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主一個豪門少爺如何淪落成做飯機器的,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
??在原主的記憶裏,雖然他的殷勤會被岑父視作他小家子氣的标志,但是,對方卻并沒有徹底拒絕讓他做飯。
??因為……原主做的飯的确很好吃。
??在被認回岑家之前,原主被收養的那家人經濟條件很差,因此,原主挑了所有家裏的家務,生火做飯是常事。
??後來,來到岑家之後,為了滿足家裏人的要求,他又專門上網課進修過廚藝。
??不得不說,原主本人雖然因為客觀條件限制沒能繼續讀書,但他本人非常聰慧。
??在努力與天賦的澆灌下,岑父縱然看不上這個兒子,但菜端上桌,他總會比往常多吃半碗飯。
??“哐哐哐。”
??屋子裏,岑訣不打算再走原主做飯老媽子的老路,屋外人卻因為他的沉默愈發惱火。
??“有的人啊,真是從小嬌生慣養,一大早上竟然還不起床,非得人來叫。”
??“不但什麽都不做,還心安理得讓人伺候。”
??“我看吶,做人還是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從記憶中的情況來看,原主住的是別墅。
??雖然被以二樓占滿了為由,打發到三樓客房去住,但三樓仍然是別墅的一部分。
??衆所周知,別墅的隔音效果不差,那麽,他能聽到這些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話,顯然是對方故意說給他聽。
??好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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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雇的做飯阿姨,叫少爺幹活不成,竟然開始髒話頻出。
??更離譜是,這件明顯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好家夥,真的是好家夥。
??岑訣被氣笑了,站起身,猛地打開了門鎖。
??門口叫罵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被這猝不及防的開門吓了一跳,差點倒進屋裏。
??“你!你作死鬼!吓死我了!”
??或許是心裏看不起這個便宜少爺,亦或者是因為這一下露了醜,女人,或者說叫劉嬸的,竟然跳腳怒罵起來。
??劉嬸是廚房裏的廚娘,在岑家工作了數十年,習得一手煲湯的好技藝。
??原主剛來岑家時,就被岑母耳提面命,要對這些家裏的老人尊重些。
??之後,原主因為要讨好岑父,想要進廚房,就對劉嬸更加客氣了,剛開始時,為了和劉嬸打聽父母的口味,甚至開口叫了師傅。
??劉嬸麽,她能在岑家待十年,自然是有成算的人。
??見新少爺願意進廚房,她一開始的态度的确是熱情的,結果,這鄉下少爺其實不遭人待見!
??耗費好大一番功夫,不但沒有得到老爺的稱贊,還被當着人罵。
??和林染少爺比,這個訣少爺,簡直就是鄉下來的,上不得臺面。
??想法一變,劉嬸兒等人對于原主的态度每況愈下,偏偏原主沒出社會,是個聽話的乖孩子。
??旁人對他不好,他只當是自己做錯了事,對待仆從們更加客氣,有時候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人沒脾氣,好欺負,那不可勁兒欺負,簡直是對不起老天爺。
??這些人內心的官司,原主沒出社會不懂,但是對于岑訣來說,是簡單的如同1+1的事。
??片場上幾十號人,各種組別都靠他調度,要是不懂這些“人情”,戲也徹底不用拍了。
??因此,當劉嬸兒破口怒罵時,岑訣只是雙手環胸,靠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衆所周知,“似笑非笑”這個表情只能用在二次元裏。
??要是現實中如果有人似笑非笑,簡直可以和“欠打”、“猥瑣”、“油膩”挂上鈎。
??岑訣這張神顏臉雖然和這幾個詞搭不上邊,但是其中的挑釁意味卻是足足的。
??“你說啊,我看你能說什麽!”
??劉嬸兒被岑訣的反常氣炸了,一些類似于問候岑訣祖宗的話如同流水一般滔滔不絕傾瀉而出。
??岑訣冷笑幾聲,居高臨下地着看她,活像是在看一個小醜。
??這對于習慣于在原主面前擺弄優越感的劉嬸來說,簡直是堅船利炮似的打擊。
??憤怒時刻,她嘴上一禿嚕,甚至還帶上了岑訣的父親。
??“罵得好!”
??當聽到劉嬸兒詛咒岑父死得早時,岑訣忍不住在心中叫好。
??可不是嗎,岑訣也着實覺得劉嬸兒話糙理不糙,岑父的确不是什麽好貨色。
??只是,罵人爽歸爽,劉嬸兒罵完了,氣消了,就感覺到了不對。
??她的目光停在岑訣手上的手機上。
??這手機的聽筒一直朝着她的方向。
??“你——”劉嬸兒想到一個可能,驀地瞪大了眼。
??“哦,我沒有錄音。”岑訣安撫地說。
??只是,還沒等劉嬸兒松一口氣,就見岑訣直接翻過手機,給她看屏幕。
??正在通話中。
??通話對象是管家。
??說到這裏,岑訣覺得非常遺憾——他本來想直接打電話給岑父的,奈何原主手機裏根本就沒存對方的電話。
??……不過,打給管家也是一樣的。
??縱然岑訣在家裏無足輕重,但手上有證據,管家也怕他發瘋直接捅到岑父面前。
??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管家一定會按照岑訣的要求處理。
??畢竟,岑訣是“少爺”。
??面前,劉嬸兒顯然也在一瞬間理清了其中的利害關系,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你想幹什麽?!你威脅我?”
??劉嬸兒低吼一聲,撲過來搶手機,但她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岑訣180面前,實在是太過弱勢。
??“你、你搞我!”這邊的動靜源源不斷地給管家直播,可她卻又搶不到手機,劉嬸兒徹底陷入無助的境地。
??岑訣看夠了敵人的困獸之鬥,滿意地回過神,說道:“嬸兒,我知道你對我家意見很大,怎麽樣,說出來的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你!”
??劉嬸兒這回是徹底清醒了,明白岑訣不會再任由她擺布,連忙換了條路。
??她對着手機的方向苦苦哀求:“我剛才是昏了頭,說得都是氣話,鄭管家,你要明鑒啊。”
??“啊,他挂了。”岑訣搖了搖手機,憐憫地說道。
??劉嬸兒再也控制不住,眼珠子一翻,假裝撅了過去。
??……嗯,現在是真人版的絕望。
??劉嬸兒靠暈迷倒地一條龍為自己挽尊。
??岑訣完成了目标,不再得理不饒人,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結果。
??果不其然,不到兩分鐘的功夫,管家沖了上來。
??他看着暈倒在帶上的劉嬸兒,側臉抽搐了一下,再擡頭看好整以暇的岑訣,更是覺得眼角都在跳!
??都是什麽事!
??在岑家待了這麽些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廚娘辱罵少爺,少爺給管家告狀。
??管家找人将劉嬸兒弄醒,通知對方明天不用來了,等待後續處理結果。
??将劉嬸這個倒黴催的帶走,管家這才熱情地笑着,同岑訣道歉:“少爺,是我工作沒做好,讓這瘋婆子在您面前瞎咧咧。沒吓到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管家在岑家也算是個體面人物,他放低身段道歉寒暄,岑訣這個不受待見的少爺,怎麽着都應該給幾分面子。
??可岑訣偏不。
??他點點頭:“是吓到了,還打擾了我睡回籠覺。”
??管家:“……”
??無語凝噎片刻,管家終于依靠自己優秀的業務能力調好了頻道,點頭道:“是是是,我回去就通知他們,讓他們一定注意保持安靜。”
??見岑訣沒反應,對方又問:“您看,今天這事?”
??傭人說話不檢點,這話可大可小——誰私底下不抱怨幾聲領導?
??這問題,端看要岑訣想怎麽處理。
??如果他高擡貴手,劉嬸兒還能繼續來上班;但如果他把事情往大了掰扯,劉嬸兒恐怕不單是失業這麽簡單。
??“我沒經驗不懂怎麽處理,管家你看?”岑訣當場就把氣球踢回去了。
??笑話!
??真欺負原主年紀小不懂事?
??他一個管家,不知道這種事怎麽處理?明明是看他人小好欺負,想要再找找回旋的餘地。
??管家沒能打成太極,內心裏失望中帶着些驚訝。
??這便宜少爺,什麽時候腦子這麽靈光了?
??是真的開竅了,還是意外?
??管家不說話,岑訣也不打算繼續同他浪費時間——
??打劉嬸兒的臉,是他需要殺雞儆猴,對方運氣不好撞上來了,除此之外,他不打算同這些人玩宅鬥。
??“鄭叔,您慢慢想,我回去有事。”
??岑訣決定給自己殺青。
??“啊,等等。”管家回過神來,連忙說,“老爺早上通知下來,說晚上要和您談話。”
??……談話啊。
??岑訣腦子不必轉就知道,原主昨晚上喝醉失态,他那個便宜爹想必又是更年期發作,想要在他這裏找找存在感。
??“哦。”他冷漠地回答了一聲回了屋,換了身衣服,打算出門。
??管家立在門口還沒走。
??劉嬸兒從出事到牽連出他,兔起鹘落,發生在分秒之間,如果說岑訣不是故意的,恐怕沒有人會信。
??可是,岑訣平時以忍讓為主,軟到沒脾氣,今天怎麽就忽然不一樣了呢?
??管家遲疑不定地站在門口,還沒來得及想好他該怎麽辦,卧室門又一次開啓,岑訣穿着嶄新的襯衣長褲走了出來。
??管家當場就被震了一下。
??……這岑訣少爺,真是與往常不同了!不再畏畏縮縮,而是挺胸擡頭。
??這氣質,要說是從電視裏走出來也不算誇張!
??管家能有這麽大的反應,完全是原主的鍋。
??原主不喜好打扮,日常穿着舊T恤和牛仔褲。一身衣服都是老舊的款,布料劣質,腰間寬大。
??人沒有精氣神,再穿着沒有筋骨的衣服,整個人都像是失魂落魄,沒有主心骨。
??俗話說得好,先敬羅衣後敬人。傭人們看看這一身破爛的岑訣,再看看旁邊量體裁衣的岑林染,真是高下立現。
??“少爺,你……”管家由于驚訝,一張口,竟然喊的是岑訣一開始到家的稱呼。
??是的,在岑父岑母剛帶岑訣回家時,他們心中尚且存着一息愧疚,吩咐下人們都改稱呼叫少爺。
??而原本的岑林染,則叫林染少爺。
??……當然了,這個規則沒有下去,沒過幾天,傭人們都不再稱呼岑訣,反倒習慣性地延用少爺的稱呼來喊岑林染。
??岑父岑母并沒有提出異議。
??話題拉回來——眼前,管家之所以張口叫出“少爺”這個稱呼,完全是因為岑訣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第一天進門時的那一套。
??白色的T,牛仔褲,清新的如同高校校園裏的校草。
??時隔半年,岑訣又換上了這套衣服。
??難道說……他打算離開?
??管家腦海中驀地冒出一個讓人驚恐的想法。
??他要走,走哪去呢?沒有學歷,也沒有本事,只能去飯店打工。
??但——
??如果他想走,似乎也并不是說不過去。這些日子老爺和夫人的态度也就這樣,待在家裏,過得未必是少爺的生活。
??管家腦海中念頭翻滾,想得多了,手上動作就慢,一晃神,竟然沒有攔住岑訣。
??“訣少爺!”管家喊。
??岑訣擺擺手:“放心,我沒打算走。”
??管家被猜中了心思,吃了一驚,忙上前幾步,跟上岑訣的步伐。
??“別跟,我就是出去剪個頭,買點衣服。”
??岑訣表示,他不允許自己這一張帥臉穿着稀巴爛的破衣服!
??這是暴殄天物,對美貌的亵渎!
??“我派個車送您?”
??“不必。”岑訣擺擺手,大跨步出門。
??路過玻璃時,他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今天的他,是陽光系美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