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他以為,他永遠都見不到她了。然而,當她真正的與他把酒言歡時,他仍然覺得像是在夢裏。
昆展群自嘲地笑了一聲,看着百裏晴遷的妝容。她不化妝,卻勝似化妝。這雙眉眼,是他傾慕的開始。也是離別的結束。“早知如此,我寧願在此守候你,也不願離開的。”
百裏晴遷如今不是一個人,前半生她是孤獨的,卻有酒為伴。後半生她不孤獨,因為有長歌陪伴。他呢,他有誰陪?他還是那個孤苦伶仃的人。
百裏晴遷舉杯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救了長歌,我感謝你。我們幹了這杯酒,然後,你回你的昆吾派。”
昆展群忽然苦笑,卻聽話的舉杯。“幹!”
辛辣入腹,所有往事,化作杯酒,一飲而盡。
昆展群是戀戀不舍的,他對晴遷說:“你要提防一個人。”
百裏晴遷淡道:“是不是寧雨詩?”
昆展群點頭道:“就是她。”
百裏晴遷陷入沉默。
她一直都在懷疑一件事,就是濟世堂為何會忽遭滅門。
濟世堂一向以行醫濟世為準則,雖然堂主寧波有些小人之心,但為了包攬人心,鞏固江湖地位,他絕不會輕易與人結仇。
而寧雨詩忽然提刀現身,那把刀,竟是二十年前刀魔遺留下來的嗜血刀。這嗜血刀,寧雨詩從何而來?她與刀魔之間,又有何種牽連?
這些事情百裏晴遷暫時想不通,但她可以确定一點。就是濟世堂滅門之案,是寧雨詩的傑作。她竟然殺了自己的父親!
細密小雨潤如酥,草叢裏伸出一只手,一只很幹淨,卻很蒼白的手。
她的嗜血刀不見了,被她遺棄在哪裏,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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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渾渾噩噩的活着。就算剩下一口氣,也會有一種悲慘的執念為她撐着。
雨是溫柔的,尤其是夏天的雨,居然會有溫度。滴落臉頰,将鮮血沖刷個幹淨。
她癱軟在草叢裏,全身無力。無力的何止是身體,還有心。
她妖嬈的雙眸裏,蒙上一抹狠毒的顏色。她以為她這一生,都要沉浸在血紅裏,可她的世界,還有其他的顏色。黑!
柳長歌!你害我如此,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雨繼續下,繼續混合着大片的血紅。她托着疲憊的身軀,狼狽的離開。在她心裏,早已有了計策。這一次,她不會再落敗而終!
昆展群終于走了,雖然他舍不得。但他必須走。
柳長歌挽着晴遷的胳膊,目送他離去。忽然說:“我是該輕松輕松了。”
百裏晴遷笑道:“難道你現在很累嗎?”
“不累。”柳長歌搖頭笑:“只是盟主這頂高帽子扣的我頭沉,還是還給它原本的主人吧。”
在昆展群及時趕來的那一刻,柳長歌便生出這個念頭了。武林盟主對于她而言,形同虛設。還不如交還給昆展群,讓他有所作為,造福武林。
此後柳長歌書信一封,将盟主令牌裹在囊中。派侍衛務必親手送到昆吾派。等昆展群歸宗之時,便可看到這個驚喜。
送走昆展群,柳長歌便将視線移到青衣和凜嚴身上。兩人忽然下跪,異口同聲:“屬下願終身效忠公主。”
柳長歌怔愣一下,“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們……”
青衣對長歌很了解,長歌想在這裏守靈三年,有百裏晴遷陪伴,那麽他們兩個,便自然而然成了多餘。公主這般注視,青衣猜測,就是想遣散他們。
他們一生都為皇室效命,如今公主要棄他們,天大地大,他們無家可歸。
凜嚴有自己的心思,他的心思即便是柳長歌也看不透。
柳長歌看不透,并不代表百裏晴遷看不透。
百裏晴遷問凜嚴:“你是皇帝的貼身護衛,皇帝走之前,你身在何處?”
她居然這麽問!
柳長歌吃驚地看着她:“晴遷……”
凜嚴低聲回答:“既為貼身護衛,我自然在陛下身邊。”
百裏晴遷“哦”了一聲,又問:“你可知道,陛下身上,曾有一物。不知是否随他進了皇陵?”
凜嚴內心一震。柳長歌急忙問:“何物?”
百裏晴遷只淡笑不語,一雙清眸,就這般靜靜地盯着凜嚴。
凜嚴道:“陛下随身之物太多,陪葬的東西也不少,這很正常。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百裏晴遷搖頭嘆息,晃着酒囊走開了。
柳長歌秀眉輕颦,盯着凜嚴說:“如果讓我知道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我定然不會留你。”
凜嚴神情坦蕩:“屬下甘心追随,絕無隐瞞公主之心。”
“記住你說的。”柳長歌不再追究,轉身離開。
撫摸這塊足有十丈高度的墓碑,其冰冷程度,如同置身寒冰洞中。
她只是有一個疑惑,或許,只有進入陵墓,才能得到證實。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陵墓的石門,開啓墓門的鑰匙,在長歌身上。
“你到底想做什麽?”長歌的聲音來自于背後。
百裏晴遷并未回頭,只是淡笑道:“你不想見一見你父皇的遺容嗎?”
柳長歌神情悲傷,晴遷看不到,她自己也看不到。“生死有命。父皇已經走了,我不想再打擾他。”
百裏晴遷忽然笑出了聲,不知為何,她就是想笑。
柳長歌來到她面前,盯着她淡笑的模樣,皺眉道:“這裏是陵墓的入口,并沒有什麽好看的。我們還是走吧,今晚你烹饪。”
百裏晴遷拉住長歌的手,溫和地看着她:“好。但是烹饪不是我的強項,我們還是吃素吧。如何?”
既為守靈,自然要少吃葷,多吃素。柳長歌自然答應。
吃什麽都行,主要是你下廚!
中原與南疆之戰最終拉開帷幕。
魏明朗已經率軍攻下了駐守在南疆邊境的十萬守将,奪下三座城池。氣勢洶洶,意圖明顯。誰都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居然如此骁勇善戰。
不要忘記,他當初可是生擒過曠遠的。曠遠是西域大将軍,居然抵不過他一杆銀槍。
曠遠對此心懷怨恨,他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小人物。他只是不能接受,有人藐視他!
曠遠居然出現在戰場上,風沙狼煙,遮掩着那雙詭異而邪氣的眸。
他望着魏明朗,用一種很不屑的表情望着。他居然沒帶兵器,就算他有兵器,他今天也不會執。
因為他要讓南疆人看一看,看看他是怎樣拿下號稱中原第一猛将的魏明朗。
風沙狂卷,千軍萬馬的嘶叫聲裂天震地。
一位美麗的女子忽然出現在兩軍對壘之間,她穿着一件鵝黃色衣裙,白紗掩面。淺淡細眉之下,是一雙清麗祥和的眉眼。
衆軍詫異。魏明朗卻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不可置信地喊道:“婵兒!”
陳婵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她不是應該乖乖的待在家中,等他決勝歸來嗎!
陳婵走的很慢,但衆人都能夠看清,她所投奔的,竟是南疆的軍隊。
魏明朗震驚不已,險些栽下馬來。卻聽陳婵輕輕一笑,宛如銀鈴:“明朗,你還等什麽呢。你我終歸是要投效南疆冕下的,為何你還在中原的陣營裏?”
中原禁軍不可置信,魏明朗的副将更是氣的險些崩潰,扯着嗓子對陳婵大喊:“夫人,您是不是糊塗了?您可是中原人,怎可投效南疆!您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曠遠放聲狂笑,細聽這聲音裏,居然還隐藏一絲詭異。“魏明朗,你已經輸了。”
你已經輸了……輸了……!
魏明朗腦袋轟地一聲,眼中綠光綻放。他感覺有一股極強而炙熱的氣流在急迫地沖擊經脈,好熱!
他雙眼充血,耳邊響起一聲巨響!宛如一幅蒼涼的畫,遍地風沙,血紅天下!
一聲痛苦的巨吼裂天驚雲,震的無數禁軍雙耳失聰,鮮血四濺。馬匹嘶叫,混亂一片。
這仗,也不用打了。
中原五十萬軍,自亂陣腳。曠遠趁機讨伐。
交鋒之際,卻見風沙的盡頭,出現一批鐵甲兵俑。
曠遠唇上邪笑,來的好!等的就是你們!
仿佛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聲震撼叫響的鼓號。她拇指點在中指上節,就連淡然的表情也不複存在了。
柳長歌最擔憂的事情發生了,忍不住問:“你真能算出,勝與敗?”
百裏晴遷有酒,只要她喝酒,她的思緒便可清晰透徹。她神情一改往日平淡,變成凝重:“如今風雲變幻,長歌,恐怕天下有此一劫。并非人力可改。”
柳長歌恨死魏明朗了,都是他!如果不是他野心勃勃,皇朝怎會落得如今這個地步!融楓才登基不到半月,難道就要面臨……生死存亡的場面嗎!
“不!我不能讓融楓出事!”柳長歌焦急不已。
百裏晴遷安撫她說:“你放心,你舅舅早在宮內安插人手,确保融楓安全。”
确保融楓安全,的确,融楓是皇帝,一定不能出意外。
那麽她呢?
柳長歌神情落寞,百裏晴遷看在眼裏。她将長歌攬入懷中,輕聲哄道:“放心,她也不會有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長歌本性如此,無論她的選擇是什麽,百裏晴遷都會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