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一星河浩瀚1傳聞中的小神童
第69章 番外一 星河浩瀚1 傳聞中的小神童。……
“他在教室裏等他媽媽, 我去幫你叫他。”
抱着講義和教材的女教師向時歡微微一笑,轉身推開教室的門走了進去。
時歡仍然有些懵。她轉過頭去看四周,這似乎是一所學校。身邊經過的學生都是小蘿蔔頭, 才到她腰那麽高, 校服穿得七扭八歪。有的男孩子的臉上髒兮兮的,有點女孩子的馬尾辮有些松散。顯而易見是一所小學, 才放學不久。
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也不知道這是哪所小學。
和記憶裏她所就讀的那所小學的模樣有些相像, 但并不完全是, 空間格局很陌生。
她甚至連女教師所說的“他”也不知道是誰。
對話就是從這裏突兀地開始,她似乎沒有任何關于之前的記憶。
時歡收回視線,透過眼前的教室小窗向教室裏看去。教室裏面空蕩蕩的, 大部分孩子都放學離開了,絨布窗簾也被拉了起來, 只有靠窗的後排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守着唯一一扇沒有拉上窗簾的窗子。
夕陽的餘晖蕩進窗棂。
女教師走到那個小小身影的身邊, 微微彎下腰來,對他說了什麽。
下一秒, 時歡看到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孩子擡頭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原本模糊不清的視線在觸及到他的臉的那一剎那變得清晰萬分,連額前碎發下的烏黑眼瞳中的冷暗色調都變得清楚不已。
時歡屏住呼吸。
她似乎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了。
女教師将他帶到教室前門,對時歡笑了笑:“那就拜托你送他回家了。”
她離開後,那個站在她身後的小男孩擡起眼睛, 直直地與時歡對視。
和其他同學不一樣的是,他把身上的校服穿得整整齊齊, 也沒有一絲污漬,連一頭濃墨般的短發都打理得很整齊,看向時歡的眼神有種超乎年齡的沉靜。
那張白淨的小臉還有些稚氣未脫, 一點嬰兒肥,和她十分久遠的那些記憶裏,他才搬來桃源裏時的樣子有些許重疊。
然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時歡再熟悉不過的神情卻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
時歡心裏一軟,微微彎下腰來,笑着與他對視:“你就是周箨小朋友嗎?”
他仍然安靜地看着她,沒有接話,也沒有否認。
“我是……”時歡想了三秒要怎樣才能合法地從學校帶走一個小朋友,然後結合女教師的話,下意識地給出了最常用的答案,“你媽媽托我來接你回家。”
她伸出手掌,征求他的意見,看他要不要她牽他。畢竟按照經驗來說,這麽小的孩子通常都是要由大人牽着走的。
然而周箨的神情卻倏地變得防備。他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向座位的方向走了回去。
“我……”時歡下意識地追了一步,忽然意識到了周箨不肯相信她的原因,于是改口道,“我不是你媽媽派來的,但是我不是想害你。”
她懊惱着該怎麽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解釋清自己出現在這裏還想要帶走他的緣由。
走在前面的周箨忽然轉過頭來,那雙點墨般的眼睛冷淡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肯說真話,我就通知老師讓保安把你趕出去。”
好冷淡的語氣。
時歡忽然意識到自己朝夕相對的那個周箨已經有多溫柔了。
然而即便只是面對着不到十歲的小周箨,那雙眼睛裏的神情還是讓她下意識地覺得無所遁形。
時歡站在原地,幹巴巴地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一切:“我好像是從未來來這裏的。在未來,我們是很親密的……朋友。所以我想見見你、陪陪你。”
嗳,總不能在這麽丁點大的孩子面前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周箨冷硬防備的表情有片刻松動,緊皺的眉頭下意識地舒展了幾分,然後又轉過身去。
時歡愣住。這個小孩,不信她是媽媽派來接他放學的,倒是好像信了她是從未來來的朋友?
果然天才科學家在做神童時的腦回路就已經這麽非同凡響了嗎?
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把桌子上的書合上,筆收進鉛筆盒,一樣一樣規規整整地收進書包裏。
時歡偷偷瞥了一眼桌上他之前在看的書。
小學三年級的數學書。
喔,原來她穿來周箨三年級的時候了呀。
周箨拉好書包拉鏈,一聲不吭地将那只看上去就很沉的書包背在肩上。看到小男孩單薄瘦弱的肩,時歡忍不住上前去,提了提他書包上的提手。
“我幫你拿吧。”在小周箨疑惑的目光下,時歡哄道,“這麽沉,你背着多累呀。我是大人,這點重量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他低下頭向前走:“不用。”
還真是……內向別扭。
時歡放慢腳步跟在他身旁,忽然想到了什麽:“剛才老師說,你在等你媽媽?那我們就這樣走了嗎?會不會和她錯過?”
周箨頓了頓,低聲答道:“不會。”
“她不會來的。”
時歡又愣住。
“我和她約定,在教室裏等她到六點。如果她還沒有來,就說明她遇到事情走不開,我就一個人繞路回家。”
教室裏放在黑板上面的鐘表時針已經走過了六點。
周箨走在時歡身旁,稚嫩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像是在說很平常的事。
時歡回頭看了一眼校門處寫着的名字。
中關村一小。
原來他們現在是在首都啊。
她忽然明白過來這個時候周箨和周倬雲母子正面臨着什麽樣的處境。記得那天周箨向她坦白身世時提到過,在來到天城前,他和他媽媽被封旻的原配夫人逼迫報複,周倬雲有時候會被堵在路上,甚至會挨打。
這大概就是方才周箨口中的“遇到事情走不開”。
而為了避免被尋仇的那些人遇到,周箨也要繞路回家。
時歡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親臨這段歲月。
鼻子有些酸,她伸出手去牽住了小周箨白嫩柔軟的小手,後者一驚,詫異地擡頭看她。
時歡道:“要過馬路,我牽着你。”
“我自己會過馬路。”他嘟囔了一句,但是沒有掙開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家住在哪裏,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時歡覺得自己似乎更加可疑了,于是連忙解釋,“我真的不想害你。我只想陪你做作業、看課外書,如果你媽媽來不及回來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做晚飯。”
小周箨擡頭看她,眼睛裏再一次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他仰着頭打量她許久,又重新看向前面的馬路,沒有說話,但是悄悄把她的手牽得緊了一些。
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周箨才帶着她繞回一座破敗的小區。
樓梯和小區裏的健身設施都年久失修,只有零星的老人坐在破躺椅上,一切都流露出腐敗絕望的氣息。
垃圾沿着樓棟堆得到處都是,蒼蠅繞着地上的污漬盤旋。
時歡皺了皺眉頭,低下頭觀察小周箨的神情,雖然表面波瀾不驚,眼中也流露出厭惡。
她分明記得周倬雲在首都的時候也是事業有成,不至于只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而且周倬雲有潔癖,周箨受她的影響,也有一些。
然後她就反應過來,大概是為了防止尋仇的人找上門,才不得已躲到了這裏。
樓道裏有些黑,聲控燈大概出了故障,有些樓層是不亮的。即便亮起來也是一閃一閃照得人眼睛生疼。
時歡在兩層樓之間的黑暗中握緊了小周箨的手,軟聲安慰:“不怕,我在這裏。”
小男孩沒說話,但是牽着她的手很用力。
他很害怕吧。
即便是正常人家的孩子在傍晚經過黑暗樓道時也會感到恐懼,更遑論是從出生起就跟着媽媽左躲右藏的他。他永遠都不知道在下一個拐彎的黑暗裏,會不會藏着想要把他綁走的仇家。
封旻夫人的家世很煊赫,即便是綁架甚至讓一個私生子消失,也不過就是費些事,在首都欠些人情,用點錢,就可以抹掉痕跡。
那麽在她不在的時間裏,小周箨自己經過這些地方的時候,心裏該有多害怕呢?
時歡不忍心去想。
“等下想吃什麽?”時歡故作輕松地找話題,“你去洗手做作業,我去做晚飯給你吃,好不好?肚子餓不餓?恐怕要等我一段時間了,我不是特別會做飯,但我會努力的。不過米飯從頭開始蒸的話,也要幾十分鐘。”
在一起之後都是周箨做的飯,她只會打下手切菜洗菜,不會掌勺。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有機會反哺。
“家裏沒有米。”
黑暗裏響起小男孩悶悶的聲音,下一層的聲控燈應聲而亮。
“什麽?”
即便是沒有蔬菜、沒有調料,這些也都可以理解,但是北方人家最常吃的主食也沒有……他平時和媽媽都是出去吃嗎?這、這也不太現實吧……
“之前的都吃完了,她還沒買新的。”周箨聲音淡淡地解釋,“我有九天沒有出來上學了,今天是第一天,本來想買點熟食或者方便面帶回來,但是天黑得早,我不能在天黑之後還沒有回來。”
所以沒有來得及。
時歡震驚不已。
他竟然……有九天不出門上學?
是怕出了門會被仇家找上來吧。
“那你平時就一個人待在家裏嗎?”
“她中間回來了一次。”周箨平靜無波地擡眼看她,“給我帶了一點熟食和方便面,然後鎖好門又走了。”
時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一直在用“她”代指周倬雲,而沒有叫過“媽媽”。
時歡克制不住自己,眼圈通紅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小周箨安靜地從書包底層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家門。
将身後的家門帶上,時歡蹲下身來抱住了他。
小小的柔軟的身體在她懷中一僵。
“辛苦了,小箨。”她摸了摸他的臉,像是長輩一樣叫他的小名,希望能給予他一些安慰和溫暖,“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晚飯想吃什麽?有沒有很想去哪裏玩?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裏能待多久,但是你提出來願望,只要我在這裏,就一定會努力幫你實現。”
周箨沒有說話。
“我、我去買食材做晚飯。”時歡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濕潤。
她站起身來,檢查了渾身上下的口袋,然後有些尴尬地和小男孩那雙烏黑的眼睛對視。
“我……忘記帶錢來了。”時歡道,“我猜現在還不能用支付寶支付吧?”
周箨似乎是嘆了口氣,轉身跑回卧室,從抽屜裏抽出五張紙幣放到她手裏,仍然站在原地看她。
時歡不好意思,想要還三張回去:“用不了這麽多。”
周箨把她的手推了回去,讓她收好,用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時歡有些為難地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大門,最終妥協:“家裏有沒有你的口罩?”
小男孩眼睛一亮:“有的。”
他媽媽是醫生。
時歡松了口氣,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去把校服換下來,換平時不常穿的衣服,然後戴好口罩,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小周箨點了點頭,眼睛裏似乎終于染上尋常孩童鮮活的色彩。
趁他去換衣服,時歡打量了一下這間簡陋的房子。像是個臨時居所,牆角還有沒有收起來的行李箱。客廳很小,沙發和茶幾上都沒有什麽東西,只有一個垃圾桶裏扔了幾個包裝袋。
她想到周箨的潔癖,走過去打好包想要順手帶出去丢掉,卻發現裏面的垃圾很少。她粗略一看,只是五個方便面的包裝袋,還有一個大的包裝袋。
是家庭裝的那種五個一大袋的方便面,顯然是為了方便随手拿了買下來的。
小周箨說他有九天沒去上課了,即便周倬雲是第五天帶了這些食物來,剩下的四五天裏,他就只有這五袋方便面可以充饑嗎?
時歡手腳發冷,去廚房翻找了一圈,發現了見底的米袋,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一股難以言表的悲哀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想不到,自己深愛的那個清冷高傲的男孩子,在童年時代要藏匿在這樣簡陋肮髒的居所裏,過着不見天日、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寧可是自己。
周箨換好衣服找到時歡的時候,發現這個有些奇怪的大姐姐正蹲在廚房地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嗚嗚地哭。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邊,小手撚着褲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時歡意識到他的出現,連忙擡起頭來,胡亂抹了抹眼淚,來牽他的手,卻在看到他那張小臉的時候嘴角一撇,險些又要哭出來。
“嗯,這樣看上去很好。”她仔細檢查了他的一身行頭,替他調整好口罩,哽咽道,“我們走吧。”
小心翼翼地鎖好家門,他任由她牽着手,向小區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路燈似乎懵了一層灰塵油漬,蚊蟲繞着光源四下飛舞。
但是周箨覺得有些滿足。
時歡走在他身側,将眼淚擦幹淨,聽到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該叫你什麽?”
“我叫笑笑。”時歡想了想,“你就叫我笑笑姐姐吧。”
“好。”他拉着她的手,擡頭看着她的眼睛,乖乖巧巧地叫道,“笑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