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答案
這一夜,陸宇舟怎麽也睡不着,他時而看一看躺在另一張空床上和衣而睡的小過,時而又想起遠在北市的那個男人,選擇題就擺在他面前,答案非A即B,總要舍棄掉一個。
顧景衡什麽都不缺,有父母有朋友,不用為房子發愁,也不用考慮人際關系的險惡,小過現在只剩下他和小倫了,他在心裏默默打好腹稿,決定回去找那人攤牌,怎麽打他罵他都行,他甚至可以一輩子遠離北市。
次日醫生查房,看他狀态恢複不錯,建議家屬下午辦理出院手續。
過雲謙不放心,問醫生:“他之前因為落水失憶了,昨天突然能記起好多事,要不要再複查一下?”
“那就再複查個CT。”醫生囑咐身邊的實習生,“一會兒給他開個CT單。”
過雲謙又問:“像他這種失憶能查出是什麽原因嗎?”
“這個很難說,你們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去上海南京的大醫院看看。”
陸宇舟沒感覺出身體方面的異樣,以前失憶,現在起碼能想起來一些,明顯有了質的飛躍,“小過,我沒事兒,我現在能吃能睡能起早,身體倍兒棒。”
過雲謙被他逗笑了,心情稍稍松泛了些,“我去食堂給你打早飯,想吃什麽?”
“給我帶一碗小米粥,再配點小鹹菜。”
“歇着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陸宇舟坐不住,去水房打了點熱水,倒進昨天匆匆買來的塑料盆裏,給自己洗了個頭,沒找着吹風機,他就拿毛巾草草擦了擦。
小倫提着三份雞蛋餅和豆漿摸進病房,先是怯生生地掃視一圈,發現他哥哥不在,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挪腳往後退了兩步,陸宇舟覺得這孩子挺好玩,故意盯着他瞅,“你要跑哪兒去啊?你哥馬上就回來了。”
“哥哥去哪兒了?”小倫站在門口不動,似乎前面就是禁地,他要死死恪守着界線。
“買早飯去了,你吃了沒?”
小倫搖搖頭,“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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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啊。”陸宇舟喊他,見他不動,急性子上來,沖下床直接就把這孩子拽了進來,“我是你哥哥的未婚夫,以後你得叫我‘嫂子’。”
小倫悶不吭聲,心裏稀裏糊塗的,好奇什麽是“未婚夫”,什麽又是“嫂子”,等哥哥回來,他得問清楚了。
陸宇舟看見孩子手上拎着的一大兜東西,猜出是來送早飯的,想想十四歲還不到的年紀,正是叛逆期,現在卻要被迫早熟,懂事得叫人心疼,他心裏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小倫,你喜歡吃什麽呀?我給你買。”
小倫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就是沒睬他。
“哥哥我是個演員,你平時看電視嗎?有沒有在電視上看見過我啊?”
小倫還是沒睬他。
陸宇舟終于洩了氣,放棄跟這個古怪小孩交流,躺下來玩起了消消樂。
過雲謙打好粥回來,看見小倫愣了一下,問他怎麽來的。
小倫站起身,走到過雲謙身邊緊緊黏着,“我坐公交車來的,102路,哥哥你帶我坐過兩次。”他晃了晃手上的早餐,“我來送早飯的,樓下的煎餅。”
陸宇舟故意逗他:“原來你會說話啊。”
小倫面無表情,遞了一份雞蛋餅和豆漿給他,“你的。”
“謝謝小倫。”陸宇舟當着孩子的面,張嘴咬了一大口雞蛋餅,來不及咽下,就開始拍起馬屁,“嘿,真好吃。”
小倫抿嘴笑了笑,黑黃的臉隐隐泛出些紅暈。
在無錫的日子簡單而平淡,很快過去一周,陸宇舟臨走之前帶小倫去商場買了好幾身衣服,路過數碼專區,又給他配了筆記本和手機,全是按照最高配置,短短半天信用卡透支了将近十萬。
他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孩子,上大學那會兒,就跟小過規劃過未來,要是以後結婚成家了,要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孩,男孩女孩都随意,健健康康的就好。
他将對小過那份親情占上的愛延續給了這個緬甸小孩,并打算全心全意地投入進去,也許跟他缺失的童年不無相關,這輩子都在竭力彌補內心的缺憾。
回去那天,天空飄起了針線似的小雨,小過領着小倫把他送到機場,陸宇舟揮手朝他們作別,心裏堅信這只是開始,他很快還會回到這裏。
兩小時的行程,飛機在下午四點半到達首都機場,陸宇舟給小過報了平安,打車往霄雲路8號奔去。
顧景衡并不在家,他醞釀了一肚子的話暫時沒有發揮的餘地,陸宇舟洗了手,準備做幾樣菜。
「我回來了,晚上我做幾個菜,咱們在家裏吃吧。」他先是給顧景衡發了條微信,然後進廚房忙碌。
晚上不到七點鐘,那人便回來了,比以往早得多。
陸宇舟愣愣地看着男人,不知該從哪裏開口,索性先放棄,“去洗手,吃飯了。”
“這次是商演還是什麽?”顧景衡扯開領帶,朝洗手間走。
陸宇舟默了幾秒,“不是,我是去看望一個朋友。”
顧景衡擦幹淨手,從裏頭出來,“小黑在我媽那兒,一會兒吃完飯咱們把它接回來。”
陸宇舟問:“你喜歡小貓嗎?”
“你喜歡我就喜歡,對我來說,孩子小貓都一樣。”
“那你以後得善待她。”
顧景衡覺着這話有點莫名其妙,笑了笑,“才幾天沒見,你又怎麽了?”
陸宇舟說:“吃完飯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顧景衡目光一凜:“什麽事?”
“先吃飯。”
“你這幾天到底去哪兒了?”
陸宇舟不說話。
“無錫?”
陸宇舟訝然地擡起頭,在對方逼視的眼神下,一切都無處遁形,“是,我是去無錫了,還碰到了一個老熟人。”
顧景衡步步緊逼,“碰見誰了?”
時鐘嘀嗒嘀嗒地走,陸宇舟在這種荒腔走板的調子裏,心髒被狠狠地淩遲着,隔一下就要被拎出來鞭笞,他受不了這份壓抑,皺着眉一吐為快:“我那個當警察的男朋友沒死,他回來了。”
顧景衡卻笑了,眼神冷到駭人,“所以呢?你想跟我說什麽?”
陸宇舟流下了眼淚,“對不起,我還是想跟他在一塊。”
顧景衡慢慢逼近他,兩人的貼近程度,甚至能聽見彼此的輕微呼吸,他還聞見了男人身上的古龍水味道,他最喜歡的一款,喜歡到能膩在男人懷裏跟他吻到天荒地老。
陸宇舟接着道:“我父母走得早,我從小就想有個家,那時候畢業跟他回無錫,是我過得最輕松的日子,你現在讓我放棄這些,我做不到,我知道我是個自私透頂的人……”他雙眼含淚地看着男人,“你罵我吧,你打我,你打我也好,我肯定不還手。”
顧景衡揪着他的頭發,眼神冰碴子一般,沒有半點溫度,“跟我在一塊算什麽,真把這當旅館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對不起,你有父母有朋友,只要你願意,會有好多人上趕着給你送溫暖,他現在只有我了,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顧景衡松了手冷笑,“我不同意你能怎麽樣?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戴上腳拷鎖家裏,你就能安分點了?”
陸宇舟感到恐懼,下意識往後退,卻被男人牢牢地抓住胳膊,“你就會在我面前哭,我還就最吃你這一套。”
陸宇舟抹了眼淚,“我失憶之前,咱倆就已經分手了,當時也說得明明白白。”
顧景衡忽然發狠地吻住他,厮磨到那兩瓣唇充血似的紅,才打算罷手,他在上面舔了舔,意猶未盡,大掌扣上陸宇舟的腦袋,把他逼到靠牆而立,兩人的呼吸都已紊亂,男人埋在他的頸脖間,“舟舟。”
只是喊了聲他的名字,便沒了下文。
陸宇舟的眼淚又湧出來了,他寧願從沒招惹過這個男人,也就沒有現在無法規避的傷害,“對不起,他爸媽都不在了,我沒辦法抛下他。”
顧景衡嗅進他脖子裏,氣息粗重,“我明天把小黑接回來,你以後就在家陪姑娘,哪兒也別去了。”
陸宇舟不想再刺激他,“先吃飯,好不好?”
顧景衡卻不打算放過他,把他打橫抱到卧室的大床上,陸宇舟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蹬着腿往後縮,男人一把扯住了他,截斷了退路。
“之前還說喜歡跟我親親抱抱,現在這是要給他守節?”
“我那時候失憶了。”
“哦——失憶了。”顧景衡觑眼瞧着他,“看來是沒爽夠。”
陸宇舟揮手打了他一巴掌,“啪——”空氣突然安靜,男人舔了舔後槽牙,扯唇一笑。
“我……我不是那種人。”陸宇舟知道自己過分了,湊上去摸着那塊被打的臉頰,“我剛才被你氣到了,疼嗎?”
顧景衡突然咬住他的唇瓣,在交纏的間隙,停下來問他:“給我,好不好?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