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0 “回不去
沈可居發完那條微信其實就一直在車裏等, 沒有離開。手裏握着手機,滿室黑寂。
車旁那盞路燈忽暗忽明,在車裏倒是聽不到電流聲, 但在黑暗的車內卻容易察覺。沈可居默默記下路燈的位置, 等明日一早和管這片的人說一聲。
一道光驀地從手機屏幕上發散開來,沈可居馬上劃開, 眼睛在那行字兒上定了幾秒, 突然笑了。
往後一周多,果然如沈可居所說,短暫的假期是為了長期的忙碌,他實打實地忙了一整周,博物館這邊給他放了假, 卻是因為他要忙更重要的事, 這次老吳也出動一起去了田野。
才在一起沒幾天,正是膩歪的時候, 沈可居卻沒有什麽時間。只能在晚上煲煲電話粥, 同城甚至同區搞得跟異地戀一樣。
這個區很大,他們剛剛分別在南城牆和北城牆下,離得很遠。
沒兩天就是沈可居的生日了, 但沈可居實在抽不出身, 付沚也只能在電話裏聽着他說“這麽大的人了也不過生日了”。
他不在意,但她不會不在意,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的第一個生日。
最後周旋一番,兩人說好,生日和新年一起過。
才商量好,付沚的手機就彈出一條消息:
【尊敬的旅客,您的古都機場(T2)至首都國際機場(T3)20XX年12月31日 16時55分飛19時25分降, XX航空XXXX航班,付沚已預訂成功,乘機當天請帶好證件提前3小時至機場辦理登機手續,以免機場提前50分鐘停止辦理值機手續。】
付沚足足盯着這條短信愣了快一分鐘。
她什麽時候說要去首都了?這票?
付沚馬上打開手機,害怕是她爸媽自作主張要一起去首都跨年給她訂了票,那樣的話沈可居那邊就沒辦法說了。
如果是爸媽訂的,那一定要說清楚,她已經和人有約了。
打開微信,最上面的那條消息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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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chor:祝我們旅途愉快。
是沈可居訂的票。
正在付沚疑惑沈可居是怎麽知道她的身份證號碼的時候,她想到,她從未告訴過沈可居她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一切都指向那次她和沈可居一起去博物館訂票時發生的事情,沈可居當時好像還問了下她身份證號上的生日準不準,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給他輸錯數字了所以要核對下。
如今看來,他當時只不過是在确認而已,因為有很多人身份證上的生日是錯的。
這時候,是該說他謹慎,還是該說他狡猾?
得知訂票的人是沈可居之後,付沚突然松了口氣。她甚至沒察覺自己對沈可居行為的縱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動。
小渚:這麽早就訂票?
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不如天算,這麽早訂票,到時候去不了怎麽辦?
沒有收到付沚質疑、反對的話語,沈可居等待時加速的心跳又加速了。他現在在開會,開一個無關緊要卻必須出席的總結會。
可誰也不知道,他此刻表面冷若冰霜,卻已然心花怒放。
anchor:比到時候訂不上票強。
anchor:這幾天考慮考慮都想去哪兒。
首都對于付沚來說并不陌生,家離首都不遠,之前寒暑假總會去首都玩,總會去故宮博物院、國家博物館轉轉,還去過恭親王府和煙袋斜街,也爬過八達嶺去過鮮花節。
不過除了這些地方,還真沒怎麽去過別處了。
小渚:去故宮轉轉,再去對面的國博?
anchor:可以。
小渚:想不到還能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呢?
anchor:有在1月1日早上看過國旗嗎?
小渚:沒有呀
這是真沒有,她只知道1月1日Tiananmen廣場前升旗的時間是早上7時36分,但從來沒有去看過。
anchor:好,那酒店訂近一點。
從這天起,付沚心裏就開始隐隐期待今年最後一天的到來。
但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日子是冬至,12月22日,太陽直射南回歸線的日子,一年之中夜最漫長、白晝最短的日子,也是沈可居的生日。
那天沈可居應該會在文物局開一天的會,回不來,甚至晚上。
但他過不來,不代表付沚過不去。付沚熟知文物局的地址,沈可居下一趟樓的空還是有的。
在他生日前一天晚上,十點多。
付沚拎着個飯盒,站在文物局樓下,擡頭向上看去,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電話那頭的人接起之後聲音稍顯疲憊:“渚渚。”
“你在做什麽呀?”
付沚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東西:“你在哪裏?”
“在局裏,今天回不去了。”語氣裏有點委屈。
“真的回不去?”
“嗯,”沈可居悶聲應了聲:“回不去。”
“那你下來。”
“嗯?”
“快下樓,”付沚搓搓胳膊:“今天有點冷啊。”
說話的時候,嘴裏都吐着白氣。
她聽到電話那頭帶輪子的辦公椅輪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朝着一邊走了兩步又馬上折返,接着就是“噔噔噔”的下樓梯的聲音。
聽這聲音,付沚便知道,他原本是想去窗邊看一眼她,又想起她說天冷,于是朝着窗戶走了兩步又迅速下樓過來找她。
直到他出現在自己視野裏,電話才被挂掉。
她站在樓下,離樓梯口不過幾步路,她卻見到沈可居飛奔向她,額上的頭發向後去了些,衣襟也朝後搖去。
接着,她落入了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
與此同時,她的手被他握進手裏,手上的東西十分自然地被接了過去。
沈可居另一只手掐了掐她的窄肩:“怎麽又瘦了?”
“沒呀,吃得好着呢。”
“不進則退,沒長肉就是瘦了。”
好一個“不進則退”,此般偷換概念,這就是老吳的得意門生吳門大弟子沈可居嗎?
“這是什麽?”沈可居松開她,提起自己手裏的袋子看了看,裏面好像有一個飯盒,粉粉的。
付沚背過手,面朝着沈可居,往後倒着走了兩步:“你的夜宵,不許嫌棄!”
說完接着倒退着走,這會兒這片的路上也沒什麽人,她遲遲沒轉過身去:“我要在門禁前回去,先走啦!”她雀躍着跟沈可居揮手作別,風吹起她的碎發,上面沾着點點白星,随風潛入黑夜的空氣之中。
付沚到路邊打了輛車回學校。
朋友圈好不容易有一次更新提醒是沈可居的頭像,大家都紛紛點進去看,想着這萬年不發朋友圈的人究竟發了什麽。
看了之後,除了一句感嘆,基本沒有別的話好說。
Sh:珍馐美馔。
配圖是一個粉色的飯盒,飯盒的透明蓋子上還貼着卡通貼紙,一看就是小姑娘的飯盒。飯盒裏歪七扭八地躺着滿滿一飯盒并不算太漂亮的餃子,有的皮兒透亮,有的則直接露餡了,還名有點可愛。
飯盒外邊,還有一小袋醋包,不難看出來是倒進飲食級塑料袋裏紮起來的。
當然,比這餃子和醋包更能讓人注意到的事,瞧沈可居這樣子,必定是談戀愛了。
原來鐵樹真會開花,評論區的文字洋溢着粉色。
付沚上了出租車,在光與影交錯之中,看到了沈可居的朋友圈。她點了個贊,沒說什麽。圖片裏的餃子出自她之手,萌芽于三小時前。
今日傍晚時分,付沚拎着一小袋面粉、一小兜兒肉餡、幾朵香菇、一個小面板和一根擀面杖回寝室時,在寝室的幾人無比驚訝。
劉璇先拍拍手:“上回說道,古都一隅才子佳人未度良宵,可怎知今日高校女寝內,”她說到一樣,拍那樣一下:“僅一桌、一椅、一板,”她拿起還未開封的擀面杖,又往菜板上一放,木質接觸發出聲響:“一’撫尺’而已。”
“好了好了,”付沚笑着拿過被當作撫尺的可憐擀面杖,挽起袖口拆開包裝後又用熱水燙了燙,拿了自己的不鏽鋼小盆兒出來,上次用完之後擦得锃亮沒落一點兒灰,但付沚還是過了遍水。
用吸水紙把面板上的水漬吸幹淨,撒了層面粉。付沚之前在家裏沒少跟着母親包餃子,步驟都知道,只是這還是她第一次上手實操。
她們之前偶爾在寝室做飯,基本調料都有,主食基本是挂面方便面,還從來沒這麽大費周章過。三人一眼便知這是為什麽。
明天是冬至呀,吃餃子的節氣。
不止如此,更是沈可居的生日。
和面,滾面柱,切面劑子,擀餃子皮兒,這幾步付沚都做得格外順暢。一個個潔白的面團在她掌下轉折圈兒變成外薄內厚的圓面片,中間薄粉相隔,彼此之間粘不上。
付沚拿不準沈可居喜歡吃什麽樣的餃子,是皮兒軟的還是硬的;是素餡的還是肉餡的;是蒸的、煮的還是煎的。
不過就算她想得再多,條件也不允許,她最後還是做了香菇豬肉的煮餃子。
上次一起吃飯,見他吃香菇了,上上次吃飯,見他吃肉餃子了。兩者合二為一,總沒錯吧。他能偷偷觀察她的飲食習慣,就不許她看啦?
到了寝室,付沚收到了沈可居的反饋,兩人閑聊了幾句,就開始各做各的。
直到睡前,付沚才要和沈可居道聲晚安,打開微信剛好收到沈可居的消息。
anchor:[語音]
付沚點開,聽到沈可居喚了她聲“渚渚”。
聲音低低的,乍一聽與往常無異。
可付沚卻察覺了他的情緒,因為他的語音之中,帶了些幾乎不可查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