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別扭
電影即将上映,陸宇舟開始全國各地跑宣傳,昨天剛從西北某省會回來,今天又馬不停蹄地去參加《嘚瑟》全國首映禮。沒錯,他們那電影名就叫《嘚瑟》,導演還真是取名鬼才,陸宇舟不止一次在背地裏吐槽過這名兒又俗又土,但當這兩個草書大字潇灑地印在屏幕上時,再配上主演們窘态百出的笑臉,嘿,絕了,竟挑不出一點不協調的地方。
嘚瑟,那時候他最是嘚瑟,鐵了心要跟顧景衡分手,還搞出烏龍結識了賽伯虎,撕得了逼,也栽過跟頭,叉個腰再挎個小包,擺出“老娘天下最美”的架勢,嘚嘚瑟瑟地走在這條離經叛道的人生路上,未來二年,三十年,只要門牙不漏風,這氣勢便能拿捏一輩子。
吳小天可不這麽想,他用一種看棄婦的憐憫眼神看着他,還一個勁兒地安慰:“豪門是個是非之地,陸哥,你這麽年輕又帥氣,想開點吧,你看,現在咱們的電影也上映了,以後你肯定事業有成,再加上你這百裏挑一的模樣,好日子在後頭呢。”
“嘿嘿。”陸宇舟如是回他。
放映廳裏全是人,各路捧場的同行,密密麻麻的機位,出品方,制片人,導演,副導演,人聲湧動,陸宇舟坐在前排靠右的位置,緊貼着吳小天。
“上次拍戲,遇見那誰了,葉凡磊,演技牛逼就不說了,關鍵長得還帥,出道這麽多年都沒交女朋友,聽說是個彎的,我看他跟你挺搭,過陣子我生日會,你過來,我把他引薦給你。”吳小天在他耳邊嘚啵不停。
陸宇舟微微歪着頭,朝他那邊側過去點,“聽着挺好,你問問他,介不介意搞地下情。”
“幹嘛搞地下情啊,人家是實力派,不走偶像路線,就算你倆公開了,能咋的。”
“可我結婚了呀。”
吳小天幹巴巴地眨了眨眼,愣是沒搞明白這話是真是假,按照人類世界發展的規律,這種受過情傷的可憐蟲,腦子通常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他們狹隘,閉塞,不願去接受“新鮮事物”,那天結婚典禮他也在,親眼目睹了整場鬧劇,心想這婚鐵定是黃了,絕無轉寰可能。
主持人一一介紹過前排嘉賓,然後便到了主創們上臺亮相的時刻,陸宇舟身着銀灰色收腰西裝,收腰的小心機設計,更加凸現出他身材上的優勢,站在一溜主演中間,畫風明顯不符。身邊全是喜劇臉,獨他一人帥成了漫畫臉,陸宇舟偷摸着驕傲,心說還是拍喜劇好,皮囊上的競争力不大,以後他就是喜劇界的萊昂納多。
主持人挨個提問,現場氣氛活絡,輪到他時,他就着問題回:“大概知道點要演什麽樣兒的人,小天告訴我要演一個廣東人,而且長得帥,我一聽是演帥哥,就連夜過來了,這角色太适合我了。”
主持人被逗笑,左右兩邊的同組人員也笑了,“在這部戲裏發揮空間大嗎?”
陸宇舟舉着話筒說:“還不夠,導演都答應好了,說要給我安排床-戲,結果是有張床,就是跟我……”
他目光流轉,終于注意到了觀衆席最後一排的男人,兩人隔着人潮對視,直到主持人提醒了聲,他才回過神,接着道:“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觀影時,陸宇舟有點心不在焉,隔一會兒就要往後面瞅一眼,正巧那人接了個電話要出去,他看見男人起身往出口走,便找了個上廁所的由頭也跟着出去。
“知道了……現在抽不開身,有事,在外面。”顧景衡幹脆利落地說,停頓稍許,那邊還在不依不撓,“醫生不是說沒問題嘛,好好休息,周末我回家看你。”
陸宇舟聽出來是他媽的電話,想上去問兩句他們家那邊的反應,距離婚禮也有好些日子了,又一想,自己上趕着去問算什麽,沒點骨氣,都分居二十來天了,要主動也該那誰主動。
顧景衡挂斷收線,扭頭,撞見了三米開外的他。
陸宇舟往後退了幾步,腿撒開就往洗手間跑,心髒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他藏在某個隔間裏,把耳朵貼過去分辨腳步聲,兜裏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緊接着,隔間門被敲了兩下,“你躲什麽?”
隔着扇門,陸宇舟一動不敢動,心髒噗通噗通,跳得更厲害了。
顧景衡見怪不怪,尋常一般的口吻:“周末跟我一塊回趟家。”
陸宇舟不理睬,看門外半天沒動靜,悄悄開了條縫,那門突然被頂了一下,顧景衡闖進來,并帶上門。
空間不算逼仄,能容下兩個男人有餘,可能是貼得太近的緣故,陸宇舟第一次發現顧景衡個子好高,他稍稍仰着臉,“我不高興去。”
顧景衡擡手扣向他後頸,像捏了只小雞仔,嗓音低沉性感:“剛才為什麽躲?”
“誰躲呢。”陸宇舟做賊心虛,只顧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我正好要上廁所。”
“你把頭擡起來。”
“我落枕了,擡不了。”陸宇舟把聲音壓得極低,讷讷地盯着鞋尖,快要盯出個窟窿來,到底還是沒忍住,他嗖地擡起頭,很快又低了下去。
“那我走了。”
“哦,那你走吧。”
顧景衡摸向門鎖,“嗞——”插銷劃擦鋁蜂窩板,陸宇舟猝然擡頭,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真走啊。”
“嗞——”又是一聲,門被鎖上。
陸宇舟成了高熱病患,臉頰發燙,四肢虛軟,腿快要立不住了,恨不得像藤蔓一樣纏在男人身上。他嗅着對方身上好聞的古龍水氣味,性感,內斂,讓人在床上都要惦念的味道,他的嘴微微張着,手指已不是自己的了,緊張地捏在男人的西服上,他可憐兮兮地仰着臉,遞送着迎合。他要好多,要更多,他喜歡接吻,他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才二十九。
臨到缺氧,他終于受不住了,喘着氣偎在男人懷裏,臉上紅得要滴血,“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在衛生間裏。”
顧景衡粗魯地掐着他的臉,試圖以此來纾解欲望,“去附近找個酒店。”
“不行啊,首映會還沒結束。”
“晚上我去找你。”
陸宇舟覺得自己是瘋了,簡直像一頭随時随地發情的狗,羞恥裹挾着他,“不要,我不想見你。”
他剛想出去,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好像還不止一人,伸出的手忙又縮了回去。
顧景衡低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膽小鬼。”說完摸向插銷,擰開後,先走一步。
西裝依舊挺括,并沒有因為剛才的激烈而扯出皺褶,那人還是斯文君子的樣兒,沒變。
陸宇舟暗罵有病,卻不敢動,等那倆兒走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觀察一番,确定沒人,悄悄走出來。
電影接近尾聲,他走進放映廳,還坐到原先的位置上,吳小天側頭看着他:“你去了好久啊。”
“哦,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怎麽才放到這兒啊,我還以為都結束了。”陸宇舟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
吳小天狐疑地打量他,“你這嘴怎麽這麽紅?”
“我……”陸宇舟癟了癟嘴,“我塗了點唇膏,嘴太幹了。”
“你這是唇彩吧。”
“這倆兒不是一個東西啊,我以為一樣呢。”陸宇舟蹙起眉頭,假裝嚴肅地欣賞起電影。
他再回頭看,後排的那個位置已經空了,真像一場夢。
陸宇舟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臉,想把自己拍醒。
觀影結束之後,依然是逃不脫的記者提問環節,有記者旁敲側擊地問他與新婚丈夫的關系如何。
他望着那個空空的座位,帶着某種釋懷與和解,“我先生脾氣特別好,特別能包容人,跟他恰恰相反,我這人脾氣很臭,動不動就喜歡搞冷戰,但他從來不跟我計較,在這一點上,我還是挺佩服他的。”
晚上回到家,陸宇舟累到散架,簡單洗漱後就躺到上床準備睡覺。
時間還早,舍不得這麽早就睡,他翹着腿趴床上玩平板。
沒過多久,蘇阿姨在外頭說話,明顯是說給他聽的,“顧先生回來了呀,小陸應該還沒睡。”
陸宇舟鯉魚打挺地跳下床,馬馬虎虎地趿着拖鞋跑進衛生間,梳理頭發噴香水,睡衣是來不及換了,他暫時解了兩粒扣子,把領口往下用力拉拽,袒露出一大片漂亮鎖骨。
收拾停當,回屋繼續躺着,卧室門“咔噠”打開,他裝作不經意地回頭,懶懶地說:“你怎麽回來了啊,不是讓你別回來嘛。”
顧景衡站在門口,“我回來拿個東西。”
“那你拿吧。”陸宇舟翻了個身,翹着二郎腿躺下,“拿完快點出去,我要睡覺了。”
顧景衡好笑地看着他:“你每天都這麽裝,累不累啊。”
陸宇舟撈起枕頭作勢就要砸過去,後又放下,還擺在床頭的右側,“這是我的枕頭。”
顧景衡上前,把人從床上提溜了起來,“給你帶了夜宵,起來吃。”
“刷過牙了,不吃。”陸宇舟把男人往卧室外面推,随後“砰”地一聲關上門,豎耳細細聽着外頭的動靜。
“最近工作是不是挺忙啊?”
“還好。”
“小陸這幾天倒挺忙的,一直都在外地。”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哎,要是餓了,你就叫我。”
伴随着細碎的腳步聲,陸宇舟再也沒聽見客廳裏的任何動靜,他想開門,卻不打算給那人品嘗甜頭,只能躺床上暗自跟自己較勁,都不到一刻鐘,白日裏東奔西走的後遺症這會兒顯出威力來了,他眼皮子犯困,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