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第五十章
鄰近過年,林與樂跟蘇譚譚打了電話。
電話裏,蘇譚譚問林與樂最近怎麽樣,林與樂說,就那樣,沒有和好。
說的是跟葉振戀情的事情。
自他們上一次談話,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個月。這期間,兩人斷斷續續也有聊,但基本上就僅限于問一下近況,和小年問好,有時候林與樂自己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分手。
從一開始的每天難受,每天都很想跟葉振講話,到瘋狂想把話都說清楚,甩狠話漂亮地分手,到最後,林與樂已經失去了跟葉振說話的欲望。
無所謂了,就這樣,如果還有什麽剩下的話,可能就是那一點點執念和不甘心了。
除夕那天,蘇譚譚照例給林與樂打了電話,不知怎麽地,忽然聊起了李應生。
她說:“你還記得之前跟你做項目的那個師兄嗎?”
林與樂愣了一下,等蘇譚譚說道,就是那個跟你一起去看電影的那個,她才想起來蘇譚譚說的是李應生。
她問:“怎麽了嗎?”
蘇譚譚馬上說:“我今天在我部門師妹的微信上看到她好像跟那個師兄在一起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那個師兄似乎好像一直在為脫單努力,是個很好的人,但在脫單這件事上,又好像稍顯笨拙。其實本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糕,至少他不渣不圖謀不軌,只是稍顯笨拙而已。
于是,林與樂便說:“挺好的。”
是真的覺得挺好的,如果是之前,她大概要覺得這個師兄,真的為了脫單而脫單,好油膩之類的,可現下她忽然釋懷了,覺得師兄這樣的行為再自然再合理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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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難為他人,就像她已經不會再為難自己了一樣。
……
和葉振分開的這一個月裏,林與樂的游戲夥伴又變成了周舒暢和程菲。三個人經常一起排位游戲,有時候還會組團線上劇本殺,有一次,程菲問了一嘴林與樂怎麽不和葉同學一起玩,林與樂語氣異樣地搪塞了一句,葉振在上課就沒多說了。
林與樂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隐藏成功,總之那之後周舒暢便開始隔三差五地同她聊天。有時候是電影,有時候是一些有趣的小事,但都很好地維持在了朋友的邊界。
林與樂說不上自己什麽心情,如果說之前只是感覺,但這個時候,她自己已經有了那麽一絲絲,要不要考慮別人的想法。
但目前還沒有答案。
由于疫情,林與樂全家都沒有選擇回鄉下過年,而是留在了城裏。
小時候林與樂也有過在城裏過年的經歷,但都已經很久遠了,相比之下,今年的年就十分冷清,就全家三個人,偶爾去樓上拜訪一下相熟的伯伯。
簡單的年貨,簡單的人員,簡單的一桌菜。
空蕩蕩少了些什麽的感覺。
晚上,吃了飯,放着春晚,林與樂窩在沙發裏給列表裏的朋友挨個發新年祝福,發到葉振的時候,恰好停了一下,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發。
然而,就是這麽停頓的一秒鐘,像是上帝的惡趣味一般,有三個人同時給她發來了新年祝福。
李應生說:“師妹,新年快樂。”
周舒暢說:“林與樂,除夕快樂。開黑嗎?”
葉振說:“姐姐,除夕快樂。”
林與樂看到這三句話時,停頓了很久很久,最後決定還是先給李應生回複。
兩人很簡短地寒暄了一下,林與樂主動提起了李應生是不是脫單了的這個話題,像是破除了曾經的難堪一般,李應生也馬上接了話茬,說,是。然後便結束了話題。
第二個回複的,是周舒暢。她說,除夕快樂,周老板。現在有點事,一會兒找你開黑。周舒暢說,好。
最後,便是葉振。
她只說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那個時候,她腦子裏鬼使神差地想到,那一刻像是過去三個階段的自己,朝她奔湧而來。第一個是抑郁的自己,第二個是慢慢治愈的自己,第三個是奮鬥的自己。
她有那麽一瞬間,是極其想要選擇周舒暢的,因為她感覺那會是一次進步,不必停留在過去糾纏不清。
可是她又馬上想到,一開始認識葉振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想的。也許選擇周舒暢,也不過是另一個葉振,也會有另一個矛盾或者性格缺點讓兩人爆發,不過也是一次循環罷了。
這個問題,在林與樂的腦子裏糾結了很多天,最終她選擇把決定權給了葉振。
她心想,如果這次葉振找她攤牌,她就選擇原諒他。重新開始。
可好久,葉振都沒有回複。
林與樂的心一點點地冷了一下。
終于,就在她要決定選擇周舒暢的那一刻,葉振發來了消息。
是一條很長很長的微信。
上面寫着:“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我們之間的關系很抱歉讓你這段時間那麽難受我知道我全責但我這段時間也不好受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 我其實并不想談戀愛了但就是很奇怪可能真的是命運作祟當我看到你一個大學生還會迷茫的時候 當我跟你聊天聽你說話的時候 我就慢慢喜歡上你了但我知道雖然我一直不願意承認這件事情就是我其實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成熟我有時候會很煩你會發現這一點所以我不願意承認一開始我也是想等我高考完了再跟你在一起可是中間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以後這件事能不能有所改善我從小就不愛表達自己我一直覺得解釋很麻煩 我希望真正能做到成熟等那個時候再跟你說但好像這次再不說就好像來不及了”
葉振的确在這種方面敏感非常,他敏銳地感覺到了林與樂眼中的他自己是怎樣的,也敏銳地覺察了林與樂對他态度的轉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這番話。
也許中間他年少自尊心過于旺盛的事情,被他美化省略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葉振似乎對成熟這兩個字非常的執着,執着到林與樂都說不清他對成熟的需求感來源于她這個女朋友,還是他的性格本身,又或許正是因為他對成熟感的追求,所以才喜歡上了林與樂。
林與樂不知道,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也許本身就是個無聊的問題。
林與樂拿不準自己什麽心情,她好像有種把葉振看透了的感覺,看透了他的秉性和缺點,卻還是心裏想要重新跟他在一起,也許是怕麻煩,也許是因為還不甘心還喜歡。又或者,看透這件事本就只是她的主觀臆想。
但無論怎樣,如今的迷茫與頭腦風暴已經不再是去年她迷茫的那個樣子了。
大不了以後再分。大不了就是再經歷一次失戀的痛苦。大不了就是磨難。
沒什麽好怕的。
曾經,在林與樂挂在虛無的懸崖邊時[注],是學校一個前輩的跳樓,讓她忽然驚醒。那一次血肉的模糊讓她第一次意識到,一切害怕的終點不過是死亡。
所有虛無缥缈的問題,有答案的沒答案的,想不通就不想了。
大不了就是死,但她絕不會向死低頭。如此便再也不用恐慌害怕。就大步向前吧。
在迷茫的時間裏,我們都猶如困獸,而困住我們的正是我們自己。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虛無的懸崖引申于:《麥田裏的守望者》不管怎樣,我老是在想象,有那麽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裏做游戲。幾千幾萬個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帳的懸崖邊。我的職務是在那兒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奔來,我就把他捉住。
完結作話:我發誓,我一個牡丹寫現實向戀愛,我真的用盡了我畢生的閱歷,我真的盡力…anyway,也許還有幾章番外,但可能跟戀愛關系不大,期待這個的(估計也沒有)就算了。
☆、番外1:有關長大
番外1:有關長大
“叮咚——同學們下課啦,請收拾好課桌,活動活動身體,眺望遠處。”
下課鈴中機械的女聲開始播報,安靜的校園頓時沸騰起來。
“诶!你這周回家嗎?”
“回啊!”
下餃子似的,一個個藍白校服挑着書包,離開教室,湧出校門口。
初二七班的教室後門口,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正懷裏抱着書包,慢悠悠地往裏頭收拾東西。
教室的另一端,一個紅衛衣的男生撐着桌椅,橫跳過來,坐到了他前面,問:“怎麽樣?一會兒去打球嗎?”
男生聞言一頓,從書包裏擡頭看邱澤昕一眼,然後說:“不去。”
少年眉眼青澀,五官已初步具備銳利的雛形,這正是十四五歲的葉振。
是個模樣冷清但依舊好心腸好相處的小男神,成績中等偏上,偶爾也名列過前茅。和之後的葉振完全不是一個人。
邱澤昕則一如既往地是個調皮蛋,一聽被拒絕,立馬苦着臉問:“為什麽?!”
這邊剛問完,教室後門立馬竄出來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女生,瘦伶伶的,眼睛很大。
她巧笑嫣兮,嘴邊露出一對小梨渦:“葉振!一會兒陪我去買奶茶呗!”
葉振聞言,說了句:“好。”
“哦豁,合着是要陪你對象?”見人對象來了,邱澤昕立馬譴責葉振見色忘友。
葉振斜了他一眼道:“滾。”
“草。”邱澤昕頓時就要拉開袖子跟葉振幹架。
葉振懶得搭理他,收拾好書包就起身往外走,女生在一旁看得開心,臨走前還不忘跟邱澤昕說:“下次,下次就把葉振讓給你。”
邱澤昕立馬接茬:“趙昭!你說的啊!”
“ok~”女生歪着頭甜甜一笑,揮揮手後,扭頭跟在了葉振身後。
無論在哪裏,俊男美女總是會成為大衆眼裏的一道亮眼的風景線,在那時的景德附中,葉振、邱澤昕一行人便是全校裏最亮眼的存在。
……
到了車站,趙昭捧着奶茶一直在葉振耳邊叽叽喳喳,她聲音好聽,以至于不會像麻雀,非要形容那便是百靈鳥。
在一起的半年裏,曾經的葉振是很喜歡她的聲音的。
“今天老師又罵我了。”“數學好難。”“我們組的那個女生好讨厭。”
趙昭說了很多,每說一點,葉振都會在一旁嗯一聲,往常他其實也是這般,偶爾會搭幾句話,但都是帶笑的,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心不在焉似的。
說了好一會兒,趙昭終究還是沒忍住,歪頭看向葉振,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沒有啊。”葉振說。
緊接着,公交車就到了,噴出一聲尾氣,停在兩人身前。
張了張嘴,趙昭還想說什麽,最終欲語還休,只好化為了一聲:“好吧,那我先走了啊。”
“嗯。”少年單手插兜,面容沉靜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揮了揮手。
又過了一會兒,公交車駛出公交站。
少年打了個滴滴,回到了家。
……
葉振的父親是做生意的,早年在外地工作,母親生下他後,因為身體不好,跟着父親外出後,沒法照顧孩子,便把葉振交給了爺爺。
當然,偶爾也會回來照顧葉振,但葉振的父親卻幾乎不怎麽回來看過葉振。
因此,葉振從小就跟他父親很是生疏。
初一下學期的時候,葉振的父親回到了B市發展,葉振也就被迫回到了父母身邊。
回到家,家中又有客人在。
葉振扶着牆剛換好鞋子,從廚房出來的母親,便叫了下葉振,叫他洗手吃飯,絲毫沒有介紹家中客廳裏一家老小是誰的意思。按照往常的意思,那便是這家人沒權沒勢,至少沒他家有錢有勢,所以他不必招呼什麽,人家是來巴結他們的。
葉振掃了一眼客廳裏笑容老實巴交的矮小男人、他身旁同樣笑容谄媚的婦女,以及夾在中間笑容拘束的幹癟女生,沉默地點了下頭,便放下書包往房間裏走。
身後是那個中年婦女腆笑的聲音。
“啊這就是你家葉振吧,長得可真帥蛤,高高大大,不像我家那孩子,光吃也不長個兒。哈哈哈哈。”
“害,您家的孩子會學習啊。”
“沒有沒有,這才初一剛入學,算不得什麽,算不得什麽。哪像你家孩子,我聽我女兒說,你家葉振在景德附中成績不錯嘞!”
“害,算不得什麽”葉振父親笑笑,也沒再說什麽,态度也算是見人下菜,冷淡的狠。
等葉振換完衣服出來,那個婦女又換了其他的話題再聊了。
……
一餐飯吃完,葉振也并沒有被授予要多招呼客人的意思,就連葉振的母親也只是叮囑葉振多吃菜,偶爾被提及才會說一兩句,大部分時間都是葉振的父親在應付,維持着表面上的和氣。
待他們一家準備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葉振父母才算是熱情了些許,裝裝樣子送人到門口說:“就走啊?要不再喝點酒再走?”
“不了不了,家裏還有事兒。”那對夫婦也不是傻子,打哈哈地推脫了下,做足了表面功夫,雙方才算是過完了招。
等門一關上,葉振的母親便問葉父:“他們來幹嘛啊?”
葉父說:“為了河山區那個店面來的。”轉而看向還在餐桌上吃飯的葉振,說:“明天去你二伯家一趟。”
二伯,說的是二伯,實際上并沒有什麽親戚關系,只不過是朋友。或者說商業夥伴關系。
葉母一聽,就立馬不贊同:“你叫孩子過去幹嘛?好不容易周末,還要寫作業的。”
“你懂什麽?”葉父斬釘截鐵地回怼,繼而吩咐葉振:“去那兒,跟你二伯家的弟弟打好交道,上次見面他還跟我念叨着你來着呢。”
葉振見狀,也只好:“嗯。”一聲,答應了。
這樣的生活不過是常态。
……
冬暖夏涼,轉眼到了第二年夏天。
葉振被分手了。
趙昭在某個下課的課間找到葉振,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得到了沉默的答案後,便提出了分手。她罵葉振,為什麽不喜歡了不直說,為什麽還要吊着她,拖着,磨着她,一直等到她提出來才同意。她說,她讨厭他,背後罵他渣男,結果隔三差五來視奸他動态的也是她。
葉振不知道該怎麽說,渾渾噩噩地什麽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要不要分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喜不喜歡趙昭,只是被提出分手的時候,他忽然覺得累,覺得這樣也行,所以只是沉默一會兒便同意了。
迷迷茫茫中考完,葉振依舊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而活。身邊的人好像都不會思考這個問題,班上的學霸們好似只要一直往前奔跑,每次月考不斷往前就可以滿足,學習成績差的好似能忙裏偷閑打打游戲就很快樂,獨獨他自己找不到活着的意義。
葉振的爸爸好似活着就是為了把事業做大做強,巴結更牛的生意人,籠絡更低的夥伴;他媽媽則好似活着就是為了不讓他爸爸生氣,家庭和和睦睦,假裝什麽矛盾都沒有;他周圍的親戚則活着好像就是為了巴結更有錢的人,只為争口氣;而他周圍的同學則好像連活着的目的都沒有,成天都是為了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在嬉笑在打鬧在争吵。有時候是為了某個明星,有時候是為了某個游戲,有時候則僅僅只是那小小圈子裏的人際關系,誰誰誰對誰說了句什麽話,咽不下這口氣。
葉振想不明白,這些到底有什麽意義。
血脈裏的高情商和細膩讓他勉強能安穩度日,能獲得他人的好感,可久而久之,他便想不明白,人們為什麽會這樣。就像他明明知道,趙昭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趙昭喜歡他,哭泣的時候想要他安慰,有時候說出口的讨厭別人的話,也只是為了依賴他讨好他。
可葉振不明白的是,這些有什麽意義。
也許每個人的青春期,都有一段奔向虛無的時期,去尋求所謂的意義。或早或晚。
葉振思考這些的時候,恰巧是他初三的時候。
緊接着,畢業那年暑假結束的最後一周,在他第二天就要去開學的時候,一個陌生女人帶着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子,忽然出現在了他的家裏。
滿地的狼藉,而他的母親則只是坐在地上哭。嗚嗚咽咽的哭聲,像是把葉振的靈魂都給哭散了。
沙發上,他爸抽完一支煙,指了指茶幾上的離婚協議,然後說:“簽了吧。”
自那一天開始,葉振就徹底失去了活着的意義。
……
時間陡然移轉,葉振的第二個女朋友,是在葉振離家出走的那個冬天。
恰巧是短視頻發展最初的那段時間,那個女大學生頻頻出現在葉振面前,用盡了撩男生的手段,對待在葉振身上。各種拍單方面的暗戀視頻,使勁了各種糾纏的技術,鬧得人盡皆知。
葉振起初沒搭理,後來答應的那天,是個深夜。
四下無人的時候,劃着濃妝穿着短裙的女生忽然哭着出現在他面前,問他,可不可以喜歡她。
女生的确是好看的,哭的時候,妝都哭花了。黑色的眼線被暈染在眼尾,很可憐的樣子。
也許就是那一瞬間,葉振忽然覺得,這個看上去無趣的女生,忽然有了有趣的一面。又或許僅僅只是看到了真誠,所以有了那麽一絲絲憐憫。
于是,他便模棱兩可地同意了。
如果說,對趙昭,葉振還有一絲年少無知時懵懂的歡喜話,那麽對這個女生,葉振其實有的只是一瞬間的感動。
他只是忽然有些想試試,僅此而已。
然而結果不到一個月,他就厭煩了這個女生的虛榮和無趣。
他厭倦了像個吉祥物一樣陪這個女生去秀恩愛,去網上秀優越,他有時候覺得這個女生喜歡的并不是他,而僅僅是像喜歡一樣奢侈品一樣喜歡他,到頭來,她喜歡的只不過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而已。
于是,他便果斷地提出了分手。
同樣也是某個深夜,當他提出他不想談了的時候,女生一下子就翻臉了。她的翻臉跟趙昭不同,她更像是純粹的惱羞成怒,葉振從裏頭看不到一丁點真實的喜歡或者其他的情緒,于是他當場也冷臉了。
他說,一個大學生,還是好好學習吧。別搞那麽多有的沒的。
他那時看出了這個人內心也許極度匮乏着某種東西。可他那個時候并沒有那麽多耐心去陪這個人耗。
沒過多久,他就被他媽給找到了。
自此兩個人再也沒有了聯系。很多時候連葉振不仔細想可能都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
回到了B市後,葉振是有想好好學習的。可內心依舊很混亂,和他爸的争吵從未停止過。最後一次劇烈的争吵後,葉振直接選擇了搬出去住。
這一次,他遇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大學生。
他見到了很多迷茫,也見到了很多欲望。
林與樂便是其中之一。
☆、番外1:有關長大
番外1:有關長大
“小姐姐可以玩戰士嗎?”
“小姐姐這麽晚還不睡嗎?”
“小姐姐厲害啊。”
初夏的B市晚上還有海風,葉振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的飄窗上,紗窗外有蚊子和灰塵。
不過一會兒發呆的功夫,又死了一次。
“first blood!!”
葉振回過神。
“葉狗你怎麽回事?送一血?”邱澤昕在耳機裏吐槽了一嘴。
葉振剛出泉水,直奔中路,幹脆利落地收割掉了法師兵線。
邱澤昕:“卧槽?你要不要臉?”
葉振:“先借點。”
邱澤昕:“那你一會兒藍給我。”
葉振:“…做夢。”
兩人差點打起來。
這時,另一個細小的女聲冒出來說:“要不我上路兵線給你蹭點吧?”
這是葉振對林與樂的初印象。
聲音好聽,在哪聽過。
……
第二次,也是一個深夜。還是這個飄窗。
夏天飄窗下的大理石面光滑又冰涼,葉振還記得那天淋了雨,洗完澡出來套了件籃球褲,屁股底下一片冰溜溜的。
游戲裏有人跟林與樂搭讪。
起初,林與樂沒搭理,葉振沒放在心上,畢竟不過是第二次一起打游戲的陌生人而已。
直到結束後,這名搭讪的男生,忽然向葉振發出了邀請,請求加入隊伍。
葉振起初沒在意,後來這人非要糾纏,加好友,葉振一個不小心點了同意,還非要葉振拉他,葉振比較無所謂,也煩他,跟林與樂說了聲,便拉進來了。
等開了游戲才知道,這人居心叵測,一直跟林與樂搭話。
他問:“小姐姐,多大啊?”
“…”
“是大學生嗎?還是中學生?”
礙于禮貌,女生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說:“大學生。”
那人立馬說:“大學生,挺好的,學什麽專業?”
女生幹笑着說:“…計算機。”
“計算機挺好的,多賺錢。”
“算是吧。”
“現在什麽人工智能、區塊鏈技術老火了,程序員各個年薪二三十萬的,富得流油啊這個行業。你一個女生怎麽想到選這個專業?”
“……”
那男的逼逼叨叨,剛巧一局游戲結束,葉振反手就把這人踢了出去。
房間裏瞬間安靜。
女生遲疑着問:“…你把他踢出去了?”
葉振意會錯了,頓時語氣有些冷硬:“怎麽?你還想跟他聊?”
林與樂立馬解釋說:“沒有,他在罵我。說我把他踢了。”
“……”葉振:“删掉他吧。”
“哦。”
一時又有些沉默。
“那我開了啊?”葉振說。
“好。”
于是,第二局便開始了。
打第一個野怪的時候,葉振問:“你是大學生?”
林與樂說:“嗯。”
又過了一會兒,葉振問:“你大學過的不開心嗎?”
女生那邊兒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麽問,但轉而就想到是剛才和那男生聊時,透露出來的信息裏猜到的,便立馬釋懷了。
于是她便說:“是啊,不知道該幹嘛,不知道為何而活。感覺做什麽都沒有意思。”
那一刻,葉振很想告訴她,他其實見過她,在某個短短的視頻裏。
他記性很好,其實從林與樂的頭像裏,他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誰。
……
後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講一下男女主的相識。葉振的番外就沒了。
☆、番外2:有關死亡
番外2:有關死亡
列車轟鳴,鐵路兩面的高射燈拖着長長的暗影,一下一下切過一排排的硬卧。
這是想象中的綠皮火車。
它代表着遠方,詩意和平靜。
可長大後才明白,這輛詩意的列車的目的地卻是浮華、功利與金錢,它奔着想象中美好的生活,奔着房價,奔着高薪,奔着996。
林與樂小時候從未想過自己長大後的生活是996,是比高三還高三的生活,是茍延殘喘996,是苦逼十年都不一定能買得起的房價。
林與樂是畢業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大學時期的焦慮,從大一就開始的焦慮到底來源于何方。
是她從大一開始就隐隐約約察覺到,學校裏教的東西,并不能變現。而996的工作卻也不是她所能勝任的。她一面貪圖夢想中的美好生活,一面又明白那好似實現不了。于是掙紮苦悶,最終不得不接受。
金錢一旦跟任何東西挂上鈎,那樣東西就變得不有趣了,變得沉重不堪了。
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林與樂便發覺似乎有一只大手一直死死地扣在了她腦門上,使她透不過氣兒來。
好似一切都墜入了深淵,沒有了意思。
什麽都沒有意思。
小時候,林與樂總是很讨厭菜市場,讨厭一切低級的、嘈雜的市井,讨厭擁擠的火車站,也讨厭随便霸占人行道的小吃攤販。
讨厭他們為了錢,不遵守規則。讨厭他們為了一點點錢,而市儈不已,斤斤計較,讨厭他們為了一點小事,自私不已毫不體面的樣子。
中學時期的林與樂總是想,自己長大後一定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她喜歡文學,喜歡愛情,喜歡穿越世界的旅行。
很長一段時間裏,林與樂都抗拒變成和其他人一樣的人,好似這樣就會被這個世界吞沒。
她以為那是每個少年在接觸這個社會時必須經歷的一段自我鬥争的過程,她給這段歲月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少年鬥。
鬥的便是曾經那個勵志不要變成市儈大媽,不要變得像大人一樣無趣的人。
可林與樂不知道,這個社會上只有大人才能混水摸魚順利地活下去。
死亡,便是林與樂的第二個命題。
不斷受挫,不斷地不被肯定。
因為她看上去還不像一個大人一樣,可靠,負責,能承擔很多事情。
不斷地有人跳樓,有人去世,有人自殺。
這個世界上不斷地有奇葩的、荒誕的事情在發生。努力的人死去,壞人還活着,有些人只要足夠幸運足夠好看就能賺這輩子你再怎麽努力都賺不到的錢,國外財閥草芥人命。
不斷地不斷地不地不斷地……
漸漸地,林與樂便覺得自己病了,壞掉了,已經沒有辦法喜歡一樣東西,也沒有辦法做出選擇。
怎樣都好。活着也罷,死了也好。
但最好還是不要去死。
不能認輸,這是林與樂最後的念頭。
愛情,不過是林與樂用來刺激自己麻木神經的一種方式。
她喜歡葉振嗎,喜歡的人是葉振嗎,看到的了解到的真的是葉振這個人嗎。
葉振真的适合她嗎,她又适合怎樣的人。
女人應該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女人應該嫁給喜歡自己的人。
這個世界不斷有不同的故事發生,有不同的道理告訴你規避風險。
可事實上,一切都不過是運氣。
林與樂有時候會這麽想。
嫁給喜歡的人,有幸福的人,也有不幸福的人。反過來也一樣,一切都只不過是概率問題。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其實選擇自己喜歡的那條路便好了。
——盡管如此,林與樂也沒放過自己。
在很多無人知曉的抑郁時刻,林與樂會忽然覺得,葉振其實半點兒也不了解背地裏抑郁的她,沒有人知道她可悲的有病的這一面。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這麽多人,無人像她,沒辦法擁有和別人一樣的,可以接受庸庸碌碌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她異常脆弱又混沌。她是一枚壞掉的螺絲釘,壞掉的機器,在優勝略汰的環境裏應該被淘汰,如果是野外世界,這樣的生物應該被吃掉。
她們是腦子壞掉了的應該被淘汰的人。
林與樂有時候也會這麽想。
但林與樂還不想死,主要是還不想認輸,還不想成為宿舍樓下一大早就被收屍得幹幹淨淨過路只會被感嘆一句好可惜的那種人。
終于,愛情來了。
在吵架熱戀的某一刻,林與樂發現自己居然也擁有了跟正常人一樣的情感,真是不可思議。
像是一個乞丐有天撿到了一顆糖,才發現原來糖果長這樣。
于是她告訴自己說,嘛,就這樣吧。
少年告訴自己說,就這樣了,不想了,不找了,不鬥了。
17歲的霍爾頓,21歲的霍爾頓。
一個掉下了懸崖,消失不見。
一個變成牧羊,回到羊圈。
沒有人知道,17的霍爾頓最大的願望,是不想變成大人,不想被淹沒。
月亮也忘了,月亮也不在乎。
或許就像火箭升空的那一刻,必定就要經歷脫殼的陣痛。
沒有人會在意那個殼兒去哪了。
找不到意義就不找了。
讓我們忘掉它,忘掉世界,忘掉自己。
就向死而生吧。
為了不死掉,為了不生病,為了不痛苦。
就對抗虛無吧。
做任何你喜歡的事,讨厭任何你讨厭的人。
只要你想。
21歲的林與樂,17歲的林與樂。到現在她依舊覺得自己跟幾年前的自己沒有什麽差別。
但已經不會感覺到害怕了。
至少已經從想象中的那所高中裏逃出來了。也不必再回去。
而鎖住她的解救她的都是她自己。
☆、番外3:有關寂寞
番外3:有關寂寞
初二七班,期末考前一天。
“啊下課啦下課啦。”
班主任一說放假,全班嘩啦嘩啦亂作一團,桌椅乒乓亂響。
兵荒馬亂裏,體育委員單手抱球,橫穿過收拾書包回家的人流,一腳踩住邱澤昕斜前方的桌子杠,問:“打球不?昕昕。”
“昕你妹啊,不打,滾!”
“啧,你怎麽回事,來嘛~”
邱澤昕斜觑他一眼,然後轉頭問教師另一端的白臉少年,道:“葉狗,去嗎?”
白臉少年正收拾東西,頭也不擡道:“不去。”
邱澤昕倒不意外,轉頭一臉不情願地看向體委。兩人面面相觑一陣,體委的表情逐漸從威脅變成了委屈央求。
無奈。
五分鐘後,體委一手抱籃球一手攬着邱澤昕的脖子,大步闊斧地去了籃球場。
……
晚上回到家,家裏來了客人。
大堂姐大表姐小表姐小堂妹團團把滿頭大汗的邱澤昕一把圍住。
“怎麽樣,昕昕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