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坦誠
“你們中原女子怎麽這麽善變,昨日還口口聲聲趕我出府,這會兒就變得大方,不趕人了?”
“這哪兒能一樣。”言溪靠在椅背上,擡頭望天,神态安閑,“昨日你是敵人,對你不能心慈手軟。但現在,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自當要解衣推食,以禮相待。”
她的坦誠倒是有些令人驚喜,呼延那伊舒展眉頭,微微一笑。
“敵人?顧容卿在外名聲這麽臭,我本還以為你是被他強搶過來的,但今日一看才知,原來你是真的喜歡他。”
言溪聽罷怔住,方才的閑适感頓時消失不見。
“我何時說過喜歡顧容卿了?”
“這還用說?”見言溪突然沉下臉,呼延那伊不解,“你剛才說我是敵人,是指情敵的意思吧?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你這就是在争風吃醋。若不喜歡他,你為何要争風吃醋?”
為何?
那自然是為抱緊反派大腿,插手與主角的所有對手戲,借反派勢力對劇情扭轉乾坤,最好還能像現在這樣,觸發衍生劇情。從而順利引起游戲設計者的注意,從游戲中脫身。
言溪本想這樣辯解。
但話到嘴邊,卻愣是一個字都擠不出。并非擔心呼延那伊聽不懂,而是她猛然發現,這些說辭連自己都沒法說服。
游戲背景下,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何況顧容卿又不是男主,也沒什麽專情人設,打從一開始,言溪就沒抱顧容卿只娶她一人的希望。平日裏那些谄媚送美人的,她見了也就随口打發一下,不能打發的就作罷。偏巧這顧容卿又獨愛錢財,對女人的事睜只眼閉只眼,所以那些要送進府的美人,倒真的全讓她打發走了。
但這次不一樣,顧容卿允許呼延那伊住進相府,也意味着他接受和親。
他當真要娶別的女子了。
言溪卻是不樂意。
昨夜,她先是宮宴上冒然插話,不給李政面子,後又沖顧容卿甩臉,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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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一條不是在玩火?
放在平時,她是斷然不敢碰的。昨夜她不僅做了,還至今才反應過來。
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
這不是争風吃醋又是什麽?
想到這裏,言溪驀然沉默下來。
呼延那伊只當她這是默認,于是湊近一些:“既然現在我不是你情敵,那你能不能出手幫我?林鴻現在躲着我,你可否借用夫人的權力,幫我緩住他?”
言溪轉過臉時,呼延那伊正滿眼期盼地望着她。
想也不用想地,她點頭應下。
因為,凡是和原本劇情有出入的,她都得應下。
見她答應,呼延那伊大喜,扯着言溪感激一通。言溪也在她的請求下,恍恍惚惚走到了顧容卿的院子。
不像往日那般直闖進去,而是到了院門口,她就停下。
“夫人?”林鴻恰好走出,迎過來,“顧相在屋子裏。”
言溪忙搖頭:“我今日不找大人,是來找你的。我想出門買點東西,但你知道,最近外面不太安全,就想讓你跟着一起去。”
她口中的不安全,想必是指範英澤那件事。林鴻了然點頭:“那屬下先去禀報顧相一聲。”
“別!”言溪立即将人攔住,“何必為了這點小事打擾大人,我們現在就出發,早去早回不就好了。”
說完,她就趕緊催着林鴻出了府。
到了洛陽街,二人在各鋪子裏轉悠一圈,待林鴻手上提的滿滿當當後,言溪才突然停下。
她摸着袖口,神色慌張:“我錢袋不見了,該不會落在那才那間鋪子了吧。”
“夫人,您在這裏等着,屬下去找回來。”
林鴻不疑有他,立馬提着東西又往回跑。
望着他匆忙的身影,言溪生出幾分愧疚:“辛苦你了,但人家女孩子千裏迢迢追過來,你總躲着算怎麽回事,還是好好做個決斷吧。”
林鴻腿腳快,沒花多久就趕回了胭脂鋪子,只是卻沒見到錢袋的蹤影,以為是老板私吞了,正要逼問時,突然從裏面走出一人。
正是呼延那伊。
她甩着錢袋走出,得意地笑了笑:“你在找這個?”
***
目的達成,言溪卻不願就此回府,但也懶得在街上閑逛,躊躇半晌,她索性朝柳府走去。
相府在北,柳府處西,走正道過去需得繞個彎兒,言溪便準備從小道上穿過。
畢竟都靠近皇城,說是小道,其實也就比主街道清冷點,并非真正的荒涼小路。
因不趕急,言溪就當作散步,獨自滿懷心事慢悠悠走着。
眼看就快到柳府時,突然聽到一陣鼓樂聲。
她擡頭看去,發現迎面走來一支出殡隊伍。
八人擡棺,兩人鼓吹,兩人撒冥紙,還有四人走在隊伍前頭,穿着喪服,戴着鬼面,張牙舞爪,一路跳着姿态怪異的舞蹈。
這叫喪舞,是風萊特有的習俗。
出殡時,需得有人在隊伍前頭跳喪舞,旨在扮作陰間鬼差的模樣,吓退攔路小鬼,讓死人能順利下葬,保活人免受孤魂侵擾。
言溪瞧了眼便收回視線。
雖不是第一次碰見,但言溪還是覺得這場景太過詭異,心裏犯怵,暗暗加快了步伐。
就要錯開時,突然,一個鬼面人竄到她跟前,扭着脖子,将臉伸向她。
言溪驚叫一聲,立即逃開。
登時,其他鬼面人也立馬湧上,攔住她的去路。
只聽見咚地一聲,那具紅木棺材也落地,擡棺的八人圍在棺材前,低頭站着不動,像幾個木偶。
喪樂聲卻愈發響亮,四個鬼面人圍起言溪繼續跳着喪舞。
“你們要幹什麽?”
無人應聲。
無奈之下,言溪打算向路人求救,環視四周,她這才發現路人已經紛紛逃開。
對了,這裏很多人都信鬼神之說的。
出殡時,棺材中途落地,意味着不詳,這些路人都怕沾染晦氣,所以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一時孤立無援,言溪咬咬牙,準備強硬推開鬼面人。
哪知她這剛一動,鬼面人立刻停下舞蹈。四人圍上來,突然抓住她的手腳,将人擡起,竟然朝棺材方向而去。
擡棺的八人也動了,甚至還貼心地挪開棺材蓋。
言溪掙紮不開,便大聲呼救,但這喪樂聲卻比她嗓音響亮許多,完全掩蓋了呼救聲。
眨眼間,她就被這群人摁着腦袋塞進了棺材裏。
眼看棺材就要被蓋上,突地,喪樂聲戛然而止。擡棺人、鬼面人愕然望去,趁此間隙,言溪
一口咬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只手臂上。
鬼面人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抽回手。
一只手掙脫,言溪甚至來不及細想,就朝着另一個鬼面人的手背抓去。才被真兒修整齊的指甲一下子斷裂,鬼面人的手背也抓出四道血痕。
這種疼痛不亞于刀子劃出來的,那鬼面人也痛地松開手。
言溪邊喊救命,邊攀着掩了一半的棺材蓋往外探頭,待看清外面景象時,她感動地差點當場痛哭流涕。
“思煙!”
杜思煙一腳踹開面前的人,循聲望去,發現言溪竟從棺材裏探出半顆頭來。
她不由得一驚,這還真是趕巧了。
本是聽到匈奴公主住進相府的消息,杜思煙才準備過去瞧瞧,而且她一貫抄這條近路去的相府,哪知今日就撞上搶人的場面。
這一出手,她還救到了熟人。
這群人哪是杜思煙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得四處逃竄,見狀,言溪終于大膽地站起身。
杜思煙走過去,見言溪正好着一襲紅衣,忍不住調侃起來:“姑娘,你這是要去冥婚嗎?”
“什麽冥婚,這明明是殺人未遂!”言溪氣急敗壞地跳出棺材,“走,追上去!”
說完,她就追了上去,杜思煙也不好坐視不管,只得也跟上去。
言溪雖不會武功,但跑步卻是她唯一擅長的體育項目,這一路還真沒跟丢人,而杜思煙更不用說,她懂武功,這點腳力自然不在話下。
二人一路追到城西的一間府邸,親眼見到這群人從後門溜進去後,才走出。
這座府邸很大,看着也氣派,能住在這兒的可不是一般人,不是達官顯貴,那也是商賈巨富。
言溪四處瞧了瞧,問:“西邊是你的地盤,這裏是誰住的?”
“這不是範家嗎?”杜思煙驚訝出聲。
“範家?”
言溪皺了皺眉。她只認得一個姓範的,正好也住得起這樣的宅子。
這自然不是什麽巧合。
“不過,範老爺為什麽要綁你?”
言溪若有所思道:“還能為什麽,定是為了範英澤之事。這也意味着,其實範老爺始終覺得是我殺了範英澤。那賭鬼之事,他只怕是假意認下,又或者說,根本是他搞的鬼,目的是要親手找我報仇。”
既然弄清是誰幹的,這裏也不便久待,二人立即往回走。
“你說你,出門也不知道帶個人,還抄小路,這要是被擄走,你不得死路一條?”杜思煙搖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向言溪,“你準備接下來怎麽辦?這老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還能怎麽辦,防着呗。這又不是什麽懸疑游戲,我總不能為了解開誤會去查案吧。”言溪垂下眼眸,“何況……”
何況,沒有顧容卿保護,她幾條命都不夠拼的。而現在,她卻不願再去找顧容卿了……
“思煙,你也覺得我喜歡顧容卿嗎?”
“當然!活像個無腦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