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能不能不要欺負他
顧景衡沒挪地方,就坐在包廂裏面等,過雲謙大概七點鐘左右到達,身上還穿着工作時的警服,他沖包間裏的兩人颔首打了招呼:“不好意思來晚了。”
老黎識趣地離開,抄着兜打算去商場裏随便逛逛。
“坐吧。”顧景衡說。
過雲謙坐到對面,坐姿甚是端正,跟他這個人一樣,顧景衡給他斟上茶,按鈴叫來服務員,重新點幾份招牌菜。
等待的閑隙裏,顧景衡不經心地問:“你們有結婚的打算?”
“剛接手工作,好多東西要學,一時顧不上,最快也要推到明年。”
顧景衡笑,為他這份天真:“不怕夜長夢多?”
過雲謙喉結滾動,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我跟他上大學就認識了,說句實在話,當年要不是我去緬甸出任務,我和他應該早就結婚了。你今天來找我,是憑什麽立場?”
相比對方的正襟危坐,顧景衡的姿态顯得有幾分随意,從過雲謙的角度去看,他能看見男人食指上的銀色指環,再往上是一塊價格不菲的腕表,“那孩子是叫貌貌倫吧,我可以安排他去上海上最好的國際學校,學費和生活費我來付,包括他以後出國留學的所有費用。舟舟這個人什麽脾性你也清楚,做事從來都不計後果,真要日後後悔了,他肯定也不會承認。”
過雲謙收回打量,“他什麽樣,我比你清楚。”
顧景衡手指撚上杯沿,慢條斯理地沿着杯口劃弧,十足的倨傲,“他一個地地道道的北市人,連你們這兒的方言都聽不懂,你當真以為他能過得開心?警察的工資應該不高吧,除去養一個黑戶小孩,你們還得花錢請保姆,你的錢不夠,就得拿他的錢來補,演員是挺能掙錢,但這錢你能花的心安理得嗎?”
過雲謙抿唇默然。
他們談了很久,桌上的飯菜未動一口,過雲謙的執着與篤定全部敗給了最後那句話,“你放過舟舟吧,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從晚上做飯那會兒,陸宇舟的左眼皮就開始突突地跳,他揪着眼皮擰了好幾把,不見好,又跑去水龍頭下洗了洗眼。
“辣眼睛。”他咕哝一句,将其歸結于見了不該見的人,晦氣。
飯後消食,小倫同他出去溜達一圈,聊起日後在南京買房的事,陸宇舟告訴孩子,得大,還得配備健身房、家庭影院,以及能靜心學習的書房。
小倫想象不出那得多大,就問:“比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大幾倍?”
“大兩倍吧。”陸宇舟負手朝前走,然後突然撒手跑開,小倫擡腳跟在後面追,兩人咯咯笑了一路,溜達到背後全是汗,才打道回府。
門口有一雙沾過泥水的皮鞋,看來小過已經到家,陸宇舟貼着浴室門偷聽,聽見裏面有水聲,他把小倫打發回卧室,敲了幾下門,“我想上廁所。”
花灑關停,裏面的人應了一聲:“等會兒。”
“快點兒,我憋壞了。”
等了約莫兩分鐘,浴室門打開,過雲謙擦着頭發走出來,眉目周正,發梢還在滴答着水,陸宇舟卻一反常态,把人推了進去,再“砰”地關上門,順便将門從裏面反鎖。
他背靠着門,盯着男人的凸起喉結,嗓子裏有些渴,“我想跟你……接吻。”
“一身汗。”過于謙扔了毛巾蓋到他頭上,“給我把毛巾洗了。”
陸宇舟死活抵着門,不給他一點溜走的機會,“你吃飯沒?”
“吃過了。”
“我也吃了,但我沒吃飽。”他一點點地逼近,張臂直接抱住過雲謙,貼得如此情色,汗液和好聞的沐浴露糾纏交錯,“我真的餓了。”
過雲謙動了動喉結,“家裏沒有套兒。”
“我買了。”陸宇舟變魔術似的從洗臉池下的櫃子裏翻出一盒嶄新安全套,當即拆開包裝,似乎就等着用戶體驗。
室內霧氣升騰,過雲謙的鼻息變得粗重,他做了個吞飲的性感動作,視線向門鎖掃去。
陸宇舟十足認真地說:“門已經鎖了。”
男人上前把他騰空抱住,堅實的臂彎把他抵壓在牆上,陸宇舟壞心眼地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他雙腿纏上男人的腰身,好讓自己攀附得更緊。
浴室內火熱交融,吻得投入而激烈,似要把這幾年的空隙全部全部填滿,陸宇舟一遍遍地喚那人的名字,對方以更深情的姿勢回應他。
一場情事快要榨幹掉彼此的精力,小倫在外面的喊聲令他們一頓,陸宇舟大臊,匆匆穿上衣服。
陸宇舟打開門,衣服下是遍布的吻痕,他讪讪地沖小倫笑了笑:“懶人屎尿多。”
緊接着過雲謙也走到門口,面色清朗,已然恢複往日的自持穩重。
“你們倆在裏面幹什麽?”
陸宇舟扭過頭,“你哥幫我搓澡呢。”他羞臊未止,屁股扭扭地跑回了卧室,踢開拖鞋,把頭埋進枕頭裏。
過雲謙随之進來,站在床邊定定地望着他。
許久沒動靜,陸宇舟終于把頭從枕頭裏釋放出來,側頭一看,就跟男人的目光碰撞上了。
“好舒服。”他不害臊地講出體會,臉上紅暈還在,“明天再來。”
過雲謙揉他腦袋,“想不想去哪兒玩?”
“不想,我想天天在床上玩。”他用嘴唇去蹭男人的掌心,長睫毛在凝視中,幾秒才眨一次。
“我明天把年假請了,在家陪你幾天。”
“在床上陪我就好。”陸宇舟甩開他的手,繼續把頭埋進枕頭裏,憋壞了,悄悄偷看一眼,發現那人還腰背筆挺地站在床邊。
“該幹嘛幹嘛去,別杵在我這兒,讨厭。”他甜滋滋地嗔怪。
……
那真是陸宇舟無比快活的一段日子,餓了有人做飯,渴了有人倒水,他喜歡在紙上給小倫勾畫未來南京的家,還說要為他配一個專門打乒乓球的房間,再把乒壇歷史上的第十位大滿貫選手請過來給他當教練。
休假的第二天,他就拉着過雲謙去過一趟商場,按着自己的審美,給男人從頭到腳搭配一身,特地配成情侶裝,然後就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也喜歡脈脈含情地講些土味情話,結果對方不為所動。
“直男。”他暗自吐槽,心裏卻歡快得很。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他們在夜裏彼此撫摸,做愛,然後互擁而眠,就像暴風雨前的安寧,陸宇舟的眼皮又開始突突地跳。
年假結束的最後一個晚上,外面下着淅瀝小雨,陸宇舟趴在陽臺上欣賞樓下的朦胧夜景。
“舟舟。”
“嗯?”他沒有回頭,注意力完全被雨中的那只穿雨衣的邊牧犬吸引住了,“小過你快來看,狗還有專用雨衣呢。”
“我有話要說。”男人口吻正經。
陸宇舟回過頭,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搞這麽嚴肅幹嘛。”
“這次從緬甸回來,也沒去看你舅舅。”
“他們都挺好的,我弟現在談了個女朋友,快結婚了。”他挑頭繼續往下看,那只狗已經不見了。
“可惜了,那狗走了。”
過雲謙站在他身後,把這些日子打好的腹稿全盤托出:“我可能過不久還有任務,你走吧,別在我身上耽誤青春了。”
陸宇舟訝然地轉過身,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句話,“你現在不是幹刑警嘛,怎麽又要去緝毒啊?”
說着話,眼淚順着臉頰淌下,“那這次你什麽時候回來?小倫呢,他怎麽辦?”
“我會把他安置好再走。”
“那你也要把我安置好。”
過雲謙皺了下眉:“你怎麽還不明白?我這種工作性質給不了你想要的家?你跟着我,就是自讨苦吃。”
陸宇舟抓住他兩條胳膊,淚眼死死地瞪着他,“是那姓顧的找你了?這些話是他逼你說的?你告訴我是不是?”
“不是,是我和你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我不在乎!我都說了我不當演員了,我已經在很努力地看書了!”
小倫聞聲跑了出來,不敢吱聲,只敢用眼睛看,現在無人顧及到他。
陸宇舟拿手背抹了把淚,“你今天抽風了,我不跟你計較。”
過雲謙誓要斷他念頭,“舟舟,你真的不了解男人嗎?”
“了解什麽?你說啊!”
“你懂的。”
陸宇舟面紅耳赤道:“過雲謙!我再最後說一遍,我不在乎,我是為了你才進娛樂圈的,這幾年我掙的錢只給我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其它的我全都捐給緝毒中心了,我沒你想得那麽愛錢。”
過雲謙繞過他,走到陽臺邊,視線落在雨夜的那輛黑色轎車上,有些自嘲,又有些釋然,“你走吧。”
陸宇舟咬着嘴唇,半晌才憋出句話,“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你更适合我!”
他把男人擠走,想看清樓下的名堂,什麽都看不清,混沌的雨聲似要将整座城市眼膜,突然,陸宇舟沖出了家門。
過雲謙追出去,兩人在樓道裏拉扯,聲音不小,引得某戶鄰居開門探了一眼。
他們從樓道拉扯到雨天裏,顧景衡坐在車上抽煙,看見那兩個糾纏在一處的人影,推門奔過去,把陸宇舟拉到一邊。
陸宇舟像是找到了發洩口,紅着眼沖男人嚷:“是你搞的鬼!都是你!我這輩子最惡心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他氣瘋了,憑着一股恨意往外蹦詞兒。
過雲謙看着他,雨水模糊了彼此視線,“舟舟,對不起。”
顧景衡鉗制住陸宇舟,把人弄上車,開到下榻的酒店,給他洗了澡,洗完再把人裹着毯子抱出來,陸宇舟沒躺下,坐上床邊,淚水流不盡。
他什麽都沒說,跟僧人入定一般,坐了十來分鐘,然後躺倒下來,被子一蒙,蒙頭大睡。
第二天還是躺床上昏睡,端上來的飯一口沒動。
到第三天時,陸宇舟才算冒了點人氣,起碼主動吃飯了,他扒拉着碗裏的胡蘿蔔,“我不愛吃胡蘿蔔。”
顧景衡下巴冒出青渣,看來這幾天也被折騰得夠嗆,“你想吃什麽?”
他看着顧景衡,命令道:“你幫我把胡蘿蔔挑出來。”
顧景衡還真幫他一根根挑了出來,陸宇舟又說:“你喂我吃。”
顧景衡坐到床邊,一勺一勺喂給他。
陸宇舟卻故意膈應他:“你對你嫂子有這麽好嗎?”
顧景衡沒搭理他。
“怎麽不說話了,我想比較一下。”
顧景衡撩了他一眼,口吻尋常:“他沒你這麽嬌氣。”
陸宇舟笑,還是以前那副讨喜神态:“我這不是嬌氣,我是故意的。”他湊近了,滿臉無辜地盯着男人,“你喜歡我,你喜歡死我了。”
顧景衡把碗擱到一邊,擡眸看着他:“所以你就折磨我?”
“你應該樂在其中啊,是你把我男朋友逼走的。”
“能逼得走,算他孬。”
陸宇舟哈了聲:“你嫂子結婚的時候,你怎麽沒去搶親啊?”
顧景衡眼神晦暗:“你要是敢跟別人結婚,我肯定去搶親。”
“你憑什麽可着我禍害啊?”
顧景衡輕輕壓過去,發狠地與他深吻,然後停下,氣息稍重:“你記住,咱倆這輩子已經綁一塊了。”
陸宇舟垂下眼睫,無助得叫人心疼。
顧景衡慌了,想去碰他,卻被躲開。
陸宇舟手腕一揮,指甲劃過男人臉頰,留下一道血痕,他惡狠狠地瞪着男人:“活該。”
顧景衡站起身,并沒動怒,“等回北市了,咱們還把蘇阿姨請回來。”
陸宇舟紅着眼眶,把床頭的碗給摔了,竭盡所能地制造麻煩,“滾!”
“衣服在櫃子裏,都是按你的尺碼買的。”
屋裏突然靜下來,陸宇舟像是作累了,輕聲說道:“他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你能不能不要欺負他?我求求你,你別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