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玩笑 之前是玩笑,現在不是了
遲筝筝猛地看向他, 嘴巴張成一個“O”字。
有那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聞餘扭頭看向她,依舊一臉平靜, 仿佛不覺得自己剛剛說了多麽可怕的話。
“你剛剛說什麽?”遲筝筝咽了咽口水, 試探問道。
聞餘挺認真的說:“昨天你離家出走,今天剛剛回去就又不高興離開, 說明你在遲家住着很不舒服,那就搬出來吧。我雖然一直住在聞家, 但也買的有房子, 随時可以住進去。”
大佬又是難得的多話, 而且一臉認真。
遲筝筝:“……”
不是, 大佬,這不是你有房子的問題啊!
那是你的房子, 我怎麽能住呢??
她張了張嘴,聲音微顫:“不、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聞餘困惑。
“那是你的房子呀!”遲筝筝坐直身體,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睜大, 盯着他。
聞餘失笑,眼中劃過笑意:“你剛剛不是說……我是你未婚夫嗎?”
遲筝筝:“???”
靠!
她還以為他剛剛沒注意那句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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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這也是……”遲筝筝結巴。
她斟酌語言, 實在是不好直說——我剛剛就是瞎說的, 我沒把你當未婚夫, 咱倆根本不熟!
聞餘餘光看了她一眼, 嘴角微微揚了一點, 腳下一踩油門, 發動車子離開。
——她什麽都寫在臉上, 一覽無遺。
“哎!我們這是去哪兒?!”遲筝筝驚呼。
她還沒同意呢!
聞餘:“遲家,收拾東西。”
遲筝筝:“???”
她趕忙道:“不、不了!”
“你想繼續住在遲家?”聞餘問。
遲筝筝:“……”不想。
但那也不等于住在聞餘家呀!
她都知道了他那麽多秘密,雖說大佬說不滅口, 可從古至今,多少人因為“知道的太多”而嗝屁……
況且算起來她和聞餘也才“剛剛認識”,怎麽就能住人家家裏去呢??
大佬的臉上非常堅決,仿佛堅持要行使“未婚夫”權利,為他的“未婚妻”撐腰,帶“未婚妻”住到自己家裏去。
遲筝筝如坐針氈,扭來扭去,滿臉都寫着——
靠!我到底應該怎麽開口?!
我怎麽可能住你家呢?!
聞餘餘光看着她,眼底有了些笑意。
車子很快到了遲家外面,天已經暗了下來,路燈昏暗,不似白天看得那麽清晰。
聞餘停下車子,看向遲筝筝。
遲筝筝沒下車,咬着唇坐在那兒,手指抓着衣服,半晌,她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我覺得其實我還是不……”
聞餘打斷她,聲音帶着遲筝筝都能聽出來的明顯笑意:“逗你的,回去吧。”
遲筝筝:“???”
她睜大眼睛看着他,而後緩緩眨了眨。
所以……
聞餘讓她搬到他那兒去,其實是逗她的??
他在和她開玩笑?
她歪了歪頭,滿臉的懵逼,視線看着他,滿眼都是——
你特麽逗我???
臉一瞬間鼓起來,氣哼哼的。
聞餘失笑,擡手,請拍了下她的腦袋,“回去吧,要是不開心就離開,不開心的地方,不需要久待。”
——哪怕那個地方是一個叫“家”的地方。
并非每個家都是溫馨幸福的,也并非每個家都是港灣。
遲筝筝剛剛的憤怒一瞬間散去,聞餘輕拍的那一下,帶着一點親昵,讓遲筝筝微愣。
随即又因為他的話,心中緩緩升起一種莫名的酸澀。
是呀,遲家那麽大一家子人,竟讓她覺得一點也不開心,感受不到絲毫親人的溫暖。
但上輩子,家裏只有奶奶一人,也讓她覺得足夠溫暖,仿佛她的成長過程,從不缺愛。
聞餘比她還要糟心一些吧?
遲家對她到底是有感情的,但聞家對聞餘卻是只有厭惡和冰冷,只會算計他的後媽,以及一個以他為恥辱的親生父親……
她心中還有上輩子的溫暖,而聞餘一無所有。
遲筝筝突然就有些明白這個人——他從未感受過溫暖。
他是制霸文男主,前期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後期更好的打臉,可打臉再爽,制霸之路再輝煌,也始終不能否認——聞餘沒有親情,也沒有愛情。
“回去吧。”聞餘伸手,為她解開安全帶。
遲筝筝咬着唇,緩緩離開。
聞餘收回視線,看着方向盤,搖了搖頭,準備踩油門離開。
這時,遲筝筝卻突然跑了回來。
聞餘搖下車窗,她就趴在車窗上面,那張好看的臉蛋擱在窗上,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嚴肅——
“聞餘,你也是。要是不開心,就離開,去尋開心的地方,你這麽好,聞家不值得。”
她非常認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如此強大,氣勢如此驚人,從容鎮定,好似什麽都不能擊垮她。
他藏在聞家,冷眼捧着他們起來,再狠狠将他們摔下。
可這一刻,遲筝筝竟然想——他應該快刀斬亂麻,直接毀滅聞家吧。
因為待在聞家的每時每刻,他都不會快樂。
用自己一整年的不快樂,去換取最後聞家摔下時的快感,遲筝筝覺得不值得。
聞餘這麽做,無疑是因為——他習慣了不快樂。
所以一整年的隐藏、一整年的不痛快,他都可以忍受。
可是真不值得,聞家不值得。
遲筝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跑回來說這樣的話,可能是因為心中那一瞬間的恻隐,也可能是一瞬間的酸澀。
——她現在想要這麽告訴他。
‘你這麽好,聞家不值得……’
聞餘頓住,直直看着她。
遲筝筝很好看,但聞餘過去從未記住她的樣子,自從車禍之後,他才開始去看她的模樣,去看她的好看。
可都不及這一刻。
她沒有化精致的妝容,也沒有穿華麗好看的衣服,因為奔跑過來,頭發有些亂了,唇有些白,臉頰泛着奔跑後的紅暈,趴在窗戶上,沒有精致,沒有儀态。
天有些暗了,她的臉也不如在陽光下那麽耀眼。
聞餘卻覺得這一瞬間,她比這世間,他看過的所有風景都好看。
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知道了。”
“筝筝回來的時候好像有拿手機,舟辰你知道號碼嗎?”丁怡君走來走去,聲音有些着急。
遲舟辰神情複雜的搖搖頭。
丁怡君繼續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看着外面。
遲彥擺擺手,有些煩躁的說:“好了,別再走來走去,她既然說晚上要回來,就是要回來的。”
“怎麽可能不擔心呢?”丁怡君皺眉,看向遲彥,“筝筝她也沒什麽朋友,能去哪兒?她自從車禍之後就變了好多,我實在是擔心。”
遲彥嘆口氣,眼中也緩緩流露出擔憂。
“而且,而且今天我還讓她不高興了……”丁怡君顯然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遲彥也知道了那件事,他倒是不像丁怡君和遲舟辰一樣反省過去,只也是有些不高興,他這個妻子這麽多年,實在是沒什麽長進。
他說:“這次是你的問題,等筝筝回來,你要和她好好說說,從聞逸然換成聞餘,筝筝本來就吃了虧,心裏委屈。”
頓了頓,他又說:“還有安沁茹,她雖然是你侄女,但筝筝才是你的女兒,讓她最近回丁家和安家吧,不要總過來讓筝筝看着不高興。”
“哎,好。”丁怡君點頭。
“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你和舟辰私下同安沁茹還是不要結怨,維系一下感情,以後她如果嫁給聞逸然,也是資源。”遲彥是個商人,什麽都要考慮到利益上面。
丁怡君還是點頭,遲舟辰有些出神,沒說話。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幾人忙看過去,丁怡君臉上帶着笑,迎了上去。
“筝筝——”聲音戛然而止。
從外面進來的是安沁茹。
丁怡君一愣,遲彥和遲舟辰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莫名起來,但無疑,都沒有“歡迎”這種情緒。
剛剛踏進遲家大門的安沁茹見此,眼中閃過晦澀。
真的都變了。
遲筝筝變了,聞思思變了,遲家變了,聞逸然……甚至也可能變了。
“姑姑,姑父,舟辰。”她笑着如同往常一樣打招呼。
遲彥只“嗯”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遲舟辰沒說話。
丁怡君眼中隐隐有些失望,輕聲問:“沁茹,你怎麽來了?”
安沁茹手一緊。
以往,她回遲家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丁怡君只會笑着說歡迎,怎麽可能問出這樣的一句話?!
仿佛……仿佛他們都不希望她來。
指甲掐在掌心的痛讓她清醒,嘴角的笑容緩緩落下了些,安沁茹聲音輕輕:“我來看看筝筝姐,她回來了嗎?”
客廳陷入沉默。
片刻,遲彥才說:“還沒回來。”
丁怡君也輕輕扯了扯嘴角,緩緩說道:“她鬧小孩子脾氣,沁茹不要和她計較,最近還是別和她碰面比較好。”
她今天才因為安沁茹的事情讓筝筝又離開了,這會兒怎麽可能讓安沁茹見遲筝筝?
感覺到他們的情緒,安沁茹眼中滿是落寞,微微低下頭。
丁怡君看着她,有些心疼,但想到遲筝筝今天那句——為什麽我覺得她才是你親女兒呢?
她的心立刻偏向了女兒,咬咬牙,沒有出口安慰,也沒有要勸她們和解。
心中一陣翻騰,安沁茹忍下酸澀和難過,擡頭輕聲說:“我只是想見筝筝,讓她有脾氣對着我發,以後不要再去和聞家結怨。”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丁怡君忙問。
遲彥也擡頭看向她,皺起了眉頭。
“筝筝姐今天去聞家将思思叫了出去,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思思被逸然哥接到了醫院,現在還在住院,逸然哥……很生氣。”安沁茹低着頭,聲音并不算大,卻足夠所有人聽見。
遲彥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丁怡君眼中也露出震驚。
“怎麽回事?!筝筝找聞思思麻煩了?”遲彥問。
——他會這麽想太正常了,遲筝筝和聞思思一直以來給他們的印象就是水火不相容。
安沁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思思很生氣,不讓多問。姑姑,姑父,你們勸勸筝筝吧,她不喜歡我,我就不出現在她面前,她恨我,就來找我。筝筝這樣子下去,我怕出什麽大事……”
她神情擔憂,沒人覺得她在說謊。
她也确實沒有說謊,只是……隐藏了一部分事情,又改換了說法。
丁怡君皺着眉,長嘆一口氣,帶着憂愁:“筝筝怎麽又這麽不懂事了?”
這太像遲筝筝能夠做出來的了!
聞思思在醫院這是事實,她叫聞思思出去肯定也是真的,安沁茹不可能拿這些撒謊,那麽遲筝筝真的拿聞思思撒氣?還導致對方進醫院了?
遲彥和丁怡君的臉色都不好看。
遲筝筝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她剛剛踏進遲家大門,遲彥便沉着臉道:“你今天害聞思思進醫院了?”
遲筝筝視線掃過安沁茹,頓時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她的唇一下子就抿了起來。
不祈求她回來面對的是已經反省了的遲家人,但至少不要一見到她就質問吧!
真讓她覺得……還不如不回來。
剛剛和聞餘分別時保留的一點好情緒,瞬間消失不見,她冷了臉,抿唇道:“所以呢?”
“砰——”杯子砸在地上,遲彥臉上滿是怒氣。
“別生氣,別生氣,慢慢說。”丁怡君上前,攙扶住遲彥。
她的視線看向遲筝筝,帶着不贊同:“筝筝,你怎麽這麽糊塗?!咱們遲聞兩家現在正是好好相處的時候,你怎麽害得聞思思進醫院呢?!之前你造謠聞逸然的事情他們沒有計較,你怎麽又、又惹出事情?!”
一雙雙眼睛全是譴責,一張張臉上都帶着怒氣。
遲筝筝站在那兒,冷眼看着面前的這些人,只覺得陌生極了。
“你和她說什麽?越長大翅膀越硬,只知道惹事,我非要好好教訓你一下!”遲彥大怒,擡手指着她。
旁邊,遲舟辰的眉頭一直緊皺着,他看着遲筝筝手握緊成拳,眼神冷漠,莫名心中一跳。
“爸媽,先讓她說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要着急。”遲舟辰站起來,視線看向遲筝筝,眼神複雜。
遲筝筝冷笑:“你們需要我說什麽嗎?你們不是已經聽安沁茹說完了,還沒問我,就已經認定我禍害聞思思,将她欺負進醫院?我還需要說什麽嗎?”
她微昂着頭,滿臉冷漠,看他們的視線毫無情緒,宛如陌生人。
這眼神,比她暴跳如雷,比她強詞奪理反駁,都更要讓遲彥和丁怡君震怒。
她這是什麽反應?!
不聽話,不當他們是父母了嗎?!
“給我拿戒尺!”遲彥怒到臉脹紅,轉身,要找戒尺。
——那是遲筝筝和遲舟辰小時候不聽話,犯錯時候,遲彥打他們手心的。
自從遲筝筝長大後,就再沒挨過戒尺的打,但那把戒尺,一直收着。
遲筝筝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有時候執拗的像頭牛,她甚至不想對着這些不信任她的人解釋。
她只會冷漠的和他們離了心,對他們,再無感情。
“遲筝筝,東西收拾好了嗎?”門口,一個犀利又有質感的男聲響起。
遲家人和遲筝筝同時頓住,擡頭看過去。
聞餘穿着襯衣,手臂搭着西裝外套,緩緩從外面走進來,氣場驚人。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垂眸看她,輕聲問:“不是說要搬我那兒去嗎?怎麽還沒開始收拾?”
遲筝筝微愣,壓低聲音:“不是開玩笑嗎?”
聞餘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同樣壓低聲音,卻帶着堅定——
“之前是玩笑,現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