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人們到底是不是偏愛不坦率的人多一點,林與樂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們喜歡的是自己喜歡的幻想。只是當對方本身越貼近你想的樣子,或者你想的樣子越貼近對方,那麽你才能順遂地談一場戀愛。
只是可能越不坦率的人,越能被安放更多幻想,尤其是美好的幻想——而那正是每個人愛情的來源。
這麽想着,林與樂便有些原諒了自己的迷茫。
——她能很快想清楚趙思琪的煩惱,正如別人也能很快想清楚她的煩惱,而自己卻死活鑽不出來一樣。道理都懂,可是道理也有成千上萬條,感性和理性始終不能完美地幹掉對方,才導致她像個走起路來左右腳都打架的人,外人只以為她是腦殘,唯有自己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就跟趙思琪近乎愚蠢的執拗一樣。
或許每個人都有這麽幾個死活想不通但對于別人而言卻很簡單的問題,這些問題或許是來源于童年的創傷,又或許是其他。總之,總有一些人終其一輩子都在跟這些問題打架,甚至有些人到了晚年都還在治愈童年,都還在跟自己較勁跟自己打架。
想清楚這一點兒,林與樂便開始學着怎麽自己跟自己勸架了。
比如:“想開點兒,無論哪種想法都不會贏,你是個凡人,不能未蔔先知避開所有傷害和風險,那還想個屁啊。”
比如:“快做事吧,想那麽多幹什麽。有用麽?”
又比如:“好累啊,不想想了,打游戲吧。”
甚至偶爾冒出,‘這樣下去我會不會麻木’的想法後,腦子裏也應激反應地冒出了:“別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就這樣,春節很快過去,時間來到二月中旬,學校發了通知,說延遲開學,群通知裏陸陸續續出現了校招的鏈接,今年是網上面試,林與樂看到有人開始準備面試,便也開始着手準備春招了。
在林與樂準備簡歷的時候,程菲發來消息說,不準備休學了,想準備春招。
林與樂問她:現在狀态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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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說:還可以,感覺疫情期間待在家裏神奇地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林與樂笑笑:那必然,第一次發現世界可以這麽荒誕這麽小說,也這麽感人。
是啊。程菲說,忽然就覺得自己也要做點什麽了。
林與樂說,是的。
到此,兩人都互相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然而這個世界并不是有了幹勁就有了結果,盡管林與樂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真到面試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今年就業形勢的嚴峻。
大概過了半個月後,林與樂立馬及時止損,選擇了去考研。
一方面保研希望渺茫,一方面她也的确大學期間沒學什麽,還想再讀幾年彌補大學期間的空白。
然而,說是這麽說,準備工作還是做了足足一個月,也沒能很快進入理想的複習狀态。
林與樂心中的理想狀态必然是高三那時候的樣子,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還是鹹魚太久,她竟怎麽都回不到那種狀态。
就在焦慮快要掌控她的時候,那股應激的勸架能力來了。
“算了,別想那麽多,負面情緒無用。能複習多少是多少,實在不行大不了就重來。也沒什麽。”
這麽想着,就真的不害怕了。當然也跟着鹹魚下來。林與樂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過去長期的焦慮與抑郁讓她不想再去逼迫自己。
就這樣吧。生活本該就是這樣。懶惰和勤奮每天打架,能幹一點兒是一點兒。
終于,四月份的時候,林與樂上完了高數的第一輪課程。她覺得自己終于安穩下來了,雖然這也不代表日後不會繼續發瘋。
但此刻林與樂不想想太多,人生到底最重要的還是當下吧,這樣标準的中學作文題目,如此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裏。
沒什麽大不了的,大不了重來。最壞的結局不過是活不下去、不過是死,但只要她不願意不作奸犯科,應該不至于到那一步。
五月份,林爸林媽終于有了複工趨勢,林與樂一個人留在鄉下複習。
偶爾偷懶,偶爾會跟蘇譚譚聊一些有的沒的,但每天都還是有在一點點複習。
某天,程菲複習不下去了,剛好林與樂也不複習不下去了,兩人便在深夜裏講電話。
講着講着,便講到了理想型。
程菲說:“我感覺,我整個大學迷茫期,不僅思考了自己以後想幹嘛,連理想型都在變。”
林與樂問她:“怎麽說?”
程菲說:“就,大一吧,沒啥理想型,就是喜歡帥的,看到一個帥的就心花怒放,被一個男的看一眼就覺得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點意思,總之就是新生發春綜合征。”
“哈哈,你這個名字還挺貼切。”林與樂說。
“那可不。”程菲繼續說:“後來發現,帥的看不上自己,然後大二忽然就對渣男有了感覺,總覺得自己要找個渣男被傷害一次,認清現實,然後再找個老實人結婚。”
林與樂差點笑噴,但也理解:“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是現在啦,”程菲道:“不用渣男打擊,現實就讓我低頭了,不過倒也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是真的越來越想清楚自己要什麽的感覺。現在就是覺得那種務實的、有自知之明的男生特別招我喜歡。我最看不慣就是沒有自知之明的男的了。”
“我也是。”林與樂說。
程菲馬上道:“那你呢?理想型是啥?”
聞言,林與樂愣了愣,然後無意識地開口:“話不多的吧,長相幹淨,沉穩,不一定要多會說話,但一定要是個情商比較高的男孩兒吧,不會太自信,但也不自卑,對于想要的會争取,但不會過于……”
越說,林與樂便覺得那個人的形象越來越具現化,不由咯噔一聲停了下來。
果然,程菲也察覺到了,開口道:“我咋感覺你在說具體某個人似的。”
林與樂心髒一跳,便下意識否認:“沒有,就喜歡這樣的。”
程菲也沒有糾結,繼續說自己的愛情觀了。
然而事後很久,林與樂都沒能緩過來。
她以為只這一晚上便好,明天醒來就不會有了。
然而,很快,第二天晚上這股念想又冒了出來。每一次林與樂都跟自己講,“別想太多,當務之急是複習。”然後每一次,沒過多久,那個念頭又陰魂不散地冒了出來。
好幾次,她看着書,拿着筆,不自覺地就神游起來。
她想起和葉振第一次接觸時,他低沉清越的聲音,他說:“你是大學生麽?”
也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男生冰涼的指尖,和默不作聲出現在她學校裏,看她的那個眼神。
也想起後來,在空教室自習時,他趴在桌子上睡覺,偶爾醒過來,歪着頭一臉呆滞地望着她的樣子,好似她是他的全世界。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林與樂在心裏告誡自己。然後就想起了太陽那首歌,想起了自己在這首歌的背景下,說過的話。
還能有挽回的餘地嗎?他還會喜歡自己嗎?
林與樂開始有些糾結。
最後,她跟自己說,算了,不要再想了。
然後撥打了堂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