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資料片異狀顯露(下)……
2月18日夜,寂靜裏機械表嘀嘀走針聲清晰可聞。
一籌莫展的郭嘉翻閱着從各大航空公司獲取的資料。
從東京時間邁入12日,日本區上至政府下至平民,全部失聯。
而當日午夜,多個機場派出所接到報案,剛從日本飛來的航班,經停時發現,有乘客于中轉時消失。根據調查,這些乘客确實于日本登機,在飛出日本大陸架時多架飛機皆遭遇一股強氣流,摧毀了客艙的監控設備,機長未能注意到艙內異常。因此航空公司認為,幾名乘客是因為飛機晚點,于慌忙短促的換機中意外走失。
無獨有偶,海外其他各國也遭遇了同樣離奇的事。
在橫跨東京時間零點這個節點,當晚各國航班皆在飛躍日本大陸架的同一時刻遭遇氣流,之後都出現不同數量的乘客失蹤事件。這些乘客可能是日本公民,可能是赴日的他國留學生、訪問學者、公司職員。不論身份如何,都有一個共同點:
在日服登陸《諾亞方舟》的注冊玩家。
由此再聯系到日本資料片投放時間,很難不猜測是否與日本區失聯存在某種關系?
過了這個節點,本該從日本出發的航班全都銷聲匿跡,處于失聯狀況。而飛往日本的航班在進入日本領空後相繼迷失,因此,各大航空公司暫時以天氣為由取消了赴日航線。而中國正值春節,國民都歸鄉過節,出國遠游的人極少,并未引起太大關注。
所以,這個游戲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秘密?
圍繞此發生的情人節“靈異”事件與日本相關異常,是否在佐證什麽?
郭嘉點開眼前這段錄像。
這是一名失聯乘客的鄰座意外錄制的。
最開始的畫面是舷窗外寂靜模糊的海面。
毫無預兆地,猛然襲來一股強勢氣流,飛機驟然失控撞向遠處厚厚的雲團——底部黑灰的巨大一團宛如核彈爆炸時騰起的蘑菇雲,分明是堪稱飛機殺手的積雨雲。
充斥着乘客尖叫的颠簸畫面裏,視角大幅度傾斜,轉回艙內。
Advertisement
可以看到在強烈失重感中東倒西歪的乘客:正在吃東西的嗆得連連咳嗽;正在辦公的文件掉落滿地;正起身去衛生間的或摔倒在地、或與人相撞,還有的被噴被撒了滿臉滿褲子咀嚼物使乘客間發生種種糾紛。
一片嘈雜聲中,姍姍來遲的廣播女聲提醒乘客不要離開座位,檢查安全帶是否系好。
等乘客剛喘口氣,飛機就猛然蹿高,避開氣流沖擊,在穿越厚厚雲層的過程,積雨雲裏密布的電荷包裹而來,為一側機翼鍍了層令人心悸的金光,晃動的畫面變得斑駁,遭遇強勢的磁場幹擾,攝影功能随即癱瘓。
但掩于滋滋啦啦噪音之下的人聲,陸續收入其中。
“你這是幹什麽?松開!”據回憶稱,中國女乘客突然被素不相識的鄰座乘客抓住手。那位日本中年男人瞪大眼睛,哇啦哇啦吐出一串日語。
郭嘉打開筆錄內容與日語對照的翻譯文件。
這位猛然抓住女乘客的日本男人在問:「你聽到沒?!」
“聽到什麽?見鬼的!”女乘客猛然推開桎梏她的日本男人。
遙遙欲摔的日本男人再次抓住她,慌忙解釋道:「有一道聲音,你聽!它說資料片正在打開,請玩家盡快登入……」
“什麽資料不資料的!你松手!”女乘客猛甩手腕,大聲喊叫:“別他媽裝瘋賣傻!趕緊給老娘松開!”
「你聽!叮咚聲響!」
日本男人揮舞着另一只手,企圖讓女乘客相信他。可即使後來回憶起來,女乘客依然能清晰想起當時的抓狂。她說:“我警告你,趕緊給我松手!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日本男人瞪眼看着鄰座女子,小嘴叭啦叭啦不停——在女乘客回憶裏,那是一張血盆大口,襯着被記憶塗成猩紅的眼,可怕得能吃人。
日本男人道:
「真有聲音!它在說:特級資料片《日本沉沒》開始投放……副本框架構建中……地圖劃立中……」
“哪有什麽聲音!根本沒有聲音!”不管女乘客怎麽說,日本男人都像得了失心瘋似,沉浸在自己的幻聽裏,嘟嘟囔囔念叨着什麽構建完成、劃立完成的。
“卧槽!別是瘋子吧!”女乘客開始呼叫空乘,說自己遭遇疑似精神病患者的騷擾!
等空少趕來,日本男人依然連珠炮似叫嚷着瘋言瘋語:
「它在說話!」
「它真在說!!」
「嘀嘀!特級副本為大型義務副本!檢測到有玩家非法逃離副本!警告!玩家小泉真幸已超出地圖活動範圍,将開啓登陸倒計時!限時內未自主登入副本的玩家将實行強制載入!四、三、二、一……」
聲音念到“一”時戛然而止!
或許當時幻聽的播報聲已經到零?
與此同時,飛機猛然一震,空少撞到行李架直接暈了過去,周圍驚叫四起,機組人員急忙跑來圍住空少。
一片兵荒馬亂裏,好不容易擺脫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女乘客,也沒注意這位名為小泉真幸的日本男人在何時消失……
郭嘉關上錄像陷入思考,房門被人敲響。
常秘書走進來,“主席!這是衛星最新傳回的畫面!”
郭嘉接過圖像資料,而後皺眉。
畫面放眼整個北半球,籠罩在白雲成障下的高原沙漠、山川茂林都是大片暈染的色塊,黃一塊綠一塊,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當畫面定焦北太平洋,能觀測到一千公裏下深藍淺藍的海域裏溝壑縱橫。
廣袤的深藍西頭是陰影叢生的倒Y形海溝,原本宛如一把靠椅托起抱球孩童般托起環抱日本海的島國,可現下空餘一把座椅一顆藍皮球,其間主人公仿佛從藍色畫布上生生扣掉,似畫面載入過慢而出現一隅殘缺、空白。
可定位于日本坐标,無論把地圖放大多少倍,哪怕視野近到地表,這款本可以拍到居民臉部表情的高分辨率遙感衛星,都像受到了強烈幹預,很難捕捉到可以轉化成像的光譜反映,在顯影畫面裏,日本好似隔離在異度空間,飄滿雪花點般呈現白茫茫一片馬賽克。
無法窺探其中奧秘。
……
紅旗車到達寓言村,李錘卻失去了游戲的興致,顯然把方舟的猜測聽進心裏,還對方舟把智商體現在進行這麽可怕的推測上充滿腹诽。
方舟帶他走了一輪任務,見他實在提不起勁,便由他下線,獨自去逛了逛圖書館,取了本人物寓言故事,坐在茶區消磨時間。
窗外明媚的陽光灑滿書頁,烈日灼輝在他側臉落下分明的剪影,安靜翻了幾頁書,系統嘀嘀直響,提示手機接到新短信。
方舟下線查收,順着短信提供的鏈接下載了厚厚一封壓縮包,足足幾十G。
解壓後得到圖标為古劍的軟件安裝程序包,還有用文件夾分類好的各軍區部隊軍人信息:從戶籍詳情到親朋好友事無巨細,還有整理好的軍事常識。如此大的工作量,卻只花費幾天,效率極高。也不知真是黑客接單,還是系統假借黑客的名義送資料?
不過都無關緊要。
方舟向來信號碼提問:安裝程序包是幹什麽的?
那邊回複:【後臺監測關聯設備,使資料只在固定設備間傳輸,偏離設定軌跡立即摧毀。防備份、防錄屏、防記憶、防軍籍洩露。】
方舟了解,準備開電腦搶碼。
到今日,二手艙玩家趨于飽和,但情人節活動之後引發退坑風波的清號時限已至,大量回收邀請碼正陸續發放,又無太多玩家争搶,正便于把這些信息物盡其用。
恰在這時,門禁鈴聲響了。
可視屏幕裏露出李錘焦灼的臉,在樓下春寒料峭裏踱步。
方舟放他進樓,沒隔多會兒就聽見他沉重的腳步,一進門就說:“我以前明明不怎麽喜歡日本,怎麽聽你說完,心裏這麽不得勁呢!”
“兔死狐悲,很正常。”方舟讓他坐下。
倒杯茶給李錘舒緩心情,方舟就坐在一旁打開手機。
李錘坐立不安好一會兒,猛然站起,“要不我們寫封匿名信,把日本快沉了的事告訴政府?”
“……哪怕你和我這種早已建立起信任關系的,自我吐露情況,你從認知、到接觸、到願意相信都需要經歷一定時間與可以佐證的蛛絲馬跡。”
方舟頭也不擡道:“要想令政府相信,你用什麽身份?不知底細的匿名?有什麽依據?幾封來歷不明的信?還是我片面的推斷?除非上面親眼目睹日本島沉海,不然你寫再多,都只是無濟于事的徒勞掙紮。”
“那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李錘的性格顯然無法坐視災難發生,還裝鴕鳥埋起頭只過自己的小日子。一旦有了方向,他很快就平複好心情,想到就幹!
四下尋找紙筆打稿,李錘瞄見方舟正聚精會神地埋頭刷手機,想到剛才這位回他話時的敷衍樣子,頓感自己有如地裏黃的小白菜,可憐巴巴無人疼。
悄悄逼近方舟,萬分幽怨地問道:“哪個小妖精把你魂都勾走了,連你家急需安慰的正房都抛到腦後?”
方舟撫了撫胳膊上激起的雞皮疙瘩,把手機遞給李錘。
李錘看見屏幕裏解壓後的文檔內容,驚得像捧着一燙手山芋,滿臉掩不住的震驚,“卧槽卧槽卧槽!雖說咱哥倆是你殺人我埋屍的情分沒錯,但哥真沒想到有一天你還真膽大包天往歪門邪道上大步朝前走啊卧槽!咋辦?咋辦?現在是自首呢還是自首呢還是自首呢!”
方舟取完第六封信與錦囊回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李錘如喪考妣的臉。
他生無可戀地拍拍方舟的肩膀,“沒事!舟……這事哥怎麽也得替你擔下!就是逢年過節別忘了哥哥啊!探監的時候,記得給哥帶兩瓶酒兩條煙,哥喜歡抽芙蓉王,硬殼的那種,別買差了……哦,痔瘡膏也帶點,聽說裏面流行撿肥皂,哥雖然在業餘拳賽上也拿過季軍,但到底比不上那些刀口舔血、窮兇極惡的罪犯手熟……還有我那工作室,你一定要幫我接管了好好經營,現在社會老歧視那些進去過的,出來不好找工作的……”
“戲多。”方舟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拆開信,示意,“看吧。”
李錘頓時收整滿身戲骨,低頭看完,擡頭納悶:“這神秘來信反複劃重點的船票——也就那什麽邀請碼,到底算個什麽玩意?”
方舟拿出默寫的船票規則要點。
唯一資格很好理解,派發福利體驗過了,時效性也明白,高級財富按照網文套路李錘能猜個一二三四五,可激活自動綁定的不可交易與死亡解綁的可拾取這點……
“如果邀請碼真這麽要緊,中間綁定這點就是惡意滿滿了……”
……
于是,翌日清晨。
結束年假浪回來的員工早早趕來打掃衛生,發現好好的設計工作室,怎麽就變成網游工作室了?
當下,有兩個資歷淺的新晉職員因為工作不對口,遞了辭職信。其他老員工有口飯吃就行,不講究,游戲就游戲吧!
一部分員工處理年前遺留的工作,另一些員工則開工搶碼!
打開電腦,員工們發現桌面背景正上方橫懸一把長劍,看得人後頸發涼,問老板,只說是新型殺毒軟件運行圖标,讓他們不用搭理,專心工作。
員工們點頭,打開桌面資料夾,發現裏面記載的都是軍人信息後,全都驚呆了!兩股戰戰、小腿打顫,小心肝跳得撲通撲通!
那難以言喻的表情,跟眼見着要走上不法犯罪道路似,很是表現了一番內心掙紮。
好在,李錘騙來……
不,招來的!
這些員工都是他的同鄉、同窗、學弟、學妹。各個人傻天真,早經過他各種洗腦,安于在工作室裏過着沒什麽大前途的鹹魚生活。
等李錘表示只是有軍方路子搞秘密合作,宛如邪教頭子般發揮一遍他的口才,五位員工已經深受洗禮,只把這沒名沒分、沒頭沒尾的工作當成新的生命意義,一個個化身為國獻身的幕後無名先驅,再無異議。
聽到那頭李錘的一番邀功,方舟只能搖搖頭表示,“你沒去搞傳銷還真是屈才了。”
而後就手機裏紛雜的背景音提出疑惑,“你在外面?”
“在網吧。”
剛剛把預言郵件從網上搜來的公共郵箱裏發送出去,李錘壓低帽檐,拉高風衣衣領,在網管的頻頻側目裏,鬼鬼祟祟地退卡,離開這家位于人員駁雜的城中村且距離李錘家要轉兩次車的網吧。
許是推開了壓在心頭沉甸甸的一座大山,李錘穿過氣味混雜的早市,都感覺呼吸順暢了幾分,欣然提議上線玩會兒。
方舟自無不可。
時間還不到七點,兩人都還不餓,就先喝豆漿、牛奶墊墊肚子,等李錘回到家,相約上線。
當工作室員工頭昏腦脹地翻着成K上M的軍事常識文檔,于防僞驗證題裏便秘般憋出一個個開卷答案,累到十指抽搐、顫步如龜的時候,兩位甩手掌櫃十分喪盡天良地享受起游戲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