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他孤獨地望着月色,仿佛已經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他來這裏是做什麽的?這裏是皇宮的珍奇玉寶閣。哦對,他好像是來找東西的。找什麽?
月光照耀着他的臉龐,須眉淺淡,薄唇嫣然。他曾想,如果這張面貌可以吸引她,那麽他一定會善加利用。可他在她眼裏,始終是最平凡的人。
月光不見了,被烏雲遮住。一道綠光劃過眼底,他想起來了。他來這裏,是要找一樣東西。就是控制兵俑的機關。
皇帝死之前一度昏睡,他并沒有機會詢問機關在哪裏。現在皇帝走了,他猜想機關最有可能放置的地方,就是這珍奇玉寶閣。
走進珍奇玉寶閣,一片金碧輝煌的色彩。無比幻耀的顏色将他眼中的驚豔,一絲不漏地影射出來。他驚嘆斐然,早先聽聞過蘇州巨富楊成風有一座財寶山莊。而今與這珍奇玉寶閣相比,當真是俗不可耐。
他手上這件金玉瑪瑙的象形雕塑,刻畫的是惟妙惟肖,上面鑲刻着最名貴的南海珍珠,他左前方的巨大珊瑚,足有十丈高度。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這些東西在他眼中,都是俗物。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都俗!
魏明朗一生追求的,就是公主的青睐。然而,他現在已是有婦之夫。妻子又那麽溫柔體貼,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只是,他最近覺得無論是身體還是思想,都跟以前不同了。
他對長歌的執着,有時候會淡忘。或許有了家室的原因吧,他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只想找到控制兵俑的機關。
魏明朗将玉寶閣裏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搜尋個遍,每個角落也都摸索個遍,就是沒有找到機關。聽大哥說,是燕紹将機關從斷魂島上帶回來。而且他也拷問過燕紹,燕紹的回答是,不知道。
很好。他見過倔脾氣的,就是沒見過這麽有骨氣的倔脾氣。這回他要讓燕紹,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走出珍奇玉寶閣,魏明朗卻忽然停駐腳步。好像,有什麽東西忽略了。
他恍然一嘆,回過頭,靜靜地盯着那盞古樸的油燈。仿佛有一層幻彩的流光透過燈芯擴散開來。不但将這周圍的漆黑照亮,也将他眸中的疑惑驅散了。
原來如此。
聽聞這蒼山一年會下三次雪。她特地來觀雪。
也許她觀的是雪,是那純白無暇的色彩。是一點一滴的冰涼,也是這世上最清澈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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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她剛到這裏,這裏就下雪了。
雪花是冰涼徹骨的,優柔而典雅地飄落在肩頭。她并沒有拂去,而是任憑雪花融化在她的身體裏。心靜不過如此。
雪的清涼将她以往的一些執念沖淡,她變得愛笑了。她是鳳舞子,畫仙。她還是個妻子,還是個母親。
倚峰觀雪,內心縱有千般執着,也該在此時放下了。
因為這場雪,是她特意等來的。
她靜靜地坐在山峰上,微笑地望着對面的蒼山。那山巅一處幽綠所在,慢慢地長出一株根莖。
雪花滋養着它的成長,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中,它迅速的綻開了花瓣。那是一朵,很蒼白的蓮花。
無論是初夏,還是深冬。這蒼山的季節都與中原無關。它是雪的世界裏的一種優雅的存在,也是黃昏裏,最格外蕭瑟的風景。
她來此的目的是觀雪,另一個目的,就是來采摘十年一開的蒼山蒼蓮。
蒼蓮因清雪而滋養,綻放時,吸天山地間的靈氣。具有化毒功效。
鳳舞子非常清楚這一點,于是不惜長途跋涉趕至蒼山。在這最後一刻,目睹蒼蓮一現的風采。
清風游走,将她缥缈的身姿帶到蒼山之巅。她輕而易舉地摘下蒼蓮,卻聽一陣齊刷刷的響聲。她周圍居然出現一批人。
或許不能稱之為人,他們身上沒有半點人的氣息。有的,只是面無表情的冰冷,他們閉着眼,沒有呼吸。他們來這裏,靠的,只是一種感覺。
鳳舞子十分驚訝,難怪她有一種被跟蹤的感覺。這一路上她也探查過,最終也沒個結果。當然沒有結果,因為弗元清養的藥俑,根本無息。若非這些藥俑自己露面,她怕是怎麽也查不到的。
來到蒼山才解惑,難怪聞不到藥俑身上的藥味,原來是這冰雪,掩蓋了他們的氣息。
鳳舞子覺得自己太失策了,被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跟蹤到了蒼山。說出去她不要混了!
當然,在武林之中,她還是要混的。她不但要混,還要混的“好一點”!
鳳舞子小心翼翼地将蒼蓮揣進懷裏,這可是救夫君的寶貝,萬不可疏忽。
許是鳳舞子這個動作太珍視了吧,這批藥俑竟有所動。
他們并沒有睜開眼,因為他們一旦睜開眼,那便是風雲之變,必要留下血紅來點綴他們的功勳。
很顯然,這是弗元清的意思。
不過鳳舞子,并不領情。在藥俑集體飛來之際,鳳舞子輕輕一跺腳,婀娜身姿沖入雲霄。會飛的不只是她,那批藥俑也飛入雲中,各個面如修羅。
若他們睜開眼,不曉得會是什麽場面!
鳳舞子不想驗證這一點,她掄起筆墨,在空中畫了一張天羅地網。
賜名,天羅地網大陣。
藥俑畢竟是死人,沒有思維怎能與活人抗衡?
鳳舞子利用這一點,在陣眼處畫上奪魂鎖。而後堕入雲中,消失不見。
藥俑被天羅地網大陣束縛,最終無策,紛紛掉入萬丈深淵。
遠在南疆的操控者弗元清,忽然口吐鮮血,氣息不穩。
他雙目駭然,氣的顫抖:“鳳兒,你太令我失望了!”
“冕下!”鳳兒惶恐地跪在他面前,心疼地用手帕為他擦拭唇邊的血跡。
他看不到鳳兒失落的眼神,因為他根本不關心這些。鳳舞子,你究竟要傷我傷到什麽時候!我留下百裏墨,只為了挽回你。而你,你卻毀我的心血!
“冕下,您要保重身體啊!”鳳兒殚精竭慮,就怕弗元清氣個好歹。他是他的天啊!他不能容忍他的天塌下來!
弗元清氣息稍穩,握住鳳兒的手,溫和地安撫他:“不要緊。本王不會這麽輕易就被氣死。傳令下去,整頓兵力,本王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集結大軍。這次中原派兵五十萬就想攻克我修羅山,本王要他們一敗塗地!”
不但要他們一敗塗地,還要他們覆水難收!
皇陵的生活是枯燥的,但有晴遷的陪伴,她卻覺得幸福。
今天她們的任務,是蓋竹屋。
皇陵四周多數都是翠竹環繞,長歌提議,蓋一座簡易的竹屋。
晴遷附議,她除了附議,別無他法呀。
會畫畫的人,就是有這個好處。
長歌拎着酒囊,翹首指揮,“那個那個,在往右邊一點點……”
百裏晴遷将竹根插入土地,用缰繩捆綁結實,拍了拍手,對長歌無奈地笑道:“小祖宗,你滿意了嗎?”
柳長歌走上前來,抿笑欣賞。花了三天時間蓋了這麽個簡易優雅的小屋。充滿愛的家……多虧了晴遷啊!她連忙将酒囊遞過去,挽住晴遷胳膊,“辛苦你了,寶貝兒。”
百裏晴遷渾身一酥,讪讪一笑:“可別這麽叫我,我不太适應。來吧,進去瞧瞧。”
說簡約,它還真夠簡約的。屋內只有一席床,一個占地三分之一的書架,外加一張四方窄桌。整體來看,用四字足以形容,別具一格。
柳長歌望着空空如也的書架,“不如弄些書籍來擺上去,也好看些。”
百裏晴遷坐在桌前飲酒,聞之挑眉:“你還真打算在這裏住上三年啊?”
“自然。”柳長歌跪坐她身邊,正色地說:“我要為父皇守靈,并非說着玩的。其他公主怎樣我不管,但我,一定要守。”
百裏晴遷早知長歌注重親情,她若決定,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皇帝之死,疑慮未清。她會找個恰當的機會,與長歌談一談。
白鴿飛入晴遷的懷裏,歪頭瞧了眼長歌,見長歌也淡笑地望着它,它眨眼低頭,沒有撒嬌。
百裏晴遷笑了笑,看着紙條上的內容。凝眸嘆道:“果不其然。”
長歌瞟了眼內容,冷笑道:“如果敗了,他就是中原的罪人!”
“萬一勝了呢?”晴遷笑問。
長歌更加擔憂,目光悠遠:“若他勝了,将是柳氏的災難。”
“勝敗都對中原沒有好處。可見戰争,不是什麽好事。”百裏晴遷眯着眼,聞着竹的清香。撩發起身,走出竹屋。
柳長歌看着她的背影,她靜靜地站在門口。姿态高雅,氣質脫俗。
脫俗,如果在這了無人煙的地方生活久了,也許真能做到脫俗。
可是,她只是個守靈人。
百裏晴遷偏頭說:“別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出來吧,我們去散步。”
散步斜陽中。她不知道,她還有多少個斜陽可以看。
能在這裏安逸的生活,遠離世俗紛争,逍遙山水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們都有自己的牽挂,當她們了卻牽挂時,是否可以真正的感悟人生的真谛呢。歸根究底,無外乎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