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其實她也有很嚴重的好奇心,好奇心所指要關乎于她在乎的東西。她在乎的東西,就是手上這卷竹簡。她在猶豫,要不要打開看一看,這上頭所譜寫的經文,是母親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雖然那個夜晚她離開了南疆,她知道那是僥幸。如果弗瑾月不出手打斷曠遠,恐怕她已經……
耗損的內力才恢複了一半,夜半子時,是她忍耐疼痛的時刻。這就是所謂的,後遺症。
百裏晴遷臉色蒼白,細密的汗珠順頰滑落。她手上依舊攥着竹簡,她想看!無論如何,她都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麽經文。
她喝了口涼茶,小心翼翼地展開竹簡。卻聽一聲輕呼:“別打開!”
百裏晴遷遁聲望去,竟是安逸之:“為何?”
安逸之連忙上前,一把搶過竹簡。他知道百裏晴遷很好奇這上面寫的是什麽,但他曾聽過有這麽一說。佛祖有雙重面貌,一面和善慈悲,那是普度衆生。另一面是兇煞獠牙,針對萬惡之徒。
百裏晴遷聽了安逸之的解釋,淡然一笑,“佛祖縱有千面又能如何?我既不是善良之人,也不是萬惡之徒。所以這經文,對我無效。拿來吧。”
“不行。”安逸之不能冒險。如果百裏晴遷看了這竹簡上的經文出了意外,他該如何面對公主。
她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好一會才放下來,抿唇一笑:“聽聞安相飽讀詩書博學多才,那麽你是否能夠參悟這篇經文呢。我不看,你給我解釋如何?”
安逸之不會武功,看了經文也無礙。就算出事,她也能瞬間制止。
安逸之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百裏晴遷有此一意,他遵命便是。他展開竹簡,将經文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奇怪,他居然沒事。
這經文的內容是說,佛祖為何會普度衆生,善人的結果與惡人的結果究竟有何本質上的區別。最後總結是,善與惡之分,得與失之間的大義。
安逸之呆愣片刻,手中的經文被搶了去。
百裏晴遷淡定地掃了一眼,她也沒事。難道是她還沒有參透這裏面的寓意不成?
弗元清如此在乎這竹簡,恨不得每天都看上幾眼。不可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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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不能參透這經文裏的大意,便無法救父親。她将竹簡上的經文一字不漏的分析透徹,發現它真的是一篇很普通的經文。放在佛經裏,也是最尋常的一種。
看來只有回去問母親了,母親一定知曉經文的奧秘。
想來安逸之也是多此一舉了,原來百裏姑娘心不靜。也只有心不靜的人,才沒有多餘的思緒來參透經文。“百裏姑娘是否惦念公主?”
百裏晴遷是很想念長歌,她最近只有一件事不明,就是皇帝之死因。如果見不到皇帝的遺體,便很難查清真相。
百裏晴遷點頭說:“新皇已登基,朝局穩定。在護送融楓回來的路上,魏明朗并沒有下手。這說明他等的時機不在于此,而是登基之後欲将融楓置為傀儡。安相有何高見?”
安逸之冷笑一聲:“他想一手遮天,無可能。只要我在朝堂上一天,我就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百裏晴遷笑問:“可你手上沒有一兵一卒,如何與擁有百萬雄兵的他對抗?”
安逸之走到桌前,挑燈斂眉,“百裏姑娘料事如神,豈是我等俗子所能攀比呢。你就算不出屋也能算出,七天之後魏明朗即将率領五十萬大軍前往邊境,與南疆交戰。”
百裏晴遷笑的淡然:“交戰啊,大興土木是為何?”
安逸之轉身凝視她:“當然是為造反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魏明朗如果取勝南疆,那便是功高蓋主。試問這皇朝內,還有誰敢與他抗衡?
要麽,他死在戰場上,還能得一個為國捐軀的美名。要麽,他得勝歸來,借機一腳踹掉柳氏餘脈改朝換代。
南疆的兵力太薄弱了,如果魏明朗揮師南下,想要一舉滅了南疆,如同探囊取物。那固若金湯的西域幡城,不是也在中原的鐵騎下土崩瓦解了嗎。南疆,才崛起多長時間?
若非南疆王善于用蠱,這一點是中原比較忌憚的。單憑那不到五十萬的兵力,根本無法與中原抗衡。敗勢遲早。
只是,魏明朗早不出戰晚不出戰,偏偏要等新皇登基後出戰,擺明是想告訴天下人。他為皇朝立下汗馬功勞擴疆掠土,乃天下第一忠君之士。若小皇帝在宮中有個不測,他便可以順理成章被推上高位。
這魏明朗的如意算盤,打的可真是叮當作響啊!
百裏晴遷何嘗想不到這點,但是國家之事她不想參與。她也篤定魏明朗不會贏。就算百萬雄師一齊進攻南疆,他魏明朗也未必會有多大的勝算。
南疆王久居修羅山,那批神秘的藥俑,根本不是随便煉着玩的。除非,除非魏明朗使用皇帝從斷魂島移回的那批兵俑,否則,他勝算無幾。
可是,她忽然笑了,她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更別提國家之事。但是,她不知道母親去哪了。母親一向行蹤缥缈,如果她自己不想露面,任何人都無法洞悉她的行蹤。
天色灰蒙,沉雲遮日。
長歌素雅面容,眼睛腫痛。昨夜她睡的并不好,她靠着父皇的陵墓,摸着冰冷的石碑,哭了半宿。
她控制不住,想起從前那段快樂的時光,她不舍。
然而父皇也變了,變得猜忌多疑。可在她心裏,父皇依舊是那個把她捧在手心裏的慈愛父親。
在她哭的天昏地暗時,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曾經,他酒醉在她的墓前,為她痛徹心扉。一夜之間,蒼老的何止是容顏,也是一顆疼痛的心。
如今他身軀已冷,她是否也該來看看他了呢。
他對她不薄,她嫁給他,卻對他不忠。無論是情感還是身體,雙重的背叛。
她逃不過命運的束縛,也無法将自己置身事外。睡了一覺後,她清醒了。卻無法以平常心面對過往,因為有他。他畢竟是她生命裏的人,對她有恩。
長歌迷糊間,感覺有一只手在輕柔地撫摸她的臉。她在夢中笑了,忽然抓住這只手。體會那一瞬的顫抖,她卻睜開了雙眼,清明至極。“母親,您終究是放不下父皇。”
原來長歌在裝睡!
風馨兒帶着鬥笠,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臉。雖然周圍有昆吾派的人守着,但她就是有辦法進來。只要她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長歌喜極而泣,撲入母親懷裏。這一刻,她悲傷的心,只有母親的溫柔可以治愈。“好想你……”
風馨兒欣慰一笑,撫摸女兒的背,用溫暖的掌心拂掉深夜裏的涼氣。悠遠地呢喃:“其實,我是不知怎麽面對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最珍愛的寶貝。但是越親近的人,就越會怯懦。”
長歌理解母親,她也不想再提曾經的往事。此刻只想在母親的懷裏,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只呼吸母親的味道……
長歌睡着了,熟睡在風馨兒的懷抱裏。她心疼地親吻長歌的臉頰,天亮了,她該走了。
長歌醒來後,發了一會呆。她輕輕撫上臉頰,笑中帶着溫柔與幸福。
魏明朗來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萱妃。
他們是來迎接她回宮的,卻被昆展群等人阻攔。
青衣與凜嚴神态冷漠地護在長歌左右,如果公主不願,誰也逼迫不了她。
令人吃驚的是,長歌居然開口:“讓他們過來。”
昆展群這才讓開道路,而青衣和凜嚴也相繼走開,但不會離的太遠。
她知道禁衛軍就在四周的草叢裏,只要魏明朗一聲令下,就會立刻展開交鋒。但她不想,她想化幹戈為玉帛。
黎萱對長歌甚是想念,只是此地外人太多,她也不好當面表露,只深情地望着她。
長歌無視萱妃的眼神,盯着魏明朗。魏明朗此刻就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請罪。他說,他已經查清皇帝之死因,是因病而死,與她無關。她可笑,真的是這樣嗎?他想表達的,并非如此吧。
魏明朗眼神清明,這幾日他悔恨至極,自己究竟種了什麽魔障。居然傷害了長歌,他真該死!“公主,那天我也不知怎麽了,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我錯了,請公主處罰。”
安逸之随後而來,身後跟着大批朝臣。均跪在皇陵前,懇求公主回宮。
柳長歌的眼睛裏,全是這些跪地俯拜的大臣。能怎樣?就算天下為她傾覆,又能如何?她還是一個人,一個平凡的人。
她的淚已經流幹了,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就讓他們随風消逝吧。今日是開始,也是結束。“按照規矩,我需為父皇守靈三載。你們都走吧。”
三載!朝臣們驚呼一片。
“萬萬不可!”李沐城進言:“皇上才登基不久,而且年紀幼小,還需公主在旁加以輔佐。公主孝感動天,其實在哪守靈都是一樣的。陛下在天之靈,亦會欣慰。請公主回宮,主持大局。”
“朝政的事情我又不懂,有你們輔佐皇上我很放心。我意已決,三年內,你們誰也不準來煩我!”柳長歌正襟危坐,神态堅定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