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到了二飯堂，正值飯點，食堂裏裏外外都擁擠着。
林與樂率先找到紅耳機男生，讓他站在原地先等一下，同行的男生同他告別，林與樂找周姐換了一張餐票後，遞給他。
男生一席藍白校服，擡眼時，沖她笑了笑，露出一對小卧蠶，是很陽光的長相。
進了飯堂，二樓有專門設立的窗口為這群學生打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與穿着私服的大學生混雜在同一個空間下，張揚與半熟體，很是奇妙。
下午，學生們吃完飯後紛紛聚集在飯堂附近的小賣部處買零食，連往常無人光顧的奶茶都被高中生們一掃而空。這讓這讓林與樂想起剛到A大時，小賣部奶茶架前的盛況。
似乎自己也曾在這兒買過一杯奶茶，也是因為那時候買的人多，她便湊熱鬧也買了一杯。之後便發覺這的奶茶幾乎都摻了水，半點兒也不好喝，且貴，平時幾乎沒有人買，每逢有大一新生或者高中生初中生來學校參加什麽活動時，就會被一掃而空。
又過了一會兒，林與樂便負責召集三班學生排隊，準備去禮堂聽講座。
時間這時已經到了一點半，本校的學生幾乎都已經離開了食堂，空蕩蕩的大廳裏只剩下了身着藍白校服的高中生們。
他們四處游蕩，有的找不到人，有的則找不到隊伍，場面一時間十分混亂。
林與樂并不認識三班的人，除了年輕班主任以及那個紅耳機以外，誰也不認識。只是這個時候，班主任也不知去哪兒了，林與樂便只好在人群中搜尋了下那個紅耳機少年。
得虧了他的耳機十分亮眼，林與樂一眼望過去，便在食堂後排看到了一群圍在一起打游戲的男生，而紅耳機男生就正坐在其中。
林與樂走過去，便很快發現他們玩兒的是王者榮耀。
林與樂自己也打游戲，不知道他們玩的是不是排位，也就沒有太打擾他們，而是問旁邊觀看賽況的男生，“同學，你是三班的嗎？”
黑臉男生似乎比較腼腆，搖搖頭後，又趕緊低下頭去看游戲局勢了。
倒是紅耳機男生似乎知道林與樂要找的是他，便從游戲的空隙中擡頭看了一眼，他笑着問道，“哎，姐姐是要集合了嗎？”
Advertisement
他手上還在操控着，林與樂回他，“是的哦，但是我沒有找到你們班班主任，不知道你們班班長是誰，能不能幫忙，叫一下他們在這集合。”
一聽到這話，紅色耳機也沒有耽擱，立馬起身朝一個方向喊了一聲，他喊的是個名字，林與樂沒聽清楚，随即便看到她身後，隔着兩三桌的距離，一個高個子男孩走了過來。
林與樂同他交代了一下，班長倒是很好說話，當即大喊一聲三班來這裏集合，便很快召集了同學稀稀拉拉地往這邊兒趕來。
其他班這時也在集合，原本散開沒什麽，一集合整個飯堂都擁擠了起來。
林與樂百無聊賴地看着吃着小零食、端着摻水奶茶陸陸續續走來的小女生們，很快三班的隊伍就排起來了。
班長數完人，告訴林與樂還差三個人，還在上廁所。
林與樂點點頭，又想起來什麽，問：“你們班主任呢？”
“班主任？”男生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解釋道：“趙老師不是我們班主任，是新來的老師，我們班主任有事來不了，所以找趙老師帶我們來。”
林與樂恍然，怪不得。
“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她問。
男生剛要搖搖頭，就看到林與樂身後走來的人，“啊，趙老師來了。”
林與樂在他開口前就注意到了，跟着他視線轉過身去便看到了趙老師正急匆匆趕來，臉上寫着抱歉與尴尬。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上廁所去了。”年輕的老師剛一走進，便連忙跟林與樂道歉。
林與樂有些不好意思，忙跌聲道：“沒事沒事。”
在她印象裏，老師就是老師，而她還是當初那個高中生。也自然沒有把眼前的老師當做同齡人，直到兩人随口一聊，林與樂才驚訝地發現，這位年輕的老師才剛剛畢業，還是實習生。
也就是，這位老師也才比她大兩歲，大兩屆。
這頓時讓林與樂感到有種認知錯亂。
“真是沒想到啊。”林與樂驚奇地看着趙老師，感慨道。
趙老師似乎也很不好意思，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道：“害，這有什麽。”
是啊，這有什麽。
林與樂在心中嘆氣，原來她也已經到了可以成為曾經的自己的老師的年紀。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可她卻覺得自己還是孩子。
……
又拖沓了許久，整個隊伍才完完整整被帶去禮堂。
以前高中生的時候從不知道，換成另一個角度，這樣的集結是怎樣的。
曾經的她，站在隊伍裏，有時候抱怨怎麽還不走，有時候只是淹沒在隊伍裏跟小夥伴們嘻笑打鬧，絲毫不知道老師們的事情。
這一次，卻意外地讓林與樂知道了曾經任何活動集結背後老師們的心情。
林與樂問趙老師：“帶他們累嗎？”
趙老師一副很慚愧的樣子說：“唉，也就那樣。”
一副很典型的，當代大學生的模樣。
也就那樣，沒什麽，一般般吧。諸如此類，自我認菜。
……
到了禮堂後，學生們入座，之後就沒她什麽事了。機構請來了一位所謂的教授開場講生涯規劃、職業規劃，之後才是林與樂這樣A大的前輩進行宣講分享。
教授講了整整兩小時，講哪些工作賺錢，哪些職業大熱，什麽性格适合什麽工作，總之也不知道他怎麽那麽能講，講得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林與樂都不緊張了，只想他快點兒。
期間有不少學生憋不住頻頻出來上廁所，也有人借着上廁所的機會幹脆躲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兒。
林與樂站在禮堂跟廁所之間的過道上，耳邊都是教授從禮堂裏透出來的激情澎湃的聲音。
在林與樂眼裏，這人就是個慣會吹水的，幾乎沒什麽幹貨可言，放在大學課堂的話，幾乎臺下的人連通第一排都不會從手機裏擡頭看他一眼，擡頭的可能也只是給面子或者眼部放空。
可林與樂卻隐約能看見，前排居然有不少學生不僅聽得相當認真，而且還在做筆記。
同期準備上臺分享的前輩也注意到了，同林與樂相視一笑，自嘲道：“這大概就是大學生跟高中生的差距吧，我們油膩了。”
林與樂笑笑：“唉。”
女生又道：“不過這工作感覺挺爽？每天跑跑講座忽悠忽悠學生，然後吹吹水就能拿工資了。”
林與樂笑：“那我們學校的有些老師不也是？”
女生也笑了：“哈哈應該不一樣吧，咱們學校好歹有一些科研指标吧。”
說完兩人又都笑了笑，便沒再說話了，都為一會兒彼此的宣講打腹稿呢。
又過了許久，周姐終于出來叫她倆了，教授的演講進入尾聲，林與樂她們跟在周姐身後從後門繞到禮堂右下角等待進場。
從外面看不覺得，到了裏面才發現人真的很多，黑壓壓一片。
這會兒林與樂終于又有點兒緊張了。
過了答疑環節，和她一起的女生先上，她是生物學院大三的前輩，分享的都是一些實驗的趣事，一下子就勾起了這些高中生們的好奇心。
氣氛倒是很熱烈，聽前輩聲音也聽不出來什麽，只有近距離的看的林與樂才能看到前輩拿鼠标的手在抖。
又過了漫長而焦灼的十五分鐘，林與樂要上了，周姐告訴她，時間不夠了，要加快。
林與樂點點頭，一上臺，一擡頭，居然就直愣愣地對上了正對面人群中央裏的紅耳機。
他似乎對自己笑了一下，似乎又沒有。林與樂實在太緊張了，可面上卻強裝鎮定，半點兒不露怯。
與生院學姐的輕松不同，林與樂的講解偏枯燥呆板。
曾經她是高中生時，也聽過前輩們的宣講，無論是高考前來自前輩的鼓勵與校招，還是大一時社團招新時前輩的宣講，每一個前輩似乎都是雲淡風輕，在臺上風趣幽默侃侃而談。
林與樂不想自己露怯，也嘗試自己幽默，可結果如何，她不清楚，她實在太緊張了，根本沒有多餘的腦子去分心給高中生們的反饋。
她的演講，高考經驗巨多，主要是因為她的大學生活實在乏善可陳，專業課與實驗課對她來說也過分枯燥，也許對于大學生活都沒過好的她來說是沒資格來分享的，但她還是來了。
一直快到尾聲，林與樂才慢慢自如起來。
她看着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忽然回想起了一些曾經她作為高中生時的心情，也就理解了為什麽教授那樣的發言這群高中生也可以求知若渴般聽得那樣認真。
因為無知，也因為憧憬。
因為想要快點兒長大，所以想要從大人、過來人這裏，挖一點未來的東西以填補想象。
也突然就想到了紀伯倫的一句話。
“青春與關于青春的知識不可兼得，當我們懂得青春該如何度過時，我們便已經不再青春。”
這麽想着，林與樂便也拿來用做了收尾詞。
“所以，無論你們今天是否收獲了什麽，以後能否規劃一個好的未來與專業選擇，但至少你們此刻擁有青春，那就享受它吧！”
最後一個字說完，別的林與樂不知道，但她知道至少她收尾的時候，臺下學生們響起了劇烈的掌聲，甚至有人大喊一聲：“好！”
然後在一片哄笑聲中，林與樂結束了她的第一次宣講。
結束後，林與樂又要帶着三班的同學穿越校園，回到最初的停車場，送他們上車。
臨走時，不少學生來找她要微信。
林與樂比較心軟，通通都給了，盡管她知道最後多半都會在列表裏躺屍。
然而她怎麽都沒想到，紅耳機居然也來加找她要微信了。
看着紅耳機笑着跟同學勾肩搭背地走上車，上車時還踹了同班屁股一腳。
林與樂忽然在心中感慨，青春啊。
這些高中生總是像一面鏡子一樣，即使是随便一位地鐵中偶遇的身穿校服背着書包的男生，林與樂都能從他身上清楚地望見自己的‘老去’。
雖然她在某些人眼裏，也一定還很年輕很青澀，可林與樂就是覺得自己老去了。
感慨中伴随而來的，不止落寞，還有焦慮。
老去等于時間的流逝，更重要的是，時間的白白荒廢與無所建樹。
這正是無時無刻不潛伏在林與樂心中，随時飄蕩的幽靈。
作者有話要說： 啊要高考了，7月7。祝考生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