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衫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笑着道,“睡得太久竟是不能适應外面的冷風了,讓你見笑了。”
原本趙元傑聽到紅衫自語,心中大喜,但當見紅衫回頭,前世佛前祈求畫面又突然閃現,笑裏難掩苦澀,只道,“皇兄派人傳話過來,太後娘娘身體大好,無需回京探望。”
“太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紅衫說完,兩人又是一陣沉默,趙元傑終于猶豫了一下開口,“明年八月莫要忘了我的桂花釀。”他說完便轉身走了。
紅衫伸手欲拉住他,手卻終還是懸在半空,只得在後面焦急的承諾道,“紅衫一定親自釀了酒給你送到府上。”
今年的元日不似往年熱鬧,一早天氣便陰沉沉的,整個徐州都被掩蓋在一片灰蒙蒙的蕭瑟中。屠蘇酒還是要喝的,飛貼也是要貼的,可處處透露着牽強。紅衫每年定是要守歲的,今年也沒了興致。元日一過,知州家就送來了兩張喜帖,李浩宇和李琦瑤,一個無奈娶妻,一個被迫嫁人,紅衫接了喜帖也只嘆天意難違,兩個月前知州夫人還風風火火的上門提親,可現如今竟卧病在床,糊塗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一旦清醒定要問一問兒女親事,兩人不忍母親九泉之下還不安寧,遂決定讓娘親放心,也顧不上選日子,一個正月初八娶,一個正月初九嫁,以後怕是再不能與紅衫一起出去喝酒聽戲了。
知州家小厮剛走,香兒便焦急的跑到沈府,只道王爺請紅衫小姐過府,沈夫人疑惑為何不見阿勝?欲命大力跟着,紅衫只道無妨,溫和對香兒說去換件衣裳,便回了閨房,換好衣裳之後腦中突然閃現香兒和一陌生道長身影,她心生防備便将之前道長給的藥丸放入懷中,可還是不願相信香兒會加害于自己。不料紅衫随香兒剛走出沈府不遠,脖子一痛瞬時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天已黑透,自己躺在冰涼的地上,手腳皆被綁着。不久,似有人走來,腳步聲一前一後。腳步聲走到門口,聽香兒喏喏的開口說道,“道長,香兒就不進去了。”
“你請便。”
一渾厚男聲說完門吱呀一聲就開了,一矮個子道士手持燈籠走了進來,就着月光紅衫只見香兒低頭站在門外靠邊的位置,看不清表情,見此,紅衫忍不住就啞着嗓音問向香兒,“卻是為何?”
香兒依然保持那個姿勢未動,似木頭人一般,也不回話。那道士點燃蠟燭便朝紅衫走了過來,笑道,“沈小姐,貧道今日只是向沈小姐借一樣東西,冒昧之處還請小姐見諒。”
紅衫見道長那惺惺作态模樣,嗤之以鼻道,“道長如此大費周章,不知欲借何物?”
那道長也不顧紅衫譏諷語氣,只笑道,“沈小姐又何必明知故問?想我那師兄不是已經指點小姐一二了嗎?吃了那藥丸自當免受些苦頭,否則莫怪貧道心狠。”那道長說完便從袖子裏亮出一把匕首,恐吓的走上前。他當然願意紅衫主動奉上仙元,畢竟紅衫與王爺關系匪淺,若真将這小姐開膛破肚,怕是自己以後也甚是麻煩。
“道長可否先榮紅衫跟香兒說幾句話?”紅衫說話時也不看那道長,只直直盯着香兒,她還是不明白香兒為何恨自己至此。
“我給你們一炷香時間。”那道長說完便甩袖出去,走到門口深深看了一眼香兒,算作警告。
紅衫待那道長出去嘆了口氣道,“香兒,何以害我至此?”
香兒緩緩移入屋內,自顧走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已冷卻的茶,柔聲道,“小姐可要喝茶?”
紅衫聽到香兒那毫不在乎的語氣,眼淚瞬時就要湧出,微閉了閉眼又重複問着,“卻是為何?沈家可有對不起你之處?”
Advertisement
香兒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聽的笑話,“哈哈哈,沈家?香兒不明白你口裏的沈家是哪一家,是親生女兒回來便将我冷落的沈家?還是欲逼我嫁去做三姨太的沈家?”
紅衫無奈,“爹爹和娘親卻是一直待你不薄的。”
香兒聽到這,想起之前沈夫人警告自己莫要尋那攀高枝的心思,心裏不免有些激動,“是,是,香兒就是那妄圖攀高枝的下賤胚子,香兒就是喜歡王爺,怎麽了?憑什麽大家都圍着你轉?有誰在乎過我想要什麽?為什麽你要回來?若沒有你我就是沈家的小姐,你為什麽失蹤那麽多年還要回來?為什麽?”香兒說完,便小聲啜泣着,似壓抑了好久。
紅衫救下香兒的那一天她就想到母親急着将香兒嫁出去是因為趙元傑,可是她不想因為自己去強迫別人,聽香兒哭泣,心沒來由的為她難過。
“香兒,莫要再哭,我将一切都還給你如何?答應我照顧好爹爹和娘親,以後莫要再做傻事。”紅衫郁郁說完,便開口叫了那道士。“道長,還請将紅衫松綁,紅衫自會吞了那藥碗。”
道士一聽心中大喜,得來全不費功夫,走進門來便給紅杉松了綁,眼見紅衫拿出藥丸吞了下去,才放心做法,只見一團白色物體從紅衫口中浮出,那道長剛欲上前,就聽一聲大喝,“住手!”那道長一見大事不妙,也顧不得拿仙元提着袍角就從後門跑了出去。
紅衫虛弱睜眼卻是趙元傑提着劍焦急跑過來,她不自覺就欲朝他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卻再無力氣。趙元傑跑到近前見紅衫氣息不穩,遂扔了手中的劍半跪在地上抱起紅衫,誰知剛将紅衫抱起劍尖便從後面穿過胸口。血珠噴到香兒臉上,她似醒悟似的看了看手裏的劍,霎時淚如泉湧,拔出劍将劍扔了便縮到牆角,雙手抱頭,嘴裏嚅嚅道,“對不起,對不起…”
趙元傑似沒感覺,只深深望着紅衫,“明年莫忘了帶桂花釀來看我,若是有興致,再為我吹一曲在百花園初逢時的那一曲如何?”
紅衫聽趙元傑說話不甚清晰,但百花園卻是尤其清晰,遂嚅嚅問道,“百花園?”紅衫說完只覺一滴冰涼液體滴落到自己面頰,腦海裏瞬時閃過畫工與紫衣初見時情景,畫工的面容竟是如此清晰,眼淚緩緩劃過嘴角,嚅嚅道,“畫工,若有來世,換我等你可好?”
“不好,若有…來世,還是…還是我…”
頭上再無聲音,紅衫已無力睜眼,只能感覺到眼淚一股一股流過臉頰。此時凝兒走進紅衫房裏,只見地上靜靜躺着一塊紅眼白蛇玉佩。
佛祖收了因果明鏡,笑着看向跪在下首的花神,“花神可還欲執迷?”
花神并未回話,只恭敬的問道,“若小神不将紫衣的記憶封印在白蛇佩中,結果可會相反?”
佛祖只笑笑道,“諸法因緣生,緣謝法還滅。”
花神欲再問,卻是猶疑了,佛祖只道,“花神且問便是。”
花神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那樹神預言可是真?”
佛祖複又笑道,“不過是你自己心魔而制造的幻境罷了。”
花神聽此朝佛祖拜了拜,便起身離去了。
此時,花神殿內紫衣正坐在自己房內手肘拄着下巴生着悶氣,卻忽聽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紫衣雀躍的跑過去便見素蘭站在房門口,見紫衣出來,只躬身道,“花神吩咐,紫衣仙子不再受禁了。”
“哈哈,我就知道娘親最疼紫衣了。”紫衣笑着說完便跑了出去,心裏還在擔心,“畫工,你可不要失約哦。”
百花園千年果樹旁,花神伸手撫摸着樹身,自言自語道,“你可是有過悔意?”
回首千年一夢中,情未斷,故人魂已消。怨也綿延,恨也難全,最是痛心憶千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