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二)
陸宇舟在第四天回到劇組,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遇見熟人,他就笑眯眯地打招呼,劇組裏的人對這種桃色事件司空見慣,顯然沒到能令他們咋舌的地步,頂多當花邊新聞在背後議論幾句。
他們甚至連顧景衡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別提身家背景,只知道那是江遙舟的男朋友,應該是個有錢富商。
中午吃飯的時候,陸宇舟跟周曉星擠在一塊,把從家裏帶來的特産拿出來分吃,周曉星挑挑揀揀,随便揀了個蛋黃餡兒月餅嘗起來,“這是蘇式月餅吧,跟蛋黃酥有點像。”
“我阿姨帶過來的,好吃吧。”
“好吃。”
“明年等天暖和了,我帶水蜜桃給你吃,無錫那地兒盛産水蜜果。”
周曉星嚼得腮幫子鼓鼓的,還不忘嘴甜地說:“謝謝陸哥,你對我真好。”
陸宇舟用筷子撥弄盒飯裏的刀豆炒肉,有點食不知味,“把你喂胖了,我就是咱們公司最帥的那個了。”
“讨厭!”
陸宇舟飯量不大,把素菜全吃了,還剩下好多米飯和葷菜,他掏出手機刷微博,在搜索框裏輸入自己名字,實時消息下面已經看不見黑他的營銷號了,不過還有幾條網友的吐槽,無外乎罵他“知三做三,毫無下限”。他前後左右掃視一圈,沒發現周圍有人,于是切小號點進江遙舟的微博首頁,确認那條置頂微博已經删了。
周曉星發現了他的行徑,本着護短原則盡挑好話說:“昨天上午有江遙舟的戲,他經紀人怎麽催他都不來,袁導可不開心了,還沒紅就開始耍大牌,大家都這麽說。”
陸宇舟按黑屏幕,“大家沒說我壞話吧。”
“怎麽可能。”周曉星但凡一撒謊,眼珠子習慣鼓溜溜地轉,極不自然,“你在劇組人緣好,他們都知道你的為人。”
“那是,我功夫都花在平時了。”陸宇舟沒拆穿他的謊言,撕開一小袋豆幹嘗了嘗,“呀,這個也好吃,來一塊。”
正吃着小零食,黑屏的手機亮了,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號碼,陸宇舟接通電話,那邊開門見山:“什麽時候收工?我讓黎叔去接你,一塊吃個飯。”
陸宇舟走到沒人的地方,“晚上要拍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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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有空再說吧。”
陸宇舟沉默了一會兒,對方倒是耐着性子等了等,他沒好氣地說:“你應該是誤會了,我和你還沒熟到能一塊去吃飯。”
顧景衡停頓稍許,“那天在車裏沒找到感覺?”
“有,那是生理上的。”陸宇舟坦白道,“我對着玩具也是這種感覺,我還是跟你說清楚吧,你這人确實挺撩,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格,其實直到今天,我始終覺得你性格還可以,跟我接觸過的富二代不太一樣,這是你的優點,但咱倆确實不搭。”
“我和江遙舟已經斷了,以後也不會再有別人。”
“不是這個,我和你之間差距太大了,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抛開你嫂子那事,我們之間還有好多隐形矛盾。”
“晚上我去找你,你好好給我剖析一下咱倆的矛盾。”
“你不要過來,我嫌丢人,劇組裏這麽多張嘴,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我都能被淹死。”
“你不是喜歡寫日記嗎,這樣,你拿筆幫我把缺點都列出來,我照本宣科一樣一樣改。”顧景衡仿佛是哄小孩的口吻,“電話裏說不清,我們還是見個面吧。”
“不要,我不想見你。”
顧景衡忍俊不禁:“有矛盾得解決啊,不當面說清楚我也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雞同鴨講,我說再多你也聽不懂,還有你嫂子那事,這輩子我都過不去,你和他都給我去死吧!”陸宇舟罵完收線,只爽了幾秒,等回過味兒來,發現自己竟然十分的幼稚,沒有半點占上風的快活感。
周曉星遠遠地看着陸宇舟,從點心盒子裏拿出第二塊月餅,慢慢咂摸味道,又瞧那人朝他走來,他趕緊一抹嘴,“打完電話啦?
“打完了。”陸宇舟坐下來,突然來了句,“我是不是挺幼稚?”
周曉星被問懵了,愣了片刻,說:“沒有,你在我心中特別的成熟。”
陸宇舟不信:“是嗎?舉個例子給我聽聽。”
周曉星詞窮,只對着他嘿嘿傻笑。
陸宇舟嘆了聲氣:“跟你也是雞同鴨講。”
下午的戲份,無可避免要跟江遙舟正面撞上,那人蔫蔫兒的臉色蒼白,打了腮紅仍不見血色,拍戲總不在狀态,導演喊停多次,當着衆人的面,把他數落了一頓。
陸宇舟趁此空隙,低頭整理戲服上的绶帶,聽見這人輕聲問他:“你得意了?”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沒給對方好臉色:“你想多了。”
“是他逼我删的,我要是不删,他就讓我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
陸宇舟點頭:“這事兒他幹得出來。”
江遙舟冷笑:“真惡心,都不知道騷成什麽樣兒了,還敢腆着臉玩欲擒故縱……對,男人就吃這一套,就喜歡你們這種不要臉的小三表子。”
陸宇舟表現得雲淡風輕,這種級別的話術對他的殺傷力約等于零,“你說對了,我就是個道德底線特別低的人。”他貼近江遙舟,“前天晚上在他車上,我和他還接吻了,他有親過你嗎?是不是連一根小指頭都不願意碰,那你可真可憐。”
看着對方本無血色的臉瞬間變得驚恐,陸宇舟笑了笑,“沒辦法,男人就喜歡我這樣的,給我道歉,你現在就在微博上給我道歉。”
“瘋了。”
“不是我勾引的他,是他主動貼上來的,你主次搞混了。”陸宇舟接着整理绶帶,“我要是晚上沒看到你的道歉微博,那我就回家吹枕邊風,顧景衡現在什麽都聽我的。”
江遙舟往後退了幾步,發怔地說不出話。
周曉星逮着機會跑過來,像是怕他被欺負似的,趕緊把他拉走,“陸哥,你跟他扯什麽呢?”
“我能跟他扯什麽,我讓他給我道歉。”
“他答應啦?”
陸宇舟嗯了聲,“把我送你的月餅分幾塊給他,也讓他嘗個鮮。”
“不要,就不給他。”
“啧。”陸宇舟揉他腦袋,“淘氣。”
八點鐘下戲,綠化帶旁邊停了輛大奔,陸宇舟記得這車,沒打算多給眼神,正坦蕩蕩地擦身而過,背後傳來幾聲喇叭,他回頭,隔着玻璃跟那人對視上了,周圍全是收工的同事,他怕被人說閑話,無奈折身而返,坐上副駕。
“吃飯了嗎?”顧景衡問。
陸宇舟沒回。
“先帶你去吃個飯。”顧景衡目視前方,“把安全帶系上。”
陸宇舟不為所動,顧景衡伸長右臂壓了過來,拽起靠門那側的安全帶,緊接着“咔噠”一聲,男人重新坐直身子,“電話裏罵人挺狠,見了面怎麽又不說話?”
陸宇舟諷刺他:“你這是在做無用功。”
顧景衡無所謂道:“有沒有用得試了才知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追人,給我點面子。”
“莫名其妙,整個的莫名其妙。”陸宇舟漲紅了臉,肚子裏的話也是從上車就開始一字一字憋出來的,“你想出軌就出軌,想追人就追人想,少爺當慣了,合該天底下的人都得配合你啊。”
“我沒這意思。”顧景衡看他耍了會兒孩子脾氣,從扶手盒裏翻出紙和筆,遞過去,“你給我列個罪狀條,我肯定改。”
陸宇舟沒伸手接:“你不用改,有人吃你這款,反正我不喜歡,大半年都沒聯系了,幹嘛還裝一副情根深種的樣子啊。”
顧景衡蜷了蜷手指,塞回紙和筆,“先去吃飯。”
陸宇舟解開安全帶,剛想拉門,卻被顧景衡一把拽住,“你換位思考下,換作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那封信,都會受不了。”
“對,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陸宇舟掐他手背,又在上面狠狠擰了一把,“趕緊松開。
“去吃飯。”顧景衡嘲笑他,“吃完飯打人才更有勁兒。”
汽車啓動,陸宇舟放棄了危險動作,安靜坐好,嘴上卻說:“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晚上啃黃瓜。”
顧景衡看了他一眼,“身體最重要,還是少折騰吧。”
“你懂個屁,你又不是吃這碗飯的。”陸宇舟冷冷地看向擋風玻璃,好似能看到這條路的盡頭,“我經紀人老說我不上鏡,其實就是嫌我臉大,我就不信了,少吃多動臉還能不瘦?”
顧景衡接話:“他可能只是随口一說,你非要把這話放心上,最後遭罪的是你自己。”
“有些人就喜歡用這種思維來曲解對別人造成的傷害,你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左轉是紅燈,顧景衡輕輕踩上剎車,略微想了想,“可以彌補嗎?”
“不可以,天底下沒有後悔藥。”陸宇舟嘗到了一絲報複快感,雖然這很幼稚,“你後悔了?”
“有點。”
“什麽時候?”
“你哭得最兇的那次。”
陸宇舟明白他指的是哪次,年初那個商務酒會,他哭着質問男人有沒有和穆洺上床,他将自己的小心思收好,“我那是裝的。”
顧景衡審視地看着他,“不像。”
綠燈亮,左拐道通行,顧景衡踩了腳油門駛過路口,他把陸宇舟送到小區樓下,親眼看着那人一步步邁入黑夜,他終是按耐不住,快步上前把人從背後擁住,“再給一次機會吧。”
陸宇舟任他摟着,“其實我能感覺出你喜歡我,很早之前我就感覺到了,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會同時喜歡上兩個人。你明明喜歡我,但也不耽誤懷念你的初戀,嘿,好事兒都讓你給占盡了,我心裏太不平衡了,憑什麽呀。”
顧景衡把人摟得更緊了,呼吸盡數噴在對方的脖子上,“是我不對。”
陸宇舟轉過身,擡頭看他,“我嘴裏沒有真話,你不要着我的套。”
“我不怕小騙子。”顧景衡想親他,卻被躲開了,嘴唇輕輕擦過,落到耳根。
“走了。”
過媽媽下樓倒垃圾,恰巧撞見這一幕,她不動聲色地走回去,當作無事發生……本來那該是屬于她兒子的。
陸宇舟飛快地奔上樓,家裏漆黑一片,喊了兩聲“媽媽”都沒人應,他摸黑走進自己卧室,打開窗戶,只開了道小小的縫兒,他從縫裏偷看那個男人,直到汽車開走,他才默默關上窗戶。
空虛如潮水,恥辱的欲念折磨着他,他洗了澡躺到床上,那股燥熱并沒褪去,他想象有人和他緊緊連在一起……好充實的感覺,這幾乎使他落淚,在一片模糊的白光中,陸宇舟頹然地倒了下去。
他安靜地哭泣,為自己不死的欲望,也許是在悲泣日複一日孤苦無依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成了生死趕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