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相府戒備森嚴,的确是“戒備森嚴”。防備有人入相府,防備有人接近安逸之。
柳長歌被帶走之後,魏明朗并沒有殺安逸之,而是将他軟禁在府邸。他自以為,公主殿下那麽孝順,又那麽重情義。自然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回來救安逸之。
但是安逸之不這麽想,他也不擔憂長歌。因為他知道長歌身邊必定有能人保護她,他此刻最擔心,是三天之後的繼位儀式。
月底已經到了,魏明朗打着匡扶中原的旗號,準備在月底與南疆交戰。在這之前,他要先穩定軍心,更要穩定民心。民心所向仍是柳氏,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往天一閣迎接八皇子融楓。
只要融楓登基為皇,那麽江山也就等同物歸原主。他就可以以相國的名義,親自迎回公主。好叫他魏明朗,知道什麽叫做大逆不道的後果!
但是,他擔憂的是,這三天內,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變故。
安逸之站在窗前,凝望月色。距離公主離開已經六七天了。不知公主過的怎麽樣。若公主身在天一閣,那便是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
望着院內那些冷面如修羅般的鐵甲禁軍,他自嘲一嘆,到底是文弱書生啊。如果他是武将,就不會陷入這等境地。
門忽然被風吹開,清冷的風,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
風雖然驚動了禁衛軍,不過他們也只意外的瞧了兩眼,便自顧守衛。一股風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安逸之的唇上卻浮起一絲笑意,關上門後,回頭一瞧。那衣色如雪,淡然雅致的女子,正坐在椅上喝着茶。
“百裏姑娘!”他輕呼一聲,連忙走上前來。似要借着昏暗的燭光,對她仔細觀看,是否自己在做夢?
百裏晴遷看着他的模樣,笑道:“這不是夢,是我真的回來了。”
一路風塵仆仆,疲憊不堪。但她表面仍舊是精神抖擻,春風無限。
安逸之欣慰至極,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他問:“百裏姑娘這次回來,是為了公主嗎?”
百裏晴遷低垂眉眼,深深一聲嘆息:“是啊。黃粱一夢,今朝,卻變了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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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魏明朗的野心這麽大呢,去了一趟南疆,回來就變天了。也許,她回來的還不晚,因為三天之後,就是柳融楓登基之時。魏明朗就算再急迫,也要名正言順。只要融楓登位,她就有辦法讓魏明朗俯首稱臣。
沉默半晌,百裏晴遷才說:“長歌在皇陵。我對她的動向一直都掌握着,只不過,我現在還不能見她。”
為何那顆解藥會無效呢?她一直有所懷疑。但懷疑的,并非是弗瑾月。而是……
安逸之對此別無他法,事已至此,陛下在天之靈,也應該瞑目了。百裏晴遷費盡心計為陛下奪得解藥,這事他是知道的。可是,天命所歸,如果蒼天執意讓陛下今夕死,那麽誰也無法逆天改命。
為今之計,就只有等!
安逸之在等,魏明朗在等,百裏晴遷也在等。
這三天之中,她粒米未進,容顏消瘦。仿佛所有時光都在一瞬間靜止,她感覺不到餓,內心中,只有深深的思念。對長歌的思念,對父母的思念。
今天她要去一個地方,親自見證一代帝王的路途,也為了确保萬無一失。
她在院內栽種着桃樹,雪白的發絲在陽光下散發燦爛的光澤。周圍仙霧纏繞,彷如仙境!
百裏晴遷倚在樹上,一眼不眨地盯着女子的動作。她終于明白,為何長歌會喜歡與她母親待在一起。因為這世上之事太過紛雜。唯一的世外桃林就是天一閣,唯一能令人心靜的地方,就是母親的懷抱,被溫柔的眼神寵溺地注視,莫過于這世間,最幸福之事。
風馨兒清洗完手上的泥土,坐在亭子裏喝茶,忽然說:“你下來吧,我想跟你說幾句。”
百裏晴遷微笑着翻身,輕盈落地。只是這滿地的桃花,令她不忍踏足。
風馨兒為百裏晴遷斟上茶,說道:“花有花的歸宿,你有你的路途。各不相幹的事,何必在意?”
百裏晴遷淡雅一笑,的确,風馨兒說的對極了。她從容地走來,坐在風馨兒對面,淡笑地看着她,忽然感嘆道:“您的容顏,依舊柔美傾城,毫無半點歲月痕跡!也是,在這與世無争的美麗桃林,您的心境,自然安逸。”
風馨兒喝了口茶道:“你這麽客氣做什麽呀,都是一家人。”
百裏晴遷和長歌的事情,瞞誰也瞞不過她。雖然她和長歌很久不相見,但長歌畢竟是她女兒,女兒的心事,只有母親最懂。
曾幾何時,你不在需要母親的溫柔,而是有另一個女子,代替母親,給你歡樂與憂愁。
百裏晴遷輕喚一聲,“伯母。”
風馨兒搖頭:“還是有點生疏。”
百裏晴遷哭笑不得,風馨兒的意思她明白。只是這聲母親,她如果叫出了口,那麽風逐雲,豈不是成了……
風馨兒噗嗤一笑,神态正色些許:“好了,不為難你了。這裏沒有酒,只有茶。可以嗎?”
她知道百裏晴遷一向都是酒不離身,但是這次,卻出乎她的意料。
“我戒酒了。喝茶足以。”百裏晴遷微笑飲茶。
風馨兒顯得很意外,不過也順其自然地接受了。能讓百裏晴遷戒酒,會是自己女兒的功勞嗎?
百裏晴遷悵然道:“是我自己的決定。但也許,也許過不久,我還會因為某些事某個人,把它撿起來。”
風馨兒點頭道:“萬事随緣吧。”
她居然如此看開,難道她睡了一覺後,真不介意曾經了嗎?
也許介意,但只是把這介意,放在心中一處默默無聞的角落。偶爾傷感一下,畢竟是人,人都擺脫不了七情六欲。如果真能擺脫,那不就不食人間煙火了嗎。
魏明朗來了,作為皇朝第一武将,他來到天一閣,僅帶了一千禁軍。目的,當然是來迎接即将登位的新皇,融楓。
黎萱抱着融楓,融楓今日穿着一件明黃色胸口繡幼龍的錦袍,看着壯觀的禁軍,他繃着小臉,一聲不支。
他太小了,小孩世界沒有那麽複雜。但他沉靜的姿态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小小年紀,眼神居然如此清澈!
風逐雲就站在一旁,把玩他的玉簫。雪白素發,俊美容顏。看的衆人如夢似幻,他真的是昔日的武林盟主嗎?年歲四十有餘?外表居然這麽年輕,就像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簡直不可思議!
他的保養之道,就是靜心。與愛人在一起,何處都能修心。心境好,自然容光煥發,無視歲月蹉跎。
沉寂的氣氛被魏明朗打斷,他對融楓拱手:“恭迎八皇子回宮。”實則,是在示意萱妃。
黎萱面無表情,對于魏明朗的所作所為,她恨不得将之誅殺!融楓卻開口:“話姐!”
魏明朗一怔,什麽意思?
黎萱笑着安撫兒子,對衆人說:“融楓還小,口齒不清。這聲皇姐叫的卻有些相似之韻。看來他是想念他皇姐了,不知長公主此刻身在何處?”
魏明朗怎麽知道柳長歌在哪?他的雙眼愈發渾濁。風逐雲看的清晰,卻不揭露。
魏明朗胡蒙說:“公主正在給陛下守靈,待三日後皇子登基,末将自然會親自迎回公主。”
黎萱看了眼風逐雲,見他仍是那般平淡,便已知他的心意。天一閣來客人了,她到底是誰,黎萱心知肚明。這一路上,也不怕出意外。她哄着融楓:“等你回宮之後,我便派人接你皇姐回來,你看可好?”
融楓露齒一笑,環住母親的脖子親了她一口,“好哇。”
終于是答應了,魏明朗來之前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一言不合,就只能硬頭皮與風逐雲動手。也許他不自量力,但這江山,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人來繼承。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風逐雲目送黎萱離開,想必後院之客,也已經走了。
風逐雲猜的不錯,當他返回桃林時,桌上那杯茶,已經涼了。他問風馨兒:“你們各自坦誠了?”
風馨兒感慨一笑,“是啊,她是個好姑娘。長歌跟着她,一定會幸福。”
這便足以。
她嘗試地問過昆展群,你的速度究竟是有多快?能夠在七天之內,同時在草原,蘇州,皇宮三個南轅北轍的地方,取得她要的東西。
昆展群笑的雲淡風輕,“我只親自去了趟皇宮,至于草原和蘇州兩地,都是我托朋友辦的。不過,我真的很意外,你要這些東西,原來是做這個。”
“是啊。”柳長歌一針一線縫制的,是一個酒囊。酒囊,多麽熟悉的字眼。她當然不是給自己縫制酒囊,而是給晴遷。
鳳舞子說了,晴遷為她戒了酒。原本這件事值得高興,但鳳舞子卻另有所指,她聽了之後特別震驚。随後是揪心之痛!
我親自為你縫制酒囊,今後你想喝多少酒都随你。你離不開酒,我離不開你,我要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過的快樂。
晴遷……她的手忽然顫抖,鮮血滴在酒囊上,滲透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