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會害了他 她是想和他劃清界限?……
宋月稚将東西放到匣子內, 她一個女兒家随身攜帶有些張揚了,但時不時喜歡拿出來揮舞揮舞,倒也是寶貝的很。
畢竟除了艿繡和席媽媽, 很少有友人給她送禮物。
這事過去後, 她與那位公子也時常來回送些東西,都是不費心的小物件, 花不了多少銀子。
之後她就發現, 雖是男子,但江汶琛還會做些吃食,這不禁讓她感到新奇的同時又多了些同情。
在外漂泊的人什麽都要自力更生。她從小錦衣玉食從沒沾染過後廚之事,身側之人亦是。
慶幸,卻也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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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居也在封絮和柳夜夜的指導下一步步變好, 她兩的經營理念使她頗為受益, 但唯有一事讓她不□□心。
前天從京都傳來信件,說是皇後娘娘在聽竹居這件事過後訓斥了尚書一家, 照理說她們應當是不敢再有所動作才是。
但去佛寺的抓的那幾刺客來看, 這事還沒有完。
她姑母就是再恨她,也不該真的想讓她死。
于是她給徐府下了一封拜帖,午後便往那邊去了, 徐家是書香門第, 住在城東,離梅知江遠得很, 馬車搖搖晃晃很久才到,鈴可扶着人下了馬車,過了垂花門入內。
徐家只有一個老夫人主事,其他幾房姨娘恭候着坐在一旁,見了宋月稚不住地打量, 像是要把她看出朵花來。
“月稚來了。”徐老夫人的聲音倒說不上溫和,但并無什麽敵意,“坐吧。”
宋月稚也不客氣,就着位置坐下了。
“今日我來為的是韓徐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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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傳來消息了。”老夫人撚動佛珠,“我那個外孫女本就與你無甚血緣關系,我徐家心善,幫着王主事立了聽竹居,最後被她糟蹋惹了一身腥,這裏頭的彎彎繞繞也是明白的。”
這徐老夫人倒是把話說的漂亮,意思是并不知尚書夫人借了徐家的便利加害于她,心裏也是恨的。
宋月稚見她展露低姿态,也不想再盛氣淩人。
她道:“我只來讨一個說法。”
徐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袖袍揮動,承諾道:“今日我孫子徐重辛要回來,再過兩日舉家便啓程去京都,我們得罪不起榮國公,到了地方,你那作妖作福的姑母家,自會去說道兩句,以正家風。”
看來在她下拜帖的那日,這家人就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宋月稚又談了兩句,看出是有大家風範的。
片刻後,她道:“好。”
她站起身不想多留,徐老夫人拖着年老的身體送她出門,一邊走着一邊道:“你可記得辛兒?”
徐重辛。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幼時她在溱安的玩伴。
宋月稚垂了眉卻道:“許是時間久了,在溱安的事情忘的差不多。”
“也是,你走的時候也只有五歲,不過辛兒都已經九歲了,一直心心念念着呢,你記得那個......封絮,那時候說要幫你定娃娃親,跳起來的小家夥麽?”
宋月稚打斷她,“幼時的事,做不得真。”
她最不想與徐家扯上關系,她那個姑母已經讓她夠糟心了。
見路行了一半,宋月稚便問出她此行來的目的,“韓徐氏,可想要我的命?”
徐老夫人腳步一停,轉身看她,眼裏滿是駭然,“韓徐氏就是再無法無天,也不敢有這種膽子。”
宋月稚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會,見她神情不似作假,便道:“誰知道。”
“若是她真想要你出事,我去了京都,定打斷她的腿給你賠罪。”
宋月稚卻沒有回話了,其實她也覺得尚書夫人不敢行事這般張揚,小打小鬧可以,若是自己真的出事,她父親回京第一個與她撕臉。
到了門口,宋月稚便要拜別,這時候不遠處卻傳來車轱辘壓過石板路的聲響,府內女眷一片喧鬧,見模樣似乎十分激動。
絹燈被風吹得吱吱作響,視線中行來的馬車很快停在徐府面前,四周兵衛護住,俨然是大陣仗。
宋月稚一想就知道是誰要來,卻沒料到這般巧。
她正準備告辭,徐老夫人卻笑着道:“辛兒回來了,你不若見見,說不定就記起幼時的情分了。”
宋月稚抿了唇,這般情況下她也不好在拒,只見一玄衣男子步伐穩妥的下了馬車。
一群女眷圍了上去,為首的青衣女子見了他就雙眼含淚的往他懷裏去,嘴裏喊着‘我的兒啊......’
徐重辛将她扶起,喊了聲母親,眸中不見什麽情緒,他轉過身來看徐老夫人。
這定眼一看,就與宋月稚撞上了目光。
那女子一聲藕色衣裙,雙眸清澈,肌膚白皙,像是寒夜裏的月光,皎潔無暇又決絕孤立。
他一怔,口中要向徐老夫人行禮的話就停住了。
徐老夫人拉着宋月稚下了階梯,也不氣惱高高興興的為他介紹起來,“這是你月稚妹妹,你回來的巧,正與她碰上了,快來見見。”
宋月稚向他點頭,“徐将軍。”
徐重辛長得很是高大,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凜冽肅然之氣,五官硬朗,濃眉斜入鬓角,是很英俊的長相。
他深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身上略感僵硬,好半響才喚她。
“宋小姐。”
那聲音低沉沙啞,藏着不宜宣洩的情緒。
“時間不早了,我得趕回去處理清莺坊的事。”
人已經見過了,宋月稚便準備離開,她對徐家沒什麽好感,也不想與這‘舊友’敘舊。
若不是寺廟刺殺的事讓她起疑,她根本不會來這一趟。
這話說完,她行了禮便要離開,但還未行兩步,徐重辛卻上前兩步攔在她身前。
他像是有些局促,“我送你。”
“哪有剛回來就往外跑的。”他母親徐夫人跑上來的兩步拉住他的手臂,“為娘準備了膳食,一路來定是餓了,快回府吧。”
徐老夫人卻訓斥她,“要送就送,飯菜而已又不急于這一時。過兩日咱們都要離開溱安了,讓他們兩個小家夥聚聚又能如何。”
老夫人都開口了,徐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月稚,像是在看什麽禍害。
“不用送。”
宋月稚朕不想趟他們家的渾水,福了福身以後便帶着鈴可往自己的馬車那邊走。
身後的徐老夫人道:“快去。”
徐重辛便跟了上來,他登上自己高大的駿馬,随行在一旁,顯然是非送不可了。
宋月稚心中無奈,行了好一段路便聽他在車外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我過幾日回京,你呢?”
她不好不作回應,便答:“我等我父親。”
他便立刻答:“我在京都等你。”
宋月稚沒說話了,可徐重辛想與她說話,便自顧自說起來,“十三州馬上要生些變故,你記得閉遠些,少接觸流民。”
流民?
宋月稚撩起另一側的簾子,往外頭街道看了幾眼,溱安最近的流民确實多了起來,街道上随處可見拖家帶口難民,不是說城門口不讓進麽?
“要出事了?”
徐重辛聽她聲音,很快答:“具體應當與這些人有關,朝廷會派人解決,你躲遠些莫要接觸。”
宋月稚垂了眼睫,道:“多謝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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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過,到了濯院的門口,撩開簾子,宋月稚被鈴可攙扶下了馬車。
正面瞧見的事一頂素雅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一深藍道袍的公子如松鶴般立在原地,遠遠的向她招了招手。
宋月稚輕輕彎唇,驟然萬物失色。
徐重辛剛下了馬車,便被眼前的美景恍迷了眼,接着宋月稚向他點首,“多謝相送,将軍快些回去吧,徐夫人還等着你。”
徐重辛挪不動步子,看了她很久才拜別。
等人離開,宋月稚便快步走向那方向走去,但不知是否是出于直覺,她總覺得四周有些犀利的視線。
她腳步放緩,四處張望了片刻,到了他面前不見出什麽意外,便按捺下不安。
她看着他凍紅的耳垂,“怎麽不進去等。”
那人不說話,一雙狹長的雙眸閃過一絲不被發覺的暗光。
接着似乎覺得莫名,他一笑泯然,“只是來送個酥餅,今日江畔有個詩會,我閑着無事偷溜出來的。”
宋月稚看着他的耳垂,想伸手出來幫他捂一捂。
“下次直接給下人就好。”宋月稚與他道:“公子離的久了,怕不是要遭人調笑。”
他彎唇,“無礙。”
宋月稚不贊同,“我是罪過了。”她左右一想,道:“正巧我也要去聽竹居,公子稍等,我進去換身衣裳陪你一道過去。”
“好。”
江汶琛随她進了門等候,卻落後了一步,轉首去看那早已離開的馬匹。
他一斂目,随着進去了。
宋月稚在屋內換衣裳,童夕在屏風外道:“姑娘,外邊宅子裏的人審問了出點東西。”
手上的動作一停,她問:“他們怎麽說。”
“他們沒提身後的人是誰,倒是說了個值得注意的事。”童夕走進了兩步,“他們的人從姑娘你離開京都時就一直跟着,一路到了溱安,現在被抓到的只有他們幾個,還有很多人在暗中潛伏按兵不動。”
這些人很明顯都是要她命的架勢,在京城裏這麽痛恨她的人也沒有幾個。
宋月稚蹙眉沉思,但照理說,這麽些天他們還沒動手是個什麽緣由?
是因為皇後的人在四處保護着不敢動手?
她沒想通,只好暫時擱置下來,出了門随着江汶琛到了聽竹居,詩會在不遠處的酒樓旁,她停了步子與他告別,柳夜夜正巧尋她,便與他們碰在一處。
江汶琛走後,兩人才往裏去。
柳夜夜早就覺得奇怪了,說了兩句話後疑惑道:“早知道你們認識,那日怎麽不見一面,要推脫呢?”
宋月稚一頭霧水,“姐姐說什麽?”
“你糊塗啦?”柳夜夜敲擊她的小腦袋瓜,“之前不是有位公子來給你送衣物麽,就是他呀,若是認識,那日為何稱病不見?”
那日來給她送衣物的公子,不就是當時在佛廟裏救下他的那一位麽?
宋月稚目光呆滞一瞬,她詫異的擡眸,舒緩了好幾下才回過神,及其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他?”
柳夜夜肯定道:“是啊。”
怎麽會是他?
宋月稚內心像是受到了沖擊一般,久久沒想明白這事前後。
她慌亂的眨了好幾下眼睛。
若是,若是那日來救下她的人是江汶琛,那那些刺客會怎麽想,以為他是保護自己的人,是絆子?
她恍然想起先前見到江汶琛時在四周察覺的異動,平時行未有過的,她頓時心尖一緊,抓着柳夜夜的手腕道:“今日的詩會要到什麽時候?”
“說是到戌時。”
戌時.......
那般晚,上清觀又在那麽遠的地方,他若是一個人那麽晚回去,萬一遭到那些人不測.......
宋月稚覺得內心亂了亂。
不會,不會有那麽巧的事吧?
“怎麽了晚晚,”
宋月稚好久不曾有過的自責從胸腔溢散,她深呼吸了一下,盡量平靜的低聲道:“我會害了他。”
但凡在她身側的人,都會受到她的牽連。
柳夜夜見她神色依舊平淡,但說的話卻很滲人,擔憂的問,“到底怎麽了?”
宋月稚握住自己腰間的珠子,擡頭搖首道:“排練舞曲去吧。”
柳夜夜不放心,又多問了好幾句。
宋月稚不想讓她擔心,扯着唇笑了笑,“只是想着我的身份與那位公子交往,怕是會惹得旁人唾棄。”
是怕詩會上出事?柳夜夜一想也有道理,忍不住出聲安慰,“放心,大部分人還是很追捧咱們的,又不是低賤人,那位公子我瞧着門清着呢。”
将這個話題揭過,宋月稚到自己專門設置的書房處理起事物來,但看了賬本許久都看不進去,她喚來童南,起身站于他面前。
她斟酌片刻,道:“你去把那些人放了。”
“小姐。”童南有些意外,“放走?”
“對,放了,再找人盯着他們,若是傻乎乎的暴露了本家自然是好,若是不動便等候我的命令。”
童南聽命道:“好。”
“今晚我會出去一趟,你将我四周的暗衛撤下來,童夕也不必跟着我,戌時守在輪頁橋,我來便出動。”
她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引蛇出洞。
——
梅知江畔燈火絢爛,酒樓在外水榭處設了亭臺,這時候正是不少人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也接近了尾聲。
“我家夫人來接我了,先行一步啊......”席邊的人和衆人告別,惹得一群人頗有些嫉羨。
“這鄭先真是好運氣,娶到這麽賢惠的媳婦,什麽事都能看顧着,這麽晚了還擔心着要來接。”
有人酸溜溜的反駁,“這不是妻管嚴麽?”
“我倒是希望有人管着我。”
“你母親管你你樂意不。”
“那不行,那得是嬌嬌悄悄的美人兒,芙蓉面,細柳腰。”那人一碰江汶琛的胳膊,“是不是,江兄。”
江汶琛碰了碰酒水,神情清明的笑道:“清醒點。”
忽而外頭傳來一聲高呼,衆人側目看去,又是一家馬車停在路口,瞧着幹淨雅致,小巧的很。
裏邊下來一個穿着素白色的女子,在夜間格外抓人眼球。
再看細弱燈火下她瑩潤貌美的面容,衆人都是呼吸一窒,這等姿色,怕不是天上來的仙子。
“宋娘子!”
許材認得她,當即就脫口而出她的名諱。
是清莺坊的娘子?
在場不少人也經常去清莺坊,卻從未見過她在其中,一時間分外驚奇。
江汶琛站起身,還不待旁人反應過來,他便行至她面前,問:“怎麽來了?”
宋月稚沉靜道:“天色晚了,接你離開。”
兩句話到了衆人耳裏,炸開了鍋。
這兩人什麽關系這般親密?
江汶琛居然還有這種紅顏知己,一時間衆人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
“不地道啊。”
“我也想有美人來接我。”
江汶琛有些意外的同時內心又擔憂,他伸手拉住宋月稚的手腕,轉身便往遠處走。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他才道:“人多,小姐該掩面的。”
“往南邊走。”小姑娘的聲音有些淡漠,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妥,她又軟下了些語調,“我今日來有其他事,不宜掩面。”
已經到了戌時末,這時候街道幾乎無人,唯有梅知江還有些燈火餘晖,影子被拉得很長,兩人腳步不算快。
聽她這樣說,江汶琛停住腳步,“何事?”
“現在不宜說。”宋月稚松了松手。
江汶琛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着她細嫩的手腕,匆匆松開手,低聲道:“抱歉。”
宋月稚搖搖頭,走進了他一步,聲音放的很輕,“過會到了巷子裏,你從北邊的小道走,腳步輕些。”
一陣冷風吹過,四周寂靜處有些意味不明的呼吸,江汶琛目光一凝,擡眸看她。
這次換宋月稚抓他的手腕了,她帶着他往南邊去,聲音随着風冷風響起,“事情因我而起,公子受了不必要的牽連,我心裏有愧。”
江汶琛認識她不算久,但是對她的性子還算有幾分了解。
她是想和他劃清界限?
這般想着,江汶琛心底微微一縮,就好像有一根刺釘如其中,讓他很不适。
到了巷子裏,身後的腳步聲愈發緊随,宋月稚帶着他暫時躲了躲,高院陰影下,她從一旁的架子上取出鬥笠,再伸手戴到他頭頂。
她離得很近。
只聽她聲音清冷,帶着蘭花香氣而來。
“所以,我會保護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