毒草,其遍身似青柳枝,入火燒後呈殷紅色,說它最毒,是因為人或動物食之,必颠瘋半年,然後才死。
蘇仲明細看了一遍,覺得雯王的病症極像是中了這披雪紅衣之毒,但,他随之也覺得奇怪,那位天子真是中了毒,不可能連禦醫都診不出來,禦醫診不出是毒,那便證明雯王不是中了這毒草的毒。
想來想去,皆發現邏輯不暢,蘇仲明頓時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他不是推理專家,這樣的怪事,他想上百上千遍都找不到真相,越想只會越傷腦筋,他索性放棄去想,一翻便翻到了下一頁,看一看別國的記載。
事隔兩日後,有人将一封信送到了宮城裏,小太監将之遞呈給了蘇仲明,他展開紙張一看,先是覺得那書法很美,其次才明白它是一封約信,落款寫得很清楚,是兩個字。蘇仲明把信收起來,心裏樂了:自上次道別,也還沒有過一個星期,這小子便來約了。
六月初二,未時一刻,胥子橋頭見。蘇仲明按照這個時間和地點,慢悠悠地到了,在河岸上放眼一望那座小木橋,清晰可見一個年輕男子正背對着他立在橋頭,蘇仲明輕聲嘀咕一句‘約我又不是約女孩子,穿那麽好看幹什麽’便大步地走過去。
他的手一勾那男子的左肩,拍了一拍,那男子回過頭,還是李旋那張刻意板着的臉,他沖他笑了笑:“我來啦!怎麽樣,沒遲到吧?”
“還可以。”李旋轉過身來,唯一能給他的回複僅是如此。蘇仲明跟着他一起漫步走過小木橋,一邊走一邊說:“你的那本書還挺有用,地理、人文、生物都俱全。”李旋面無表情,脫口便催他:“你什麽時候把書還給我?”
蘇仲明一臉無所謂,甚至有打算不歸還之意,回道:“我還沒看完呢,你急什麽?至少也得幾個月了以後,反正你書房裏的書那樣多,也不差一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