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你是怎麽讓他答應你們的?而且……為什麽是你們一起回上海?”當阿誠在酒店看見顧清明和明臺的時候,的确可以用大吃一驚來形容。
明臺看見阿誠,卻意外的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意思,反而翻了個白眼,抱着顧清明的腰就要走,嘴上還念叨着:“哎,清明,咱們走吧,我可累死了,咱們去開個房間歇一會吧。”
顧清明狠狠瞪了明臺一眼,重重地把他的手打掉了,然後才笑着對阿誠說道:“阿誠哥看了明天的報紙就知道了。”
阿誠有些茫然,“明天的報紙?這跟你們來……”能有什麽關系嗎?
不過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當明樓遞過來當天的報紙,阿誠就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所以說……你跟一個,嗯,‘身份不明的女子’私奔?所以被開除軍籍,顧伯父還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阿誠吃驚的連自己手上的牛奶都忘了放下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清明用小銀餐刀往自己那片烤土司上抹了厚厚的一層黃油,眯起眼十分享受似的吃了一口,“就是報紙寫的那麽一回事。”
在那個喪葬嫁娶全得寫個東西登報的年代,好事壞事都能傳千裏。但阿誠還是覺得這個故事太不可信了——盡管它編的頭頭是道,看似十分有道理。他狐疑地看了顧清明,“可是……那是個什麽女子?能……”能把你這位大爺勾搭出來?說着,阿誠又瞟了一眼明臺,“明臺,這是怎麽回事?”
從小到大,顧清明只要有稍微親密一點的玩伴,咱們明臺小少爺就會鬧個不休,這回這麽安靜,一看就有鬼……阿誠心說。
明樓擡眼看了看明臺,然後一只手伸過去把阿誠手裏的報紙沒收走了,一揚下巴,眼睛看着阿誠手上的牛奶,淡淡地說道:“吃飯,吃完了咱們還得早點兒走呢。”
礙于顧清明在場,阿誠也就沒好意思拆穿明樓,‘你難道不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嗎?王天風之前沒跟咱們通氣,之後恐怕也不會啊’。但為了給明樓留點兒面子,不讓他在顧清明面前留下一個‘八卦’的印象,阿誠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低下頭去切自己的培根和煎雞蛋。
明臺看看明樓和阿誠,顯然覺得他們的‘不感興趣’有點兒奇怪,他突然伸手過去按住了阿誠切培根的手,“阿誠哥,大哥為什麽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你們難道早就知道了麽?”
我是真不知道,所以才問呢。但至于你大哥知不知道……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阿誠腹诽。他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然後看了看明樓。明臺看他那意思也知道阿誠可能是真不知道,便也看看明樓,不過他跟阿誠不太一樣,阿誠是只怕明鏡不怕明樓,但明臺卻正好兒相反。于是便只好假笑着問道:“大哥,你早知道了?”
明樓一挑眉看了看明臺,“你什麽都沒說,我知道什麽?你不如先說說,你們到底是怎麽一起回來的?”
顧清明垂下眼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們之前在重慶的時候就認識,後來她突然失蹤了,直到這次我去找明臺,才發現她跟明臺在一個學校。”
明樓略想了想就把這事兒捋出了一個大概齊:那個女子,不管是什麽人,是王天風培養的得意人選,本來就是要派到上海的——而且很有可能明臺本來就要成為她的搭檔——但因為明臺突然被顧清明這個‘程咬金’帶走,所以那個女子也就沒了搭檔,但培養完了,按照王天風的脾氣又不可能白養着她,所以就只好作為一個添頭讓顧清明一并帶走,而且還能白撿一個‘顧清明情人’的僞裝身份。同時,顧父也得了一個借口讓顧清明離開前線,去一個相對穩定的地方——雖然那個地方現在不歸重慶政府管。更重要的是,他們還能說服顧清明,讓他相信,他這麽做本身也是在報國,這也使得他可以心甘情願的離開長沙。
給自己的學生找了個安全的掩護身份,還賣了顧父一個人情。王天風這個人……做買賣還挺有一手兒啊。明樓覺得自己這個推理完全合情合理,而且也十分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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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缜密,除了一點——這個主意不是王天風出的,而是顧清明。
顯然顧清明也知道,只要這個師還有一個有口氣兒的活人,師長就不可能把他派到前頭去,而且父親也會一直讓人給他安排相親,找機會讓他回重慶去。更重要的是,長沙馬上就要變成一片焦土,雖然重慶說的是守不住就燒,但其實也許重慶在心裏早就放棄這個地方了。就像王天風說的那樣,“你留在長沙能做什麽呢?燒不燒城你做的了主嗎?做不了。你一個人有決心就能守得住長沙嗎?守不住。既然這樣,你還不如……”不如給我做點貢獻,別帶走明臺了。
“那不如我帶他們倆個走,對外假稱于曼麗是我的情人。”
當這麽一句充滿了陰謀詭計、奸詐狡猾的話從顧清明嘴裏說出來的時候,王天風還真是覺得挺聳動的。不過王天風考慮了一下,顯然覺得自己即使同意了也不會吃虧,所以還就真答應了。
阿誠經過一番推理之後也得出了和明樓相似的結論——作為被明樓帶大的孩子,阿誠的整個邏輯體系跟明樓無限接近。他看了看明樓,又看了看顧清明,“你家在上海也沒個住的地方了,這回回來你打算住哪裏?”為了避免讓他們疑惑自己和明樓的身份,他小心翼翼地并沒問那個女子住哪。
顧清明本來想說自己租個房子住就行,但趕在他開口之前,明臺就已經開口了,“住咱們家啊。不過話說回來,阿誠哥,你跟大哥為什麽住酒店不住家裏啊?”
阿誠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明樓,“大概是害怕吧。”
顧清明愣了一下,有點兒呆頭呆腦的問了一句怕什麽。但明臺卻立刻明白過來,“大哥,那你到底是不是漢奸?”
明樓拿刀叉的手一頓,随後便往桌子上一放,臉上也頗有些怒意,“你說什麽?”
一般來講,漢奸都會這麽反應。但為了把戲演圓,阿誠還是做出一副眉頭緊鎖十分不滿的樣子,嗔怪道:“明臺,你怎麽跟大哥說話呢?”說着還看了一眼顧清明,也不知道是想說‘還有外人在呢’,還是想說,‘清明,你看你也不管管他’——顧清明覺得是前者,但明臺以為一定是後者。
所以顧清明說:“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但明臺與此同時卻說:“清明,你得站在我這邊。”
明臺嘟起了嘴巴,用一種被遺棄了的小狗的濕漉漉的眼神看着顧清明。顧清明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餐巾默默擦了擦嘴巴,然後站起身沖明樓和阿誠示意了一下,就走開了。明臺看他要走,也沒心情再吃飯,匆匆擦了擦嘴就要跟上去,“清明,你等等我。”
明樓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阿誠則沒想那麽多,“大哥,我去準備車了。”
明樓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然後突然問了一句,“阿誠,你說明臺為什麽誰的都不聽就整天跟着顧清明跑?”
阿誠皺皺眉,表情有點兒困惑,他偏着頭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了一句,“也許?也許是投緣吧?而且,我看明臺還是聽大哥的話的……”雖然只要大姐在你就沒戲唱了……阿誠虛情假意地恭維了一句,以表示自己還是挺尊重、愛戴大哥的。
不過就像阿誠了解明樓一樣,明樓又何嘗不了解阿誠呢?他嘴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誠,卻沒說話。
阿誠讓他看得心裏有點兒發毛,趕緊就要跑,但明樓的一句話讓他停住了腳步。
“你說,為什麽王天風非得要選擇明臺呢?”
天賦異禀?并沒有。心思缜密,紀律性強?那就更沒有了。所以,到底有什麽理由讓王天風非得選擇明臺不可呢?
阿誠遲疑了一下,回過頭輕聲說道:“大哥是說……”是說王天風懷疑我們?
明樓皺着眉搖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但他懷疑的是哪個呢?是懷疑咱們是那邊……還是懷疑咱們叛變?”阿誠覺得這兩種都有可能,而且顯然哪種情況都沒比另外一種好到哪兒去。
明樓搖搖頭,“不知道,但不重要,懷疑就是懷疑,而且我懷疑顧清明這次來也是帶着任務來的。他挺親近你的,你多看看他,看看到底是什麽意思。”
明樓說到這兒,心裏突然有點兒不舒服,但出于職業習慣,他很快就忽略了這種感受,也沒去深究産生這種情緒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東主要回一趟學校,更不了,情況好的話後天更,要不然就是大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