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不準便宜師弟還在不在周圍晃蕩。自己現在身中奇毒,內力被制,萬事還是小心為好。
雖然內力沒了,但是宋老大自小被老頭壓榨,小小年紀就學會上山打獵,底子一直都在。這會兒忙活了半天,好歹抓住了一只野兔,沒把老頭的看家本領給丢了。
他做了番遮掩,準備回去。一起身,感覺頭暈眼花,看着手裏提着的野兔,默默發了會兒呆,許久才提腳。回去的時候李晏銘蹲在地上,手裏拿着石頭随意地寫寫畫畫。
宋老大一見那石頭,莫名犯怵。想想昨天的情景,要是自己的穴道沒被解開,自家好兄弟豈不是……用力搖搖頭,将腦海中可怕的想象甩出去。
李晏銘聽到動靜,眼睛一擡,又低了下來,“回來了,回來了快去把東西弄熟。”
宋老大張了張嘴,臉上出現了片刻的空白,李晏銘遲遲沒聽到回應,擡起頭,奇怪地看了眼宋老大:“傻站着幹嘛?”
宋老大一副被驚醒的模樣,搖了搖腦袋,又恢複成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就來。”
兩人擔憂那便宜師弟還在附近,便又在山洞裏待了一天。
早晨宋老大從睡夢中醒來時,覺得腦子空空蕩蕩,餘光瞄到身旁睡得正熟的李晏銘,嘴角牽了牽,就湊過去将人攬過來。李晏銘正睡得迷糊,感受到動靜,咕哝了一聲,就沒了動靜。
宋老大看了會兒李公子的睡顏,昨日已經用沾着水的布擦拭了一遍,但還是殘留着污垢,秀氣的鼻尖上一塊黑乎乎的髒污挂着,宋老大伸出衣袖,輕輕地擦了擦,直到那鼻子露出原來的膚色來,宋老大才滿意地笑了笑。
他的指尖還停留在李晏銘的鼻尖上,整個人卻仿佛癔症般僵住不動。宋老大的眼底浮現出某種呆滞的神色,面部表情停留在上一秒沒有變化,整個人都像是忽然被點穴定住了般,許久,他晃了晃腦袋,用力閉了閉眼,再晃晃,又恢複了正常。只是神色間沒了嬉笑之意,顯得沉重而擔憂。
李晏銘醒來後,就看見宋老大已經備好了吃食,雙目灼灼地望着自己。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問:“怎麽了?”
“我要回去一趟。”
李晏銘登時撐起身體,問:“回去?撞見你那便宜師弟可怎麽辦?”
“所以我一個人回去,你留在這兒,我會備好足夠的糧食,這裏挺隐蔽的,我再做番掩護,那人不會發現……”
“什麽叫你一個人回去!你一個人回去和他發不發現你有何關系?難不成你怕我拖累你?”
Advertisement
“當然不是。”
李晏銘的語氣冷了下來:“那人明顯是沖着你來的,你現在中了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好好躲着,倒準備自個兒撞上去送死不成?”
宋老大憋出一句:“也不一定就會撞上……說不準他已經走遠……”
對上李晏銘的目光,宋老大把話咽了回去。
他低下頭,沉吟了一會兒,說:“阿晏,我必須回去一趟。我可能知道他給我下的是什麽毒了。”
☆、飛鶴七日盡
七日盡——這本是飛鶴一派先祖動情傷身,用來給情人服下的毒。飛鶴一派多數為女子,傳聞飛鶴先祖曾瑤曾愛上一名有婦之夫,那人武藝高強,強求不得。曾瑤便制出七日盡,一日絕武,三日絕念,七日斷盡前塵事。曾瑤待情人毒發忘卻所有後,細心照看,終于如願。兩人成親之日,情人的妻子千裏尋來,見丈夫渾然不識自己,氣絕自刎。那男人也是有血性的,發覺不對,便偷偷查起往事,真相大白後,苦痛難當。偏偏就是想不起與妻子的過往,腦海中只記得與曾瑤的點滴,良心譴責之下,情人陌路,終遠走他鄉。
此毒是飛鶴一派毒中之王,陰毒至極。也因其厲害之處,若非飛鶴一派掌門一脈,普通弟子是沒有資格習得制藥方法的。
但他并不想告訴李晏銘太多,只再三強調自己很快就能回來。
李晏銘道:“什麽毒?你也知道你中毒了,還逞什麽能。我們一起去!”
宋老大還想說什麽。
李晏銘打斷了他:“這地方又髒又臭,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你若撇下我一人,我後腳就自己跑出去。”
宋老大嘆了口氣,強撐起一抹笑打趣:“阿晏,你這算不算嫁雞随雞,這半點都離不開我的模樣喲……啧啧。”
李晏銘不客氣地拍了他一下:“少說些有的沒的!”
“那到底是有啊還是沒有啊?”
換來李公子大大的白眼一個。
李晏銘翻了個白眼轉過去,照以往的經驗,宋老大這是又要動嘴皮子不要臉了。結果等了半晌,沒有動靜,回過頭,發現宋老大閉着眼,靠在石壁上。
“姓宋的,姓宋的!”李晏銘忙跑過去,扯了扯宋老大的臉,一絲反應也無,不由急了:“你怎麽了?醒醒……”
宋老大身體晃了晃,朝着他倒了過去。
李晏銘拍拍宋老大的臉,“姓宋的……”
以往生龍活虎的人現在毫無知覺地靠在他懷裏,李晏銘來不及感慨宋老大也有這麽虛弱的時候,滿腦子都被他的昏迷攪得一團亂。
“該不會是毒發了吧?”李晏銘搖搖腦袋,“呸呸呸,禍害遺千年,哪那麽容易死。你倒是醒醒!”
宋老大遲遲沒有醒來,李晏銘并非江湖中人,又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對宋老大的狀況半點法子都沒有。他不知道宋老大何時會醒,更不知道宋老大會不會醒。他不會武功,也不會療傷,幹瞪着一雙眼,片刻不離地盯着宋老大。半天過去,李晏銘的一雙眼睛紅撲撲,布滿血絲,宋老大卻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他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必須想辦法到城裏就醫。他下定決心,将宋老大背起,直起身的時候,李晏銘整個人晃了晃。
宋老大的分量不輕,那晚逃跑的時候,李晏銘背着他跑了一路,肩膀現在還酸着呢。
山洞外光線暗淡,日已西沉,李晏銘暗自慶幸,幸虧是晚上,不容易暴露行蹤。他走了一路,背了一路,路上覺得沒了宋老大在耳邊的聒噪,周圍變得好安靜,安靜得心都慌了。
李晏銘忍不住輕聲道:“姓宋的,自我認識你,就沒碰上過什麽好事,竟是些倒黴的破事兒!你別想就這麽撒手不管,好歹也得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本公子舒坦了再滾!”
“呵呵。阿晏,你這麽好,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守活寡?”宋老大一副流氓腔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李晏銘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用力皺皺,不客氣道:
“就你這厚臉皮,閻王也不敢收!”
宋老大蹭了蹭他的脖子,重重嗅了嗅,微熱的呼吸撲在李晏銘的皮膚上,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阿晏,我的穴道解開了,放我下來吧。”
李晏銘愣住了,奇怪地往回看。
他其實也快背不住了,這輩子他就沒做過任何費力氣的活兒,背着個成年男人走了一路,已經是這輩子他做過的最大的體力活兒,現在整個肩膀都在發顫,手也抖的不行。
“這麽跑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先找個山洞避避。”宋老大從他身上下來,走到前頭,“也不知道那家夥給我喂了什麽毒,頭暈眼花的。阿晏……”
李晏銘怔怔地看着他,問:“姓宋的……剛剛怎麽回事?”
“你不是躲在後面都聽到了嗎?”
李晏銘的神色古怪了起來,“……今天是五月初幾?”
宋老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會是累傻了吧,當然是五月初四了。”
李晏銘聞言,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寒星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老大正準備乘機揩點油,見李晏銘這副樣子,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原地,“怎麽了?”
李晏銘二話沒說拉起宋老大就往前走,“必須快點了!”
“哎哎,方向錯了,阿晏這是回去的方向。”
“就是要回去!什麽五月初四,這都過了幾天了,那毒……那毒肯定有什麽問題。”
宋老大見李晏銘難得慌張的樣子,又覺得腦海裏有些不對勁。便不再吊兒郎當,說:“先回去。”
兩人奔波了半夜,許是那人見久搜不到便離開了,一路上并沒有遇見那個家夥。
一進門,李晏銘便覺得身上一重,宋老大又昏迷了過去。他忙把他扶進屋裏,把他放到床上。
他起身,手卻被人抓住了。宋老大半睜着眼,看着他。
李晏銘道:“我去請大夫。”
宋老大抓得更緊了,他搖搖頭。李晏銘是通緝罪犯,進了城估計直接入牢門了。
李晏銘也知道這點,他坐倒在床沿,低着頭,一雙烏黑的眼睛望着宋老大:”那你怎麽辦?我怎麽才能幫你?姓宋的,你別這副病怏怏的模樣,我不習慣。”
宋老大輕微地扯出一絲笑,道:“城裏的大夫沒一個能解我身上的毒。別擔心,這毒死不了人。”
李晏銘道:“別蒙我……”忽然他眼睛一亮,”你師父呢?你師父不是有解毒丹麽,他住哪兒,我去找他。”
宋老大此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聲音有氣無力,“那老頭……遠着呢,你去……地窖裏……”
“什麽?”李晏銘見宋老大又要睡過去了,忙把耳朵貼上去,”地窖裏怎麽了?”
“姓宋的!你倒是把話說完呀!”李晏銘扯住宋老大的衣領使勁搖了幾下,宋老大卻是半點不吭聲了。
“地窖……去地窖。”李晏銘忙放開他,沖去了地窖。一進儲藏間,又是一陣粉塵,李晏銘咳了咳,顧不上嫌髒,打開櫥門,鑽進了地窖。
地窖裏一片漆黑,李晏銘摸索着碰到牆上的油燈,點亮。瞬時,映照出地窖裏的模樣來。
地上散亂地推着一地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李晏銘出身顯貴,自然認得出那堆七倒八歪的東西随便拿出去一件就能抵上窮苦人家一輩子的開銷。當初,他也曾懷疑過這批寶物的來處,如今想來,應該是宋老大早年的贓物。但是他翻看了許久,裏面有字畫、有玉石,甚至還有硯臺和刀劍,偏偏沒有一件像是能治病的。
那姓宋的讓自己去地窖是為了什麽?難不成他死到臨頭了還惦念這些身外之物?
李晏銘知曉他的為人,雖然混賬了些,但也活得肆意,不會是重視錢財之人,地窖裏面肯定有救命的東西。
☆、一朝回最初
宋老大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腦袋像是被棍子攪過了,疼痛欲裂。他撐起身體,晃了晃腦袋,難受地直想罵娘。一定是昨晚上又喝多了。他努力回想起昨日發生的事情,腦海裏浮現出李晏銘滿身狼狽,頭頂蛋液的倒黴相,想,這家夥就是欠收拾。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皺了皺鼻子,一聞,“呸呸,這什麽味呀?”
難不成昨晚喝醉了滾溝裏去了?
他撇撇嘴,摸了摸肚子,餓了,還是先吃飽了再去後山沖個涼吧!
這麽想着,他大喇喇地出了房門,就這麽上了大街。
街道還是和往日一樣熱鬧。行人見了他,一個個捂着鼻子繞道而行。宋老大毫無所覺,一副自在的模樣。先是去王掌櫃的酒肆溜達了一圈,蹭了頓飯;又跑去老樹下望了幾眼,沒瞧見豆腐攤,有些失望。回來的路上,撞見破鑼嗓子。那小子見了他,隔了老遠就叫嚷開了:“老大!老大——”
宋老大掏了掏耳朵。
“老大……這什麽味兒呀?”破鑼嗓子咕哝了一句,被宋老大一瞪,忙道:“老大,昨日小桃仙的喜宴你怎麽沒去呀?”
宋老大一聽,驚了:“什麽宴?”
破鑼嗓子道:“喜宴呀!”
“哎,老大你病好了呀!”
宋老大一踹,“咒誰呢!”
破鑼嗓子賠笑,“我這準備過幾天再給您買貼藥呢。這幾日也不知是誰這麽缺德,把城裏半數的藥材搜羅了幹淨,也不知今天進沒進貨。”
宋老大說:”買什麽藥,成天指望我病呢!”又問,“不是,你剛說,誰要擺喜宴?”
破鑼嗓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大,瞧你這樣兒,還說不是嫂子,人現在都已經嫁人了,早一天兄弟們還能給您搶過來,現在人都洞房花燭夜了。”
“行行行,別說些有的沒的,你特麽給我說清楚點。”
好半天,宋老大才反應過來。
哦,是秀秀嫁人了。
他想起幾年前他流落寧城,一身落魄倒在老樹下,如果不是阮秀的一碗豆腐花,幾句關切,指不定自己還要消沉到什麽時候呢。人姑娘長得漂亮,心地也好,如今嫁了人,也算是有了歸宿。
他在一旁感慨,破鑼嗓子誤以為他黯然傷心,又在旁邊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話。
宋老大沒費心去聽,揮揮手:“少在這兒啰嗦,姑娘家嫁人是好事,你瞎操什麽心?”
又道:”有空說這些,還不如準備好酒好菜孝敬我!去去去,別堵着我,該幹嘛幹嘛去!”
宋老大打發了破鑼嗓子,慢吞吞回了家。老遠瞧見一個人影蹲在家門口,仔細一瞧,愣了。那眉清目秀的小白臉不正是昨日裏被他教訓的李晏銘?
宋老大心想有樂子了,闊步走上前。
李晏銘聽到了腳步聲,擡頭望了過來,一雙眼睛紅撲撲的,見了他似乎亮了亮。
“喲……”宋老大剛想刺他幾句,就見李晏銘快步朝他走來,一雙眼睛欲言又止,隐隐有火苗在攢動。宋老大想,昨日當衆下了李公子的面子,這會兒人上門來報複了。不過,他瞅了瞅附近,想城主府的侍從跟班躲在哪裏,結果發現并沒有埋伏的跡象。想,那小公子不會是氣糊塗了,想和他單挑吧?
正當宋老大琢磨的時候,李晏銘已經到了跟前,他定定地瞅了一會兒,忽然揚手對着宋老大的左臉就是一巴掌。宋老大毫無防備,一是沒把李晏銘放在心上,二是料準了李草包外強中幹,不敢惹他,于是這一巴掌,宋老大挨了個結實。
“啪——”
巴掌聽着響,打在臉上卻一點兒也不疼。不過——宋老大歪着臉,好半天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舔了舔舌頭,氣樂了。
“姓宋的!你跑哪兒去了!”李晏銘快他一步,興師問罪。
宋老大看着他,似笑非笑了半天,忽而臉色一變,猙獰起來,氣勢洶洶地扼住李晏銘的脖子,将人撞到牆壁上。李晏銘所料未及,疼得臉色發白。
“膽子不小嘛。李草包,看來昨天的教訓你又忘了,這會兒自個兒送上來欠收拾是吧!”宋老大這話聽着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能不窩火麽?幾百年沒人能打到他宋老大,這回竟然着了李晏銘這個草包的道!
他低頭俯視李晏銘,發現他竟然沒有像往常般又氣又急,反而睜大了眼睛,震驚地看着他。
“姓宋的……”
宋老大見他那副樣子,不客氣地還了他一巴掌,瞬時,李晏銘白淨的臉上現出一個通紅的掌印。他似乎是被打懵了,怔怔地瞧着他不說話。
“我宋老大可是疵瑕必報的主,別成天沒事招惹我,惹急了,管你是不是城主兒子,照樣弄死你!”鼻子嗅了嗅,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什麽味兒?你身上怎麽那麽難聞?”
李晏銘被他壓制在牆上,胸膛起伏不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宋老大,宋老大不知怎的,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莫名心虛。
半晌,李晏銘的聲音一字一句傳了出來:“姓宋的,你現在這樣……我不跟你計較。”
宋老大剛冒出來的心虛一下子又被壓下去了:“就你?還想跟我計較。”
李晏銘抓住宋老大的手腕,每句話都像是從齒縫間蹦出來的:“先進屋。”
宋老大一笑,剛想說些什麽。
就聽見李晏銘的聲音有些抖:“先進屋,好嗎?”
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宋老大放開李晏銘,兩人進了屋,就見李晏銘輕車熟路地走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
宋老大翹着個二郎腿,大爺似的坐在椅子上,“進來了,怎麽,想乘機殺我滅口?”
李晏銘沒有開口,寒着一張臉,臉上毫無血色,他低垂着眼,細長的睫毛倒伏着,染出一層陰影。房間裏兩人默不作聲,宋老大覺得內心莫名的煩悶,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僵持着。
許久,宋老大才聽到李晏銘開口了:“今日是五月初七。”
宋老大愣了會兒,眨眨眼:“你蒙誰呢?”
李晏銘執着茶杯,走近了些。宋老大總覺得說不出的別扭,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李草包,你到底打得什麽主意?你……”
宋老大僵着臉,感受着臉上的茶水順着皮膚緩緩滑下,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李晏銘氣定神閑地将空茶杯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艹!”宋老大惡狠狠爆了句粗口,猛地站起身。這個李草包真是長了膽,先是打他不說,現在又拿水潑他,真把他當病貓啊!
李晏銘忽然整個人靠了過來,雙手攬住了宋老大的脖子,一雙薄唇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撞了上去。
宋老大瞬時僵硬了,這會兒連腦袋都糊住了。
李晏銘雙手攬着他的脖子,越收越緊,身體仿佛是要整個縮進來似的,他閉着眼,睫毛顫抖的不行。宋老大感覺口腔裏鑽進來一個軟軟的東西,條件反射給含住了,懷裏的身體一下子僵了僵。
李晏銘的唇薄薄的,含在嘴裏又滑又軟,宋老大鬼迷心竅般舍不得放開。
宋老大迷迷糊糊間,總覺得哪裏不太對,細細瞧着眼前李晏銘的臉。啧,那皮膚嫩的,不愧是城主府養出來的。呵呵,不對,他和李草包什麽時候有了能啃嘴的交情?宋老大忽然一個激靈,忙把人推開。
李晏銘沒有防備,一下子跌倒在地。
宋老大也不知該怎麽反應,看了看李晏銘,又抹了抹嘴,“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有一句完整話。
李晏銘道:“姓宋的,你不是成天想着占我便宜,這會兒失憶了,倒老實起來了。”
宋老大明明聽得懂他的每個字,連在一起卻發現怎麽也聽不明白了。
“啊?”
李晏銘撐起身體,道:“你自個兒滾去地窖找解毒的東西,什麽時候想起來了什麽時候回來。”
“啊?”
宋老大呆在原地,半晌反應過來,一驚:“你怎麽知道地窖的事?那地方我都兩三年沒進去了!”
李晏銘似笑非笑,笑得宋老大汗毛直立。不是,往日裏不該是李晏銘見了他膽戰心驚麽?這回怎麽輪到自己了?
他一甩臉,呼嚕了一把,站直了身體,道:“李草包……你,你這是看上我了?”
“不是,我雖然一表人才,武藝高強,但喜歡的可是身輕體軟的女人啊,這……這龍陽之好還是算了吧,真看不出來你對我竟然存了這種心思,你……”宋老大對上李晏銘一雙沉沉的眼睛,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幹脆沒聲了。
李晏銘轉過身去,神色疲憊地揉了揉眼角:“誰會看上你這種死皮賴臉的無賴。姓宋的,你少得意。等你恢複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打了個哈欠,就聽見傳來了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宋老大疑惑誰會找上門來,正準備開門,卻被李晏銘攔住了。
“我來。”
宋老大奇怪了,自己這屋主人都沒發話呢,李晏銘怎麽就順其自然把自己擠後面去了。
李晏銘似乎有些警惕,來到門口,并沒有馬上開門,壓低了嗓子問:“誰?”
屋外靜了片刻,傳來一個聲音:“大哥,是我,秀秀。”
“……”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溫婉婉,煞是好聽。李晏銘瞥了宋老大一眼。
不知怎的,本來聽出是秀秀聲音而高興起來的宋老大,在接收到李晏銘的視線後,頭皮發涼,李晏銘退開了半步,輕聲道:“我不方便露面,你自己見。”
說完便拐進了宋老大的卧房裏。
宋老大只覺得滿腦子疑問,開了門,便瞧見阮秀一副婦人裝扮,提着籃子笑吟吟地站在門外,“大哥!”
宋老大道:“秀秀,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串門,要往裏坐會兒不?”
☆、一籃子雞蛋
阮秀初為□□,自然做不出進單身男人屋裏的事,宋老大也就是問問,沒打算真請人進去。所以,見阮秀搖頭,便也不再強求。
“大哥,這幾年蒙您照看,我和奶奶才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阮秀又道:“昨日家中擺喜宴,奶奶說您沒來,今兒個提了一籃子雞蛋,權當妹子給大哥您報喜。”
宋老大看着遞過來的籃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最後笑笑:”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我自然要照看你。這籃子雞蛋你大老遠的送過來,我就收下了。”
秀秀笑了笑,擡起手順了順額發,“大哥,這次來是為了道別。”
“我和奶奶準備随阿牛去臨鎮居住了,以後可能沒機會相見……我,我從小生在寧城,心裏多少舍不得,可奶奶說嫁雞随雞,我自然要跟着相公一起……”
宋老大道:“橫豎住哪兒都一樣,關鍵是重要的人陪在身邊。”
“大哥你說得對,是我想多了。對了,這次來還要特地謝謝大哥上回的出手相救,若非大哥你……我這輩子就都完了。不過那李濂惡有惡報,奶奶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
宋老大尋思了一會兒,秀秀說得他一點印象也無,還有那個李濂,更是聽都沒聽說過。又想起李晏銘的古怪行為,含糊道:
“哪兒的話,好歹喝了你這麽多年的豆腐花,怎麽也不能讓你被欺負呀……說起豆腐花,你走了,我怕是再喝不到這麽合心思的豆腐花了。”
阮秀捂嘴笑了笑,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阮秀才作別離去。臨行前,宋老大叫住她:“對了,秀秀,今兒是什麽日子來着?”
阮秀道:“五月初七。”
宋老大手裏提着滿滿一籃土雞蛋,目送阮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大腦一片混亂。
五月初七?!真是五月初七!那李草包沒有騙他?
宋老大狠狠甩了甩腦袋,卻愣是一點印象也無。關上大門,回過身,就看見李晏銘不知何時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正站在不遠處望着他,神色難辨。
宋老大快步走去,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晏銘的視線落在宋老大手上,道:“這籃子雞蛋真是個頭足,品相好,想來挑選的人一定廢了不小的心思。”
“土雞蛋還有品相?少扯些有的沒的,問你話呢。”
李晏銘氣定神閑道:“我餓了,你把這籃子雞蛋煮的蒸的煎的樣樣給我來一份。等我吃飽了再和你細說。”
宋老大怒了,他輕手輕腳把雞蛋放地上,又氣勢洶洶沖了過去,一把拽住李晏銘,“李草包,你還來勁兒了。我……”
他愣住了,就見李晏銘直勾勾地看着他,面上像是布了一層霜雪,“姓宋的,你少對我大呼小叫。你不是挺會說話的嗎?什麽‘你走了,我就再也喝不上合心思的豆腐花’,你也不嫌酸倒了牙。”
語畢,擡腳就是一踹,宋老大捂着腿,雙目瞪得圓滾滾,目送李晏銘大搖大擺進了自己房間。
晚上的時候,宋老大本來打算去街上買些吃食,都準備出門了,瞧見廚房裏擺着的那一籃子雞蛋,鬼使神差地又退了回來。
“我那是餓的。”宋老大攪拌着一鍋蛋花湯,自言自語。旁邊還擺着一盤子炒雞蛋,冒着騰騰的熱氣,金黃的色澤上點綴着綠色的蔥花,那蔥還是他翻牆從隔壁田裏偷來的。
他盛湯出鍋,撲鼻的蛋花香聞着令人食指大動。
他把飯菜端了出去,故意只盛了一碗飯,擺了一雙筷。瞅着緊閉的房門,故意喝了口湯,發出啧啧聲,“秀秀家的雞蛋就是不一樣,連煮出來的湯都比別家的香。”
吃一口,贊一口。就準備李晏銘一出來,就好好落落他的臉。
宋老大等了許久,說辭都在心裏過了好多遍,卻遲遲沒等到人出來。到後來,湯都涼了,飯也硬了,宋老大砸吧了幾口,沒了胃口。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個兒床上凸起來一個大包,笑了笑,走過去,對着肉最多的地方用力按了按。這動作他并沒有做過,卻意外的順手。
“喲,李公子這麽早就睡了。”
李晏銘昨晚一夜未睡,此時空着肚子也睡得昏天暗地。感覺有什麽東西壓了壓自己,難受地扭了扭,眼睛都沒睜開,往裏擠了擠,留出一小塊被子。
李晏銘似乎洗了澡,身上帶着股淡淡的皂角香,柔順的烏發披散着,眼窩處淡淡的黑影,整個人看起來半點往日的淩厲也無。他全身嚴嚴實實蓋着宋老大的被子,只露出一張迷迷糊糊睡得正熟的臉。
宋老大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輕輕顫動了一下,他伸出手,抓着半截李晏銘的頭發,低下頭,嗅了嗅。
這個李草包……身上都染滿了他的味道。
他用得是他的皂角,睡得是他的被子,就連……就連那張刻薄的唇上都殘留着他的味道。宋老大忽然覺得身心都軟了。想起白日裏李晏銘的話語,似乎在他不記得的那段日子裏,發生了什麽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宋老大摸摸鼻子,輕手輕腳地脫了外衣,鑽進被窩。
忙活了一天,還真是困了。你問他為什麽上床去了?廢話,這破屋子只有一張床,難不成要他宋老大打地鋪嗎?
李晏銘睡着睡着皺了皺鼻子,嘀咕了一聲:“臭……”
然後磨蹭着貼了過來。
臭你還貼過來。宋老大腹诽了一句。
李晏銘貼過來,他就順手抱了抱,這一抱不要緊,宋老大瞬時僵住了。他摸了摸,又摸了摸,入手一片滑膩,竟是肌膚。
這李草包不會喜歡裸睡吧?
他把頭埋進去一看,松了口氣,又提了口氣。
松口氣是因為李晏銘穿着裏衣,只是睡相不好,裏衣被蹭開了大半,露出大片肩膀;提口氣則是因為,李晏銘身上披着的不是他宋老大的裏衣是什麽?!宋老大的身形比他大了一圈,李晏銘穿着他的衣服顯得太過寬大,松松散散的。能不被蹭開嗎?
不過,什麽時候,他和李草包的交情到了睡一張床還互換裏衣的地步了。
宋老大面色忽然古怪了起來,他眼神游移了一會兒。
不會連……連褲子都穿着他的吧?
宋老大掀開被子一腳……還好,還好,沒穿他的……
宋老大的腦袋從被窩裏鑽出來,面容扭曲——沒穿他的……根本就沒穿啊!因為什麽都沒穿啊!
眼前到處回放着剛才的情景——兩條光溜溜的大腿從衣衫下伸出,姣好的腿型又直又長,細膩光滑得煞是好看。
宋老大安慰自己,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晏銘似乎被他吵得煩了,身體一轉,一條光滑的長腿就這麽搭了上來,腦袋還靠着宋老大的肩膀,溫熱的呼吸緩緩拂過,弄得宋老大整個人心猿意馬起來。
不是,心猿意馬個什麽勁兒呀!
宋老大轉過臉,面容扭曲。自己喜歡的可是身輕體軟的大姑娘。
宋老大一邊告誡自己,一邊不老實地摸了一把。
……手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