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事發
? 朝堂中彌散着一種詭異的氣氛,大臣們将目光一一落到宰輔魏大人身上,魏大人沉了臉,立在那裏,緘默不語。
我清了清嗓子,出聲:“魏珂有無言行不恭、舉止不端,朕自會派人調查清楚,到時自會有論斷。”
“陛下,除此之外,魏珂還犯有殺人重罪。”樊大人上前一步,棱角分明的臉上異常威嚴,說完話,掃了一眼站在左手邊的魏大人。
樊大人是将軍樊昊之父,歷來以鐵面無私著稱,在朝中從不結黨營私,是出了名的廉潔清正。官員們談起他時,無不又敬又懼,百姓談起他時,總要豎起大拇指,贊一句‘青天大人’。
當初我登記為帝時,也得了他非常大的助力。在民間,流傳着這樣一首打油詩,‘三朝衰落耀元興,耀君年少倚東風。朝落魏氏雨一場,暮來青天分外明。’由此可見,魏大人和樊大人堪稱朝廷的中流砥柱,是不可動搖的基石,亦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下已經知道樊大人所指,不由驚駭萬分。那邊,魏大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朝中人自然都知道,樊大人是什麽樣的人物,凡是上報給朝廷的案件,無一不是人證物證俱全,讓人辯無可辨,若被他盯上,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天皇貴胄,都是難逃一劫。
即使多年來叱咤朝堂的魏大人,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思索片刻後,他上前一步,語氣堅定而沉穩:“陛下,犬子雖然有時會犯些糊塗,但是失德殺人這種事,是萬萬不會做的,還望陛下明察。”
衆大臣送去同情的目光,看來此次,魏珂,是禍不單行。
“魏珂,設計誘騙樓掌櫃的女兒賣身為婢,發現事跡敗露後,又将其父兄殘忍殺害,投屍于井中。幸而蒼天有眼,讓那老婦人僥幸逃過一劫,前些日子,若非老婦人恰巧攔到我的馬車,此冤情,怕永無昭雪之時。”樊大人一身正氣凜然,接着說道:“我讓人暗中查訪,并派仵作驗屍,查明此案屬實後,迅速将人證物證等一一找齊,這才來禀報陛下。還請陛下速速下旨,将殺人兇手捉拿歸案。”
我當然知道案情屬實,只是,想必其中大有機竅和文章,遠非這麽簡單。我慎重的開口道:“樊大人,朕覺得此案尚有疑點,魏珂此人,不随濁流,性情孤傲,但品行端正,乃是真君子。興許,是故意栽贓陷害也說不定,還是查的再清楚些才好抓人,否則,若真非魏珂所為,豈不傷了魏氏的臉面,天下之人,又如何評說魏氏?”
“國有國法,即使陛下說的是對的,但案子總歸要審,審案卻不抓捕可能的兇手,豈非滑天下之大稽,魏氏的臉面要顧全,那陛下的臉面與國法就可輕視之嗎?再者,既然未做歹事,坦坦蕩蕩,安怕走這一遭?臣覺得,魏珂入獄,不僅是顧全國法的體現,也是在盡臣子的應盡之責。若果真查明無罪,臣必定親自去魏家登門道歉,相信天下人更會被魏公子的坦蕩和忠君愛國的情懷所折服。魏大人,你說是不是?”
我在心裏默嘆了一口氣,樊大人果真厲害,我剛剛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竟連一絲餘地也不留。到底是誰将那個老婦劫走,又送到樊大人跟前的?
魏大人一臉猶疑之色,片刻後,他驟然出聲:“樊大人所言甚是,我相信犬子無罪。清清白白,不藏污納垢,又何妨有人來查?只是樊大人別忘了自己許諾過的話,犬子清白,必登門致歉。”
“魏大人如此做法,不愧為國之棟梁,樊某定會好好查案,也希望自己可以去魏大人府上致歉。”樊大人義正言辭,朝魏大人抱拳,然後退回自己位置,再不發一言。
朝堂上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我咳了兩聲,拉長了聲音道:“本來欲與钊國交好,前些時候,派了樊昊和沈彥兩位将軍作為議和使,前去議和。可前兩日朕收到公主的來信,說钊王命不久矣,幾位皇子正在争奪皇位,三皇子庸對公主說,如若我孛國肯派兵襄助他登基,他為帝後,願意割讓城池十座,聊表謝意。衆位愛卿如何看?覺得朕是否該應允?”
“陛下,這是天大的喜事啊,自然是該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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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陛下,此次機會千載難逢!”
“派兵到钊,雖會有傷亡,但與十座城池的豐厚回報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麽。”
“我孛國土地貧瘠,稼穑艱難,而昭國擁有千裏沃土,若能割給我們十座城池,定能改善我們目前的局面!”
“好,既然衆位愛卿都沒有異議,那就這麽定了,先讓兩位将軍到邊境按兵不動,等待公主的消息。”
其實早在禦書房召集三位将軍談話之前,我就收到了公主的密報,說钊王日薄西山,其子有争權奪位之意,讓我早做準備。
钊國的幾位皇子實力相當,要想在争鬥中取得絕對的優勢,就必須依靠外力,而孛國,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我當時就想先派兩位将軍在邊境駐守,以防突變。沒想到的是,下海商隊的賬目被人作假,這些年平白損失了幾百萬兩黃金,而做假帳的人,正是這三位将軍中的一位,為了安全起見,我不得不饒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希望這一番功夫沒有白費,能早日找出钊國奸細。
“可是陛下,兩位将軍已經走了數日,若此時發密信給他們,怕是已經遲了,這可如何是好?”一老臣,皺着眉頭,一臉擔憂的問道。
“衆卿不必擔心,在收到公主密信當晚,朕就寫好了書信,派人八百裏加急送過去了,這會兒,送信的人,應已在百裏之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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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這邊的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去鎮國公那裏一趟了。我将幾個太醫叫到寝殿裏,做好安排,然後命人去請魏大人和樊大人。
隔着屏風,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魏大人的關切之聲傳入我的耳中:“陛下,聽聞太醫說您勞累過度,又染上風寒,恐是要在榻上靜養一段時日。現下,祭祀大典已過,朝堂再無大事,陛下只管安心靜養。”
樊大人的聲音也響起,“是啊,陛下只管靜養便是,朝中之事,可暫且交予臣和魏宰輔打理。”
我咳了幾聲,正色道:“朕今晚将二位傳來,正是此意。從明日起,朕會宣病不出,朝中奏折一律交給二位大人處理,希望二位大人多多商議,打理好朝堂之事。”
“陛下可是會擔心,今日犬子之事讓臣與樊大人生了嫌隙?陛下大可放心,樊大人向來對事不對人、鐵面無私、是非分明,這臣是知道的。今日之事,臣下朝後,反複思索,覺得樊大人說得實在有理,比起陛下的臉面和國法,臣的臉面又何足道?我朝中能有樊大人這樣的中流砥柱,臣深感欣慰。我二人必當齊心協力,不負陛下所托。”魏大人語氣铿锵,能聽出皆發自肺腑。
我終是在心裏大舒了一口氣,“如此,朕便安心了。”
兩位大人走後,我屏退衆人,将阿遠叫來身邊,“朕會離開京都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朕以身體不适為由,稱病不出,宮裏這邊,你千萬要給朕看好,太醫得了朕的吩咐,會日日過來,宮中一切照舊便是,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朕不在皇宮。明白嗎?”
阿遠一臉擔憂:“陛下,若您真的打算要離開,把奴才帶上吧,奴才自您登記後,一直就沒離開過您的身邊,再說陛下的飲食習慣,別人也不知道,一路上恐多有不便,奴才實在放不下心。”
“阿遠,你替朕看好宮裏,就是對朕最大的幫助了。再說,若是你與朕一起消失,豈不更會惹人懷疑?”
阿遠拍拍自己的腦袋,露出歉意的笑容:“是奴才心急,一時考慮不周,陛下既如此交代,就安心的去吧。”
我走過去拍拍阿遠的肩膀:“那宮裏就托付給你了,只是還有一事,需要你替我辦了。”
“何事?”阿遠看着我,疑惑道。
我附在他耳邊,将字句一一吐出,阿遠聽完,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陛下,奴才真的不明白,您為何要如此?”
“你只需把話帶到就成了,其餘的,朕自有安排。朕只是想要和自己賭一把。”我回過身,開始收拾行囊。
阿遠搖搖頭,嘆道:“奴才照辦便是,只是陛下這一路,萬要照看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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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全亮,灰藍色的天空中,只有幾顆暗淡的疏星隐隐發光。我騎在馬上,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宮闕。
身旁的侍從開口道:“陛下,該啓程了。”
騎着馬飛奔,衣袂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晨曦的第一縷光穿透雲層照射出來,如此寒冬,竟也有了一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