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領養(二)
陸宇舟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不到五點就醒了,外面黑蒙蒙的,唯有積雪透出點灰白色,他拉開房門朝外走。
腳步放得很輕,不想還是驚動了那人,顧景衡揉捏太陽穴緩了幾秒鐘,臉上依然是沒睡醒的怔忪。
“回屋去睡吧。”陸宇舟說。
顧景衡擡腕看了下表,陸宇舟這才意識到,這人不光沒摘手表,連襯衫都沒脫,就這麽湊活着睡了一夜。
“你就是太追求完美了,我嘴上說不讓你進屋睡,其實不是那個意思。”陸宇舟回屋翻出件大號睡衣,男人随後進來,又聽他道,“霸王硬上弓都不懂,哪回來不是坐坐就走,你當這是茶館呢,搞得我像你包養的小三。”說完眉頭一皺,“咱倆是領證了吧,我老懷疑你跟那些人串通好了辦假證騙我。”
顧景衡從背後抱住他,下巴輕抵在他肩上,聲音裏含着倦意,昨夜應該也沒睡好,“我有時候真搞不懂你。”
“我怎樣?”陸宇舟咽了口唾沫,天知道,他有多依戀情人間的摟抱,不知不覺耳根就紅了,“我覺得我挺好的。”
男人笑了,聲音很輕:“嗯,挺好。”
陸宇舟扭了兩下,說放開,他是真覺得不舒服,又燥又熱,像有蟲子在全身的脈絡裏爬行,“我過敏了。”
“哪兒?”
陸宇舟倏地扭過身,微微擡頭盯着男人,哼了聲:“你這個人心機很深。”
顧景衡低笑,表情既輕浮又誠懇,讓人心頭作癢,以前覺得“表裏不一”是個貶義詞兒,其實安在這人身上,倒是十足貼合,陸宇舟也辨不清哪個才是真的他,床上獸性,床下紳士,看起來禁欲吃素,一上床,虛僞外表全被撕開,介于人與獸之間。
他們最後還是做了,在衛生間的大浴缸裏,直到水溫變涼,他才被男人打橫抱起,裹着毯子放到床上。
顧景衡就坐在床邊,一邊擦着頭發,一邊看他,陸宇舟拿手指摳着床單,還沒從那股熱潮中緩過神,臉紅成了猴屁股,“你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
“嗯?”
“你厲害,你厲害死了。”
顧景衡聽懂了,揶着笑意:“哪裏厲害?”
“一夜好幾次呢。”陸宇舟笑嘻嘻地擡頭,笑聲有點大,趕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顯得過于傻缺,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彎了弧度,他把頭埋進男人肩膀,“老公。”
顧景衡手一頓,低頭嗅在他發間,洗發水的清香萦繞鼻端,“沒聽清。”
“老公老公老公……”陸宇舟不厭其煩地叫。
他們在家用過早飯,不到八點,陸宇舟便領着小倫出門,兩人叽叽喳喳說到電梯口。
顧景衡後腳出來,手上勾着車鑰匙,“去哪兒?我送你們。”
“星哥在耳山那邊拍戲,我們要去那兒玩一天,你不用上班嗎?”
顧景衡按了下電梯,“我不用打卡考勤。”
陸宇舟還記着早上那事兒,話裏有話道:“真厲害。”
顧景衡笑笑,沒搭腔。
耳山位于五環開外的遠郊,距離市區約有二十多公裏,還是未開發地帶,山清水秀,有一片歸屬于北市林業大學的原始樹林,景致很美,特別是在這樣的冬季,群山巍峨連綿,雖然不見綠意,但自成一派宏偉盛景。
車子開到荒地上,陸宇舟才發覺想象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太冷了,北風嗚嗚怒號,無情地刮到臉上,他把手搭在小倫肩上,說:“要不咱們回去吧。”
“我還沒拍照。”
陸宇舟吸了吸鼻子,“那行,我們去拍照。”
他繞開現場混亂的人員和道具,最後在臨時搭建的棚子裏找到了周曉星,那人手捧熱水袋,正跟化妝師有說有笑,頭一挑,見着了他,嘴快要咧到耳朵,“陸哥!”
“你們這拍攝條件挺艱辛啊。”
“大冬天拍外景都這條件。”周曉星看看小倫,眼睛裏眯了笑,“這位就是咱們的國際友人吧。”
陸宇舟推搡着小倫上前,“去啊,搞張合照。”
小倫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滾圓地盯着周曉星,“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拍張照片嗎?”
“可以啊。”
兩人凹造型咔咔拍了幾張,小倫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央着陸宇舟帶他到外面轉轉,陸宇舟沖周曉星一挑下巴,“一會兒過來找你,哦對,我剛看到陳羽沫了,和她搭戲的是誰啊?”
周曉星撇了嘴,“那掃把星。”
“魏翌啊。”
“就他。”
“咱沫姐可是出了名的旺搭檔體質,這回他要走運了。”
周曉星暗翻白眼,“走個狗屎運。”
陸宇舟笑了笑,“嘿,比我還能記仇。”
外面風大,陸宇舟把羽絨服拉鏈拉到最上,緊緊裹住脖子,他是一受凍,就會出現點感冒征象,這會兒擤鼻涕的紙巾一張接着一張。
凜冽寒風如獅咆哮,魏翌正和陳羽沫在對戲,你一句我一句,好半晌過去,兩人各自的助理遞過去暖手咖啡,他們才發現了不遠處的陸宇舟。
陸宇舟拉着小倫走過去,“沫姐,好久沒見着你了,又變漂亮了。”
陳羽沫笑笑:“怎麽到這兒來了?”
陸宇舟把小倫推到跟前,“這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想來劇組見識一下,順便求個合照。”
陳羽沫跟他同屬一個娛樂公司,受公司力捧,這些年拍了不少大女主戲,人稱“唐皇一姐”,一姐處事平和,待人接物方面更是大方得體,從業多年,媒體對其評價非常高。她放下手裏的劇本,沖小倫招了招手,“小朋友,來吧。”
小倫如願跟美女來了一張,他轉過臉問一旁的魏翌,“哥哥,我可以跟你也來一張嗎?”
魏翌面露不屑,“沒空。”又嗤一聲,“哪個窮山惡水的地方跑來的土包子。”
陸宇舟直接把小倫拽到自己身後,母雞護崽似的,“嘴巴放幹淨點。”
“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教訓人。”魏翌低頭翻着劇本,愣是不看他,“一腳都快升天了,結果還是被自己給作死了,從天堂掉下來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擡頭,嘴角含笑,“快要心理變态了吧,我特別同情你,真心的。”
陸宇舟扯了笑:“你什麽意思啊,說明白點。”
這時,周曉星跑了過來,大概老遠就瞅見這裏的火花,心有靈犀似的,一致同仇敵忾地對準魏翌。
魏翌輕飄飄道:“你大鬧婚禮,被豪門棄如敝履的消息,咱圈子都傳開了,怎麽,還抱着你的豪門美夢睡不醒吶。”
“還棄如敝履,拍了古裝戲就是不一樣,成語學挺好啊,誰跟你說我被人抛棄了。”
周曉星昂着胸脯,幫腔道:“我們陸哥婚姻美滿,幸福着呢,陸哥,給顧先生打個電話,讓他感受一下富豪的性感嗓音。”
“你還別說,我正好有事找他,家裏的大米快吃完了,得讓他去超市扛兩袋米回來。”陸宇舟裝腔作勢地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慢慢悠悠地劃到G打頭的名字上,再撥出去。
周曉星又說:“這兒風大,開免提,不然聽不清。”
“有道理。”陸宇舟沖他擠了下眼。
開了免提,很快那邊就接了。
陸宇舟笑容特甜地說:“到公司了嗎?”
“還沒,什麽事?”男人一貫的醇厚嗓音。
陸宇舟聲音特嗲:“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周曉星抻着脖子插話:“顧先生,陸哥在片場挨欺負了,臉都差點被人撓了。”
“別瞎說,誰撓呢。”陸宇舟瞪了他一眼,“沒事兒,我就問問你到沒到,親愛的,你慢點開車。”
打完收線,陸宇舟捏了把周曉星的臉,“淘氣,你随便一說不要緊,他要擔心壞了怎麽辦,人還在開車呢,不能分心。”
周曉星洋洋得意,嗓門高高揚起:“我沒想到這一層,哎呀,你對顧先生可真好啊。”
陸宇舟一拍腦門,繼續裝腔作勢:“忘了叫他去超市買大米了。”
魏翌看樂了:“你倆至于嗎,演戲演上瘾了?”
陸宇舟眯着眼,心道不與傻缺争高下,索性拉着周曉星想走開。
沒想,周曉星極不服氣,臉紅脖子粗要替陸宇舟鳴不平:“人家兩口子過得好好的,你幹嘛非得詛咒人?”
“星哥,算了算了,咱走吧。”
“不能算!”周曉星平日裏積攢下的怨氣一股腦沖上腦門,理智什麽的蕩然無存,只想着争回一口氣。
“嘿,你還來勁兒了,他們一會兒就要拍戲了,你杵這兒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