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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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拾荒者》作者:辰栩
文案:
不是每一個亡者的靈魂都能夠到達三途川的彼岸,那些破碎的不完整的靈魂會被三途岸邊的拾荒者一一拾起,随後進行澆灌,開出鮮豔的彼岸花。
又及:河邊拾破爛的以及花田園丁的日常。
本文為幻想原創練筆,第一次寫原創,文筆拙略,還望小夥伴們勿怪。
本文晉江獨家發表,謝絕任何形式的轉載
完結文:時空系列等
預收文:[全息]《非正常召喚》&《城市異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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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幻想空間 靈異神怪 奇幻魔幻 異聞傳說
搜索關鍵字:主角:三途拾荒者 ┃ 配角:阿伊古,伯拉古,都古,賓引渡者,艾法主司 ┃ 其它:三途川,彼岸花,拾荒者,靈魂,輪回,宿命,羁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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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古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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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古是三途川衆多拾荒者中的一員,也是衆多不願投胎者中的一員。可不是每個不願意投胎的人都能夠在這裏得到差事,即使是像拾荒者這樣在現世令人唾棄的職業。
阿伊古在得到這個差事的時候老大的不情願,死之前他勉強算是財務部的領導,如今到了這裏,卻淪為了一個拾破爛的,縱然撿的東西再特別,仍舊改變不了他在最底層的事實。
起初,阿伊古是接受不了的。
阿伊古是自殺的,其實來到這裏的時候,他的靈魂并不完整。
一個好心的拾荒者看着他雖然殘缺卻趨近于完整的靈魂動了恻隐之心,東拼西湊的用自己撿來的靈魂碎片将他修補好。
當提心吊膽的阿伊古終于被拼湊完整打算好好感謝一番自己恩人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灰飛煙滅了。因為他擅自挪用了彼岸花的肥料,也就是那些不完整的靈魂碎片。
無論到了哪裏,現實總是這樣殘酷。
于是阿伊古就面臨了兩個選擇:一是将用來修補的碎片和他的靈魂進行分離,然後因為靈魂的殘缺投胎重生成一只蟲子;二是阿伊古接替他恩人的工作,成為一名三途拾荒者。
阿伊古當然不是笨蛋。
所以從那一天開始,阿伊古便在三途岸邊留了下來,并在衆人羨慕和嫉妒的目光裏,成為了一名三途拾荒者——河邊撿破爛的。
三途川的世界顏色單一而無味,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淺灰,地面是一望無際的鐵灰,三途川的河水平靜的時候是淺灰色,而翻騰的時候是深灰色,天與地之間還彌漫着淡淡的灰白色的霧氣。
在這個顏色晦暗的空間裏,彼岸花的紅是那樣的耀眼與奪目,同樣的,也極其的違和。
用靈魂作為肥料的花,開出了它驚世的美麗,浴血般重生。
所以有關彼岸花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醒目,哪怕是一小瓣花瓣的凋零。
阿伊古今日像往常一樣拿着抄網到灰蒙蒙的河水裏打撈散碎的靈魂碎片,拾荒者的另一項任務便是照看好那些從來就沒有人管過的彼岸花田,阿伊古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是當他提着肥料回來的時候,他簡直吓得魂都要飛了。
有一朵彼岸花枯萎了,變成了難看的死灰色。
阿伊古的靈魂抖了三抖,他立刻扔下手中的抄網,跑到那朵彼岸花面前。
阿伊古頓時跪在地上呆楞楞的看着那朵枯死的花,腦袋裏想的都是自己變成昆蟲以後得景象。
伯拉古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正在無所事事的游蕩,他記得他們之中有一位新晉的成員,那個通過害死別人争取到這份工作的年輕靈魂。
伯拉古對那個人很感興趣,畢竟敢做這種事的靈魂可不多。
可是當伯拉古看到阿伊古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幻想有些美好。
畢竟無論誰看到了那副白癡一樣呆滞的面孔,都無法和陰險毒辣殺人上位的心機Boy聯系在一起。
直到伯拉古看到那朵枯萎的彼岸花,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阿伊古為什麽一臉的白癡樣,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阿伊古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站着的伯拉古,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那顆枯死的彼岸花上,這是他出任拾荒者以來第一次産生這種狀況,他完全無所适從。
不如,就這樣将這朵花拔掉?
只是一朵花而已。自己為何要這樣大驚小怪呢,拔掉就好了。
阿伊古的腦袋裏突然轉過了這樣一個念頭,随即鬼使神差的向着那顆枯萎的彼岸花伸出了手。
“你大概還不知道,河岸兩邊的彼岸花都是有數量記載的。”
身後的伯拉古突然出聲,吓得阿伊古的手抖了抖,弄掉了幾片枯萎的花瓣。
阿伊古轉過身看着伯拉古站了起來,眼神迷茫了一會兒,确定自己沒有想起來他是誰。
或者說,自從阿伊古任職為拾荒者之後,一直都沒有和任何人往來過,有人走到他的這片區域來還是第一次,其他時候大家都是躲他遠遠的,好像當他是病-毒一樣。
“你好,請問你是……”
阿伊古遲疑的開口,不過卻沒有多少戒心,畢竟伯拉古看起來很是友善,比那些用看毒蛇的眼光看他的那些人要友善的多。
“我是伯拉古。”伯拉古伸手指了指阿伊古旁邊很遠,遠得幾乎看不到的地方說,“是負責你旁邊區域的拾荒者。”
阿伊古聽後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雖然在澆灌邊緣彼岸花的時候曾經接近過伯拉古負責的區域,可他卻沒有見過他,最多也只是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今日他為何會到自己這裏來呢?
“我…很少和其他拾荒者接觸……不過,還是很高興認識你。”阿伊古露出一個生澀的微笑,由于交際少,他的臉上已經很少出現其他表情了。
阿伊古的笑容令伯拉古有些錯愕,他不認為不惜害死其他人也要上位的人會對他露出這種笑容。
還是,正是因為這樣的笑容,所以才能夠麻痹別人?
“我也很高興。”伯拉古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個溫暖的微笑,繼續對阿伊古講,“我也不總從自己的區域走出來,其實這裏的拾荒者都差不多,缺乏基本交流。”
“是嘛。”阿伊古聽後安心了些許,然後繼續剛才他們沒有完成的話題,“請問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彼岸花的數量還有記載嗎?”
阿伊古說完之後望了望河岸邊大片大片根本想數也數不完的彼岸花,微微皺起了眉頭,露出疑惑的神色。
“好歹也算是咱們這裏的特産,況且它的顏色又是那麽的美麗。”伯拉古将眼神投放到一旁的彼岸花田上,露出着迷的神色,“至少對于這片除了灰色就沒有其他顏色的世界來講。”
“可是、可是有這麽多……”
阿伊古有些無所适從的看了看周圍,單是他自己負責的區域,他就已經無法數清花朵的數量了。
“總之是有那麽個東西。”伯拉古想了想,向阿伊古解釋道,“上面有那麽個東西,新的花朵出現和枯萎,那個東西上都會有顯示。”
“東西?”阿伊古覺得更迷茫了,他仍舊不解的追問,“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伯拉古有些不耐煩,但他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眼中的煩躁,依舊向阿伊古微笑,“我們這些人,是無法理解上面那些東西的。”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見伯拉古也不知道,阿伊古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他仍舊說道,“我的意思是說,盡管我做這一行的時間不長,但我确實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
“這種狀況确實有發生過。”伯拉古點點頭,想起了更早之前的一些事情。
“那他們都是怎麽解決的呢?”
大概是伯拉古一直以來溫和的态度,讓阿伊古對他産生了一種本能的依賴。
“各種各樣的原因,你可以挖開剛才你埋肥料的地方,或許可以找到答案。”伯拉古建議道。
“不過小心不要将花也挖出來。”想了想,伯拉古又補充了一句。
阿伊古聞言仿佛看到了解決問題的希望,他又蹲下身去用手刨開了那顆枯死的彼岸花根部旁邊一點的地方。
很快,那些還沒有被消化完的靈魂碎片便露了出來,但是在這些即将變成液态的靈魂碎片中,有一個米粒大小的微光正在閃耀。
阿伊古眯着眼睛将那顆米粒一樣的東西從中間撿了出來,舉到了伯拉古面前。
“這是什麽?”阿伊古不解看向伯拉古。
“這大概就是你的彼岸花為何枯死的原因了。”伯拉古看着那顆米粒大小的光芒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
☆、阿伊古02
阿伊古正捏着米粒大小的光芒坐在河邊發呆。
他很難想象,這樣一顆米粒大小的東西竟然也是一個完整的靈魂。當伯拉古告訴他這個米粒是一顆死嬰的靈魂的時候,阿伊古差點将這顆米粒再度掉到剛剛挖出它來的坑裏。
阿伊古擡頭望向河邊依舊飄蕩着的不肯離去的靈魂們,無論男女老少,至少他們的輪廓是他可以接受的範圍。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死嬰的靈魂,他也沒去想過,世界上有無數個剛剛出生就已經死亡的嬰孩,為何河岸邊卻一直沒有看到它們的靈魂。
他一直以為,嬰兒的靈魂就是嬰兒的樣子,所以并未做其他多餘的想法。直到伯拉古告訴他,死嬰的靈魂是沒有資格行走在三途川的岸邊的,因為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歸屬,也無法被利用,所以會直接沉入三途川的河底,或者成為河底的淤泥或者轉世輪回。
而彼岸花之所以凋零,也是因為這個米粒大小的靈魂。
彼岸花無法接受完整靈魂的澆灌,如果有完整的靈魂混入其中,那麽它就會枯萎,甚至化成灰燼。
所以才說,死嬰的靈魂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因為它既無法成為肥料也無法成為成為任何有用的東西。
阿伊古的運氣算好的,幸虧他早先發現了枯萎的彼岸花,不然這朵彼岸花大概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而阿伊古,他很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的阿伊古不禁打了個冷顫,伯拉古告訴他,養死了彼岸花是要受到懲罰的。具體情況視情節輕重而定,他告訴阿伊古,等到上面發現有彼岸花凋零的時候,就是他該倒黴的時候了。
阿伊古再度想起了昆蟲。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将自己和昆蟲化上等號,單單就是因為他殘缺的靈魂被拼接完整,他就要投胎去做昆蟲。又不是他自己要得到完整的靈魂的!
為什麽總有些人喜歡多管閑事呢?如果他的靈魂沒有拼湊完整,那麽他是不是就可以擺脫投胎成為昆蟲的命運!?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當初聽到阿伊古這個想法的伯拉古笑了起來,只是這次的笑容多出了一些阿伊古看不懂的東西,“如果你的靈魂沒有被拼湊完整,那麽你只能被作為彼岸花的肥料了。”
成為肥料,或者成為一只昆蟲,老實說阿伊古并沒有想好他更加希望自己成為哪一個。
但凡一個正常人,投胎轉世才應該是他最終的歸宿吧?為什麽他的命運這樣多舛呢?為什麽就連到了這裏,他也無法好好的,安心的生存呢?
阿伊古捏着米粒望着三途川的河水,一張臉變成了難看的死灰色,就好像那朵枯萎的彼岸花一樣。
三途川的水突然翻滾了起來,從淺灰變成了深灰,直到最後甚至有些黑灰色。
阿伊古知道河水為什麽會變得這樣泛濫,他碰到過幾次這樣的情況,每當有靈魂不願意被引渡的時候,強烈的情緒波動就會感染到這河水,讓它不停的翻騰變色。直到那個靈魂被強行引渡或者接受自己命運的安排。
阿伊古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三途川水變色翻騰的原因,可是現在,看着翻騰的河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名女性靈魂,阿伊古傻了眼。
強烈的情緒波動來自站在阿伊古面前的那位女性靈魂,而令她情緒如此劇烈起伏的原因,正是他手上的那個米粒一樣的小小靈魂,不過此時的阿伊古并不知道原因,他只是一味的疑惑着。
人類在成為靈魂以後的初期,是還帶着一些生前最強烈的記憶的。很明顯,這位女性靈魂也是剛剛來到這裏不久。只不過令阿伊古不解的是,她為何在看到他的時候那樣激動呢?
“你怎麽了嗎?”
引渡者還沒來,阿伊古只得硬着頭皮試着和這名女性靈魂進行交流。
河水翻滾的更加激烈了。那名女性靈魂突然伸手想要去抓阿伊古的手,然而她的手卻從阿伊古的身-體-裏穿過去了。
成為拾荒者的他們擁有實體,那些河岸邊的靈魂并不能真正觸碰到他們。
不過顯然阿伊古并沒有碰到過這種狀況,見對方的手穿過他的時候,他顯然又被吓了一跳。
不過随後他便鎮定下來。
阿伊古開始想,難道他以前認識這名女性嗎?為何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呢?畢竟成為拾荒者以後,他們的記憶也被完整的保存在自己的靈魂當中,可是他并沒有從N多他甚至想忘記也無法忘記的過往裏發現任何這名女性的影子。
那名女性開始哭泣,沒有聲音沒有言語,透明的淚水決堤般的從她的眼眶裏争先恐後的湧出來,打濕了她自己的臉龐浸濕了她自己的身體,卻無法濕潤她腳下的土地,和任何除了她自身之外的東西。
阿伊古的心弦被透明的淚水牽動,只可惜他聽不到任何她發出的聲音,他不是引渡使,他聽不到靈魂的聲音,他碰不到她的身-體,他無法給予它們任何幫助。
他能做的,除了每天在河邊拾破爛,就是照顧一些不知道為什麽長在這裏的花。
阿伊古突然間又想,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名引渡使呢?那樣的話,到了這種時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派上用場了呢?
這個念頭只是剛剛升起,還未在阿伊古的腦海中成形,便被那名女性靈魂的舉動打斷了。
明明已經沒有了雙腿,可是阿伊古卻可以感覺到,那個靈魂對着他跪了下來。
阿伊古惶恐的退了幾步,再度審視起自己。
他同往常一樣并沒有什麽改變,如果非要說改變,那麽就是他手上正捏着一個并不屬于她的東西。阿伊古遲疑着伸出捏着米粒的那只手,果然一旁河水的波濤再次洶湧了起來。
原來導致這個靈魂情緒波動的原因竟然是它。阿伊古在心裏想到。
可明明,他能碰到米粒一樣的靈魂,為何他不能觸碰這名女性靈魂呢?
新的問題自阿伊古的內心誕生,可眼下他無法去想過多相關的事情,既然這名女性靈魂要它,那麽他是不是應該将這顆米粒一樣的靈魂交給她?
這樣想着,阿伊古再度向前伸出了手。
那名女性靈魂見狀終于露出喜色,立即伸手抓向米粒,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她的手再度從米粒上穿了過去。
為什麽會這樣?阿伊古吃驚的睜大了雙眼。
難道,只要他們可以觸碰到的東西,靈魂就觸碰不到嗎?
“你就算給她也沒用。”伯拉古不知何時從哪兒又冒了出來,微笑着看着阿伊古,“靈魂是碰不到任何東西的,包括靈魂在內。”
☆、阿伊古03
那名女性靈魂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在地上堆坐成透明的一坨止不住的哭泣。而剛剛才恢複一點平靜的河水又開始翻滾,河裏的浪頭越來越大,已經有些拍打到河岸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阿伊古的錯覺,他忽然覺得淺灰色的天空暗了很多,隐隐約約的黑色開始覆蓋他們的頭頂,就連天與地之間的霧氣也濃郁了起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濃郁的霧氣正在他的面頰前缭繞。
“我現在應該怎麽辦?”阿伊古有些害怕,本該引渡者面對的問題讓一個拾荒者遇到,也難怪阿伊古慌亂。
“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很可惜我也無能為力。”伯拉古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拉開了自己與阿伊古之間的距離。
“她為什麽會想要這個米粒呢?”阿伊古舉着米粒不知所措,滿腦子的疑問等待着什麽人來給他解答。
“按照正常的思路分析,”伯拉古想了想,還是開口給阿伊古解釋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米粒是死嬰的靈魂嗎?我想這位女性靈魂可能是這位死嬰的母親。”
“啊……”
阿伊古終于恍然大悟,但也僅限于恍然大悟,至于下一部該怎麽辦?他該怎樣安撫這位女性靈魂的情緒?又該怎樣讓它們母子團聚?他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整個三途岸邊彌漫着陰冷詭谲的氣氛,平靜的空間開始有空氣在流動,彼岸花田在這股風力的作用下開始搖曳,脆弱的花瓣被吹散在了彌漫着霧氣的天地間,阿伊古隐隐聽到遠方傳來驚恐的呼聲。
彼岸花如果枯萎了,是要受罰的。
伯拉古的話又回響在阿伊古的耳邊,他轉過頭看向他的花田,已經有些花掉了一半的花瓣了,再繼續下去的話,整座花田都會被這位女性靈魂毀滅的。
他必須采取什麽辦法才行。可是他能采取什麽辦法呢?
“發生了什麽事?”
遠遠的無法确定位置的地方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聲音,阿伊古和伯拉古一同擡頭望去,不知什麽時候,阿伊古的花田邊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并且逐漸在向他們接近。
“賓引渡者。”
伯拉古幾乎瞬間就來到了那個身影旁邊,臉上的笑容是阿伊古從未見過的燦爛。
“發生了什麽事?”
走到阿伊古身邊的賓引渡者又問了一遍,随後看着堆在那裏不停哭泣的靈魂皺了皺眉頭,然後又帶着不滿的神色看向阿伊古。
“什麽時候拾荒者被允許可以與靈魂接觸?”
“這位是賓引渡者,負責我們這片區域的引渡使。”伯拉古向阿伊古介紹道。
“賓引渡者您好。”阿伊古不自覺的用上敬語,随即為自己辯解道,“是這樣的,事實上是這位女性靈魂先找到的我。”
“它為什麽不去找別人呢?”賓引渡者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一雙眉頭皺的更緊。
阿伊古張了張口,剛想解釋緣由,随即他想起了那朵枯萎的彼岸花。
看賓引渡者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彼岸花已經枯萎的事情。
不能讓他知道!阿伊古瞬間就做了這樣的決定。
“是這樣的,今天我從河裏打撈上來一樣東西,這名女性靈魂似乎對它很感興趣。伯拉古告訴我說,它是一名死嬰的靈魂,而這名女性靈魂很可能是它的母親。”
阿伊古将那個米粒舉到了賓引渡者的面前,後者先是看了伯拉古一眼,随後扶着眼鏡湊近看了看,随即伸手将那個米粒捏到了自己的手中。
本來還在那裏哭泣的女性靈魂見米粒移動到了賓引渡者的手中幾乎立刻從地上蹿起,一把握住了賓引渡者的手腕。
這一幕令阿伊古再度瞪大了雙眼,不是說靈魂無法觸碰任何東西嗎?為什麽它可以抓住賓引渡者的手腕呢?
“引渡使和主司可以觸碰到靈魂并聽到它們講話,因為畢竟,他們要送它們最後一程。”
伯拉古繼續為阿伊古充當解說員,只不過他看向賓引渡者的神色卻有些怪異。
“就算我将它給了你,你又能做什麽呢?”
賓引渡者的手臂動也未動一下,他緊緊的捏着那顆死嬰的靈魂,生怕它消失了一般。
那名女性靈魂開始瘋狂的搖頭,嘴巴一張一合在向賓引渡者說着什麽,淚水洶湧神色凄涼,可是賓引渡者的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捏着那顆米粒靜靜的聽着。
“如果我也是一名引渡者就好了。”阿伊古看着眼前的景象,剛才那個念頭再度冒了出來。
“你想成為一名引渡者?”伯拉古挑起半邊的眉毛看向阿伊古,似笑非笑的問他,“你生前是做什麽的?”
“剛升上財務經理。”阿伊古說完臉色暗了暗,随即恢複了正常,看向伯拉古,“生前的工作與能不能當上引渡者有關系嗎?”
“你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成為一名引渡者嗎?”伯拉古沒有正面回答阿伊古的問題,倒是對着他提起了問題。
“不知道。”阿伊古搖了搖頭,“我應該知道嗎?”
“也是,你才剛來不久。”伯拉古打量了一下阿伊古,随後又露出那種人畜無害的微笑,“久了你就知道了。”
阿伊古雖然沒有聽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完了嗎?”賓引渡者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望着眼前近乎瘋狂的靈魂平靜的說道,“如果說完了,我勸你早些進入輪回,畢竟好位置可不多了。”
那名女性靈魂繼續搖頭,她用兩只手抓住了賓引渡者捏着米粒的那只手腕使勁往她懷裏拽,可是賓引渡者依然絲毫未動。
“她這是在做無用功,早些妥協會比較好。”伯拉古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驚動了那位大能的話……”
“那位大能?”
阿伊古又從伯拉古的嘴裏聽到了他不熟悉的稱呼,他實在是一個人太久了,他發現三途川岸邊的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它對于你來說毫無用處,你甚至觸碰不到它。”賓引渡者将那顆米粒舉到女性靈魂面前任由它用手扣着他的手,柔聲道,“你看,這根本就沒有意義,早些輪回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女性靈魂仿佛沒有聽到賓引渡者的話,它依舊沒有放棄那顆米粒大小的靈魂,這是作為一名母親的執着。
整個空間的霧氣更濃了,三途川的河水已經被濃霧覆蓋,只能聽見波濤的聲響。風不知何時也停止了,沒有了風的作用,霧氣就像膠着的液體一樣凝固在天地之間,如果他們需要呼吸的話,想來早就已經憋死在這濃霧之中了。
“如果你繼續這樣一意孤行,我想我不得不強行引渡你了。”賓引渡者将米粒放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裏,随即抓起了那名女性靈魂的手腕。
“今天這裏這麽熱鬧啊。”
就在賓引渡者打算強行引渡那名女性靈魂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響起了慵懶的聲音,随即,天空之上濃霧之中,毫無征兆的就出現了一個人。
“糟糕了。”伯拉古望着那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還是驚動那位大能了。”
“他是誰?”阿伊古轉頭看向伯拉古,只見伯拉古已經向着來人跪了下來。
不止伯拉古,抓着女性靈魂的賓引渡使同樣跪了下來。
“見過艾法主司。”
只聽那二人異口同聲道。
☆、阿伊古04
“哎呀我不是說過,大家都是同事,像這種非正式場合就不用行禮這麽誇張了。”
随着聲音越來越近,那個身影降了下來,他雖然在笑,但是阿伊古一點也無法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任何笑意,而且,雖然說不用行禮,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享受這種睥睨的感覺。
一位大能,一個口是心非的家夥。阿伊古垂下了眼簾,在內心默默的給這個人打上了這樣的印象。
“這不是上次那個小家夥嘛。”艾法主司笑眯眯的向阿伊古看過來,用異常親切的語氣詢問道,“怎麽樣,工作還習慣吧?”
“還好。”阿伊古微微有些吃驚,他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位大能啊?
“上次将你任命為拾荒者的人就是我,只不過當時是用天音傳遞,你并沒有看到我。”艾法主司依舊笑的随和,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阿伊古的彼岸花田。
“艾法主司來這裏是有什麽事?”
賓引渡使一手抓着那名女性靈魂的手腕,一手扶着眼鏡看向艾法,覺得他今天會來這裏應該并不是因為這名鬧事的靈魂。
“有朵彼岸花凋謝了,我過來看看是怎麽回事。”艾法主司語氣輕描淡寫,可是眼睛卻銳利的盯着那朵彼岸花枯萎的地方,“這是阿伊古你負責的花田吧?”
“是、是我。”阿伊古低下了頭,不知為何已經感受不到心跳的他突然覺得非常的不安。
“有彼岸花枯萎了?”賓引渡者皺起了眉頭,随後看向阿伊古和伯拉古,“到底真麽回事?”
“和我可沒有半點關系。”伯拉古笑着在胸前搖着雙手,“具體情況您還是問問阿伊古吧。”
于是賓引渡者将視線轉向阿伊古,正巧對上後者擡起的目光,雖然平靜,但眼眸深處隐藏的慌亂并沒有逃過賓引渡者的眼睛,或者說,阿伊古眼中的慌亂并沒有逃過在場任何一個人的眼睛。
“別害怕阿伊古。”站在凋零的彼岸花面前的艾法溫和的看着阿伊古,柔聲的問道,“來和我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嗯,那個……”阿伊古吞咽了一口本不應該存在的口水,磕磕巴巴道,“前兩天我用碎片澆灌彼岸花的時候,不小心混進了一顆米粒大小的靈魂……”
“米粒大小的靈魂?”艾法聽後露出吃驚的神色,然後示意阿伊古繼續說下去。
“伯拉古告訴我那顆米粒大小的東西是一名死嬰的靈魂,還說彼岸花無法接受一個完整靈魂的澆灌,那天我沒有看到混在碎片裏的米粒,所以……”
阿伊古越說越小聲,頭也低得不能再低,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剛醒過來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拾荒者,不然就變成昆蟲;變成拾荒者以後所有人幾乎都用看瘟疫的眼神看着他,而他也完全不敢和其他拾荒者接觸。
他所能做的,就是按照任命當天,那個從天上傳來的聲音告訴他的那樣,每天重複着同樣的事情,然後待在自己的區域也不敢出去一步……
為什麽他生前那樣憋屈,死後還是這樣憋屈?
“是嘛,是這樣啊,米粒大小的靈魂……”艾法主司聽後先是想了想,随後繼續笑着對阿伊古道,“那麽現在那個米粒大小的靈魂在哪兒呢?”
“在賓引渡者那裏。”一旁的伯拉古突然開口,吓了阿伊古一跳。
如果伯拉古沒有出聲,他都快忘了此刻那裏還站着一個旁觀者。
“賓?”
艾法主司沖着賓引渡者挑了下眉,後者面無表情的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那粒米。
而就在賓引渡者掏出那顆米粒的一瞬間,被他握着手腕的女性靈魂又開始激烈的扭動起來,并且伸手去抓那顆它根本抓不到的米粒。
“就是這個小家夥啊。”艾法接過米粒眯着眼睛看了看,随後将它遞到阿伊古面前和他說,“扔回河裏去吧。”
阿伊古聞言先是一愣,随後從艾法那裏接過那顆米粒望向了那名女性靈魂的方向。
女性靈魂掙紮的更加兇猛了,此時的天空和河水全部變成了黑灰色,整個空間的能見度已經降到一個非常低的程度,雖然艾法和阿伊古離着不過三步的距離,可阿伊古依舊只能依稀看清楚艾法的影子。
不知名的風又刮了起來,霧氣跟着流動卻沒有變淡,隐約還夾雜着彼岸花的花瓣,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那麽他們這片區域的所有彼岸花田全部無法幸免。
阿伊古捏着米粒看了很久,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快步走向河岸邊,将那顆米粒又扔到了河中。
“好了,現在讓彼岸花枯萎的原因解決了,那麽接下來就該輪到讓彼岸花枯萎的人了。”
艾法主司笑着看向走過來的阿伊古,聲音逐漸變得冰冷。賓引渡者和伯拉古默默的站在一旁,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為阿伊古說一句話。
“我、我要變成蟲子了嗎?”阿伊古又在發抖了,他覺得很冷,霧氣很冷河水很冷,而最冷的,還是艾法對着他的笑臉。
“真可惜。”艾法主司沖着阿伊古搖了搖食指,露出一個并不怎麽遺憾的表情,“這次你只能變成彼岸花了。”
“為什麽?!”
阿伊古聽後覺得無法接受,從人類變成昆蟲,再從昆蟲變成花,為什麽每次他都沒得選?
他本來就是公司一名小小的財務人員,突然有一天領導來找他說要提升他為財務經理,阿伊古起初不敢相信,直到被任命的那天他才感覺到真實。他歡天喜地的和女朋友慶祝,并向對方許諾,再熬不久他們就能貸款買房然後步入婚姻的殿堂,一切都是那麽幸福。
然而過了沒幾個月,他突然被警-察帶走了,審訊的過程中,所有違反規定的材料被一一擺到他面前,上面有他的簽字有他的蓋章。
阿伊古想起有幾次前任財務經理借走他的簽章的情況苦笑不語,原來不是狗屎運也不是餡餅,而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然後阿伊古逃跑了,最後,他被逼到一座廢棄的高樓上無路可退,最終他選擇了死亡。
生前所有的一切他無法選擇被逼接受直到死亡,為什麽到了這裏,他依然要重複同樣的命運?
“因為你弄壞的是一朵花,當然要陪一朵花給我。”艾法主司理所當然的講。
“可是并沒有人告訴我怎麽去養彼岸花!也并沒有人告訴我怎樣做好一名拾荒者!為什麽我要無緣無故的去承受本不該我承受的事情?!”
阿伊古憤怒的看着艾法主司睚眦欲裂,他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樣作弄他?
“無緣無故?”仿佛被阿伊古的用詞逗笑了,艾法主司突然笑的異常燦爛,他緩緩的走進阿伊古,笑呵呵的對着他講,“難道你要讓別人為你的無知買單嗎?”
阿伊古被艾法問的發愣,他不知道該怎樣反駁他,也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他。
“賓。”
艾法見阿伊古發愣,眼神驟然失去了光輝,也懶得再和他廢話,朝賓引渡者那邊示意了一下,後者将女性靈魂交給艾法,然後把阿伊古拖走了。
當賓引渡者再度回來的時候,原本枯萎的彼岸花那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正俏生生的立在那裏,随着微風搖曳着。
“還想投胎,這孩子真好笑。”艾法用嘲笑的目光看着那朵花開口說道,“像我們這種人還想奢求重新堕入輪回,我該說他太天真呢還是太敢想呢……”
“畢竟是個新手,栽了他就好,主司不必過多費心。”賓引渡者從艾法那裏接過那名女性靈魂繼續道,“那麽這位靈魂我去強行引渡了。”
“去吧去吧,難得看了出好戲。”艾法主司笑着對賓擺了擺手,随後緩緩的消失了。
賓引渡者面無表情的帶着女性靈魂來到一個更加空曠的地方,然後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巨型黑色鐮刀對着那個靈魂斬了下去。
與此同時,B市一家著名的産科醫院裏,一名本應該死去的嬰兒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啼哭。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故事完
☆、都古01
在衆多的拾荒者中,都古算是資格比較老的。
他生前是一所學校的校長,為人清廉正直,老師和學生們都很愛戴他。自從他去世以後,每逢過年過節,大家都會給這位清廉的校長燒點紙錢什麽的。
其實一開始,都古也是要被引渡進入輪回者之一,可是老頭生前為了那所學校嘔心瀝血,實在是感覺很疲倦,便問了當時來引渡他的賓引渡者,問能不能像他們一樣成為一名三途拾荒者。
在都古本人看來,拾荒者的工作真的很清閑,每天不過是撿撿河裏的垃圾再用碎片澆澆花,他生前一直希望自己有個院子,種種菜養養花在養些雞鴨,但內心的責任讓他無法抛開學校。以至于一把年齡的都古因疲勞過度被送進醫院,随即撒手人寰……
來到這裏以後,都古其實迷茫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他看到了大量的靈魂被引渡,也看到了衆多拾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