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導兒,牛逼啊,新電影入圍了銀熊節,好日子來了啊。”
??“多虧導兒能挺下來,這些年不容易。”
??“來,哥幾個走一個。”
??“就是這接下來的投資……”
??投資、投資!
??岑訣一聽到這兩字就覺得腦袋發昏,胃袋翻滾,直起身來就要吐。
??做導演難,做一個文藝片導演更難,為了拉投資,他都快給投資人們跪了,就這,戲拍到一半,還要自己賣房墊資,才堪堪把戲拍出來。
??幸好啊幸好。
??新戲入圍了銀熊獎,等到時候國內院線上映,想必能回本。
??他本人麽,有了國際三大電影節的經歷,再騙,不,再拉投資人的錢,就不用像以前那樣低聲下四了。
??再也不用吃沒錢的苦!
??岑訣喉結動了動,眼睛沒睜,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手機。都怪昨晚上那些該死的狐朋狗友們灌酒,他到現在身體還不舒服。
??手機呢……等等,他這是在誰床上?
??岑訣從小住校,習慣睡學校的硬板床,等到了後來一個人住,也習慣了床的硬度。
??但此刻身下躺的明顯不一樣。
??他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大床墊裏,仿佛躺在雲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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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他送酒店了?
??他有住五星級酒店的錢嗎?他配嗎?
??岑訣連忙掙紮着睜開眼,生怕睡過了退房時間得多付一天的房錢。
??“艹。”
??這是岑訣睜眼後的第一反應。
??有錢啊!
??穹頂是柏曼的吊燈,往下是一套黃花梨家具,各種叫的上名字的大牌配件。
??整套房間無聲地透露着“就是不差錢”這五個字。
??岑訣先是拍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腦子清醒過來,然後這才搖搖晃晃起身。
??他現在已經不懷疑自己被塞進哪個酒店了,他擔心被狐朋狗友塞到了投資人床上!
??說也奇怪,他雖然是個彎的,長的(比起明星來說)平平無奇,但就是該死的招桃花。
??好幾個(大于3)投資人曾經隐晦地朝他發出過邀約,被拒絕後也沒有惱羞成怒地撤資。
??狐朋狗友都說,他雖然長着一張娃娃臉只能算是清秀,但渾身散發着誘惑人的氣息。
??他的朋友們該不會這麽損吧……
??懷着焦急又有點緊張的情緒,岑訣站了起來。與此同時,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視線高度不對。
??岑訣身高173cm,出去都報175,但他現在估摸着,自己能有180上下。
??難道喝酒還能長高不成?
??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
??岑訣不逼逼了,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許多猜想。
??他将自己挪到鏡子前。
??“???”
??鏡子裏的這個精致的美人是誰?
??由于映照出來的人太帥,岑訣直接克服了從鏡子裏看到陌生人的恐懼,直接到了“賺了賺了”的地步。
??他穿了。
??這毫無疑問。
??或許是喝醉直接被命運之神一波帶走,亦或者是睡夢中穿,反正無所謂,他現在是個大帥哥!
??凝視着鏡子中的自己,岑訣心花怒放、喜笑顏開、喜大普奔……恨不得上大街上螞蟻競走。
??這身高,這體脂,這臉蛋!
??除了臉色發黃,身材過于消瘦,精神看起來萎靡不振之外,沒什麽大毛病。
??相反,因為這些弱氣,透露出的幾分憔悴也令人心疼。
??就這臉,簡直是藝術工作者的缪斯,上天的寵兒,他看着鏡子,一瞬間腦子裏冒出無數靈感來。
??在鏡子前欣賞夠了美麗的容顏,岑訣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啊,他現在穿了,不就拍不了戲了。
??入圍的那部作品也沒了。
??多年的辛苦,一朝回到解放前!
??岑訣的心髒仿佛被重錘擊中,腿一軟,咣當一聲坐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他忽然從打工人的習慣裏回過神來:拍什麽拍!他現在有錢了!
??不但有錢,還有臉!
??有資本的人不用靠着給資本家吹彩虹屁恰飯!
??岑訣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翻箱倒櫃地找證件。
??象征財富的房産證,不動産權證沒找到,倒是翻到了原主的身份證。
??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叫岑訣,和他同名。不知道現在的年份,因此也不知道對方多少歲,看地址……
??嗯?晉江市海棠縣?
??這個世界裏有這樣的地名嗎?據他所知,倒是一個叫做綠JJ的網站上許多作者在起名的時候喜歡這樣偷懶。
??壓制住內心不妙的預感,岑訣擰着眉打量這身份證的上的照片。
??與此刻的長相不同,證件照上的“岑訣”更瘦更小,神情陰郁,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慘遭社會毒打的可憐少年。
??……這設定,莫名有點熟悉。
??岑訣顫抖着手,拿起和身份證放在一起的另一份文件,腦海中火石電光間出現了許多畫面。
??“#¥%。”(髒話)
??然而此刻,光是植物已經無法形容岑訣內心的卧槽。
??他就說天底下怎麽會有掉餡餅的事情,平白就能得到一個年輕帥氣俊美多金的富二代身體。
??感情這是個書裏的炮灰啊!
??根據岑訣剛剛接受的記憶來看,他是穿越到了一本真假少爺為主梗的耽美文裏。
??真少爺,他。
??假少爺,他名義上的弟弟。
??小說主角,他名義上的弟弟。
??……所以大家懂的吧,在這種真假少爺文的設定中,不是主角的真少爺他就不可能好過。
??事實上劇情發展也的确如此。
??書中原主在被認回來之後,只高興了幾天,就陷入了無盡的負面情緒中。
??他雖然是這家的親生孩子,但因為成長環境所限,整個人與豪門環境格格不入。
??如果說,岑訣的父母能夠及時發現他的異樣,加以關懷的話,事情恐怕還不會這麽糟。
??但現實是,父母兩人雖然認回了他,但在一番觀察之後,覺得他平庸無能,性格內向,簡直不像是岑家的血脈。
??不承認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膽小、懦弱,兩人進一步将關懷和愛投給假少爺,也就是這本書的主角岑林染。
??主人如此,下人們更是玲珑心思。
??意識到主角對這位鄉下來的大少爺的不喜,他們也逐漸不把岑訣當回事,做事怠慢,說話陰陽怪氣,都是常事。
??岑訣小小年紀,加之心思敏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為了獲得父母的目光,他只好更加的殷勤。
??早起做飯,收拾衛生,給岑父煲湯,幫岑母按摩……他把自己活成了岑家的下人。
??岑父初時還會覺得寬慰,但次數一多,心裏就煩了。
??與國內頂尖大學在讀,已經進入公司實習的養子相比,這個以伺候人為樂的親生兒子簡直上不得臺面!
??有了這樣的認知,岑父看原主可謂是十分厭惡,不耐煩是常事,更有甚者還會直接呵斥。
??每當這個時候,原主都會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給父親捶背,最開始被誇獎,沒過多久,卻又遭到了批評。
??在岑父的喜怒無常下,原主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擊垮了。
??他如同一個茫然的、被禁锢在原地的企鵝,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才是對的。
??岑訣穿來的時候,是因為原主喝醉而亡。
??喝醉了酒死去,這事當然不簡單。
??岑父或許是良心發現,亦或者是覺得自己這個親生兒子不能徹底變成廢物,在岑林染生日的時候,他吩咐岑訣跟着弟弟去參加聚會。
??在聚會上,岑林染的兄弟來找岑訣拼酒。
??沒有喝過高濃度酒,卻真的拼的原主……喝挂了。
??當他躺倒,意識脫離身體時,岑林染的兄弟們還在起哄:“不行啊兄弟,想當林染的哥哥,才喝這麽一點?”
??被橫着送回來時,岑父剛好在家,見狀還罵幾句“廢物”。
??被下人們囫囵扔在床上不久,原主涼了。
??再然後,就是岑訣接盤。
??“……這也太慘了,哥們。”岑訣是文藝工作者,天生共情能力強,接受完原主的記憶,心中已是一片悵然。
??原主落到如此田地,自然有他本人的原因。
??但是,比起岑父岑母、當下這吃人的環境,原主簡直就是一個任憑風雨摧殘的小白花。
??不教而殺謂之虐。
??岑父岑母将原主生下來,不但沒能給他應該有的教育,甚至在他犯錯時,沒有正确的指引,就判了原主死刑。
??這不是勢利眼是什麽?
??別說是為人父母了,哪怕是岑訣在片場,那也得是給人講過幾遍,對方還是做不好才罵。
??原主才二十歲!
??或許是接收到了理解和安慰,岑訣發現萦繞在他胸腔中的憤懑和郁結減輕了些許。與此同時,他看到了接下來的劇情。
??……TMD!
??怪不得原主走了,還要一個備胎來接盤!
??原來作為炮灰,他的重頭戲還在後頭!
??按照書上的設定,他弟岑林染有一個定了親的世家繼承人未婚夫,這個未婚夫出了車禍昏迷不醒變植物人,于是炮灰本人,原主,就被迫擔了代嫁的任務。
??原書裏,這未婚夫家裏也不是吃素的,在得知嫁來的不是頗有令名的岑林染,而是冒牌貨岑訣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原主在岑家的日子愈發不好過。
??兩年後,未婚夫醒了,在得知岑林染沒有完成婚約,并且另有所愛(主角攻)時,瞬間黑化,不但将原主趕出家門,還變成劇情推進器,加速了主角攻受在一起。
??作為工具人的炮灰原主,在這個時候終于可以下線了。
??下線之前,原主還廢物利用地作了一回死,找人暗殺主角受未果,反被主角攻利用,死在了車禍之中。
??慘,工具人,慘。
??……怪不得原主寧願走人也不想繼續活下去!
??這劇情,是人幹事?
??岑訣找到一把水果刀,望着鏡子中脫去了怯弱膽小,散發着動人心魄光芒的臉,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
??算了,切個梨吃吧。
??補水。
??對臉好。
??就在岑訣又一次被自己的顏值殺到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都幾點了還睡!還不快出來給人做飯!”
??一個陌生的女聲不耐煩地道。
??拍門的人,是岑家的做飯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