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在裏面,還能泛出琉璃般的溫潤光澤。
當房裏出現了異樣氣息的時刻,宋老大很容易就被驚醒了。
他并沒有立馬起身察看,而是維持着閉目的姿勢,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來人的腳步極輕,身形移動靈活輕盈,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精妙,仿佛夜間的野貓般。
宋老大吃不準來人的身份,不過也有了大致的猜測。
身旁傳來了翻身的動靜。來人立馬停住了動作,宋老大也是心念一動——李晏銘還在床上。
他馬上打定了主意,倏然睜眼,身形一竄,向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那人似乎也沒料到宋老大會忽然暴起,發出一聲細微的驚呼,短暫的驚愕之後,轉身朝外跑去。那人似乎很熟悉地形,輕功也是極高,三兩下跑進了宋老大屋子後面的偏僻後山。見甩不開人,索性停下了腳步。
宋老大也停了下來,在百步開外與他對峙。
宋老大饒有興趣地注視着那人的背影,道:“你就是近日裏屢屢犯案的那個‘留一明’?”
那人身形瘦削,比宋老大矮了半個頭,看骨架應該是一個男子。
果然,那人發出一聲短促的低笑,回道,“早聞俠盜‘留一明’武功極高,縱使是京城第一高手秦懷也只能甘拜下風,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人轉過身,他的臉上蒙着黑色布巾,只露出一雙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宋老大。
“江湖傳言,盜之一脈,當以留一明為首。出道幾月便以一人之力犯下數樁大案,最後還能安然脫身,在下可是相當佩服呢!”
宋老大撇撇嘴,道:“佩服就不必了!你要真有心,我就把我早年的那套夜行衣送你留作紀念,一日三叩首地供奉着,如何?”
那人一噎,冷笑道:“又不是什麽稀罕貨,師兄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宋老大一愣,回頭張望了一下,見沒人,遲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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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波一轉,眉尾上挑着,一副不屑的神色:“我入門五載,師兄歸隐得早,見不到我也是應該。”
宋老大狐疑:“那老頭又收徒弟啦?”
那人道:“師父常言,師兄天分不高,可是用心專一,數十年如一日鑽研武道,竟也年紀輕輕成了高手,實是他生平最欣慰之事。”
“我這樣也叫天分不高?”
那人點頭,”當然。雖是根骨不錯,不過在一衆武學奇才中也只算得上是平平資質罷了。”
宋老大樂了,“那誰才是武學奇才中的奇才?”
“你說的……不會是你自己吧?”宋老大試探着問。
那人竟然坦然地點點頭。
“……”這回,宋老大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李公子的感受。面皮厚也是一項殺招呀!
那人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快之事,縱使隔了老遠,宋老大也覺得忽然脊背一寒。就聽那人道:“可惜,無論我怎麽努力,師父他老人家最挂念的還是師兄你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怪異,聽來令人毛骨悚然,襯着夜風冷瑟,甚是瘆人。
宋老大忽覺不妙,剛想運氣,竟發現自己氣脈阻塞,使不出內力來。
“唉……”那人低低地發出一聲長嘆,微垂着腦袋,似是苦惱,“平日裏師父總稱贊師兄如何機警聰明,武功又是如何高深莫測,可如今看來,師父果然是被十幾年的師徒情誼蒙了眼,連心都長偏了呢。”
“你到底所為何事?”宋老大被這人陰陽怪氣的腔調弄得心裏很不舒服,語氣也兇悍了起來。
“師父總說我有所欠缺,不适宜習得本門秘法。我總想着,倘若我不練那功法,也勝過師兄的話,是不是就能證明……”那人慢慢踱着步子,向他靠近,眼中光芒狠厲陰毒,字字仿佛咬牙切齒,“我比師兄更強呢?”
宋老大見他那副樣子,不屑嗤笑:“我怎麽不記得那老頭還精通□□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武學奇才,你的輕功是不錯,可是真和我過招,恐怕挨不過十招吧!”
“呵呵。”那人笑了笑,他蒙着臉,宋老大看不見他的笑容,就看見一雙陰毒的眼睛,“世上萬般手段本無貴賤之分,好用就行。”
宋老大琢磨着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師弟心機真不淺。如果他沒猜錯,從他潛入屋裏,便料準了自己能發現他的蹤跡,又故意發出驚呼,做出倉惶逃跑的樣子,為的就是引自己來到他早已準備好的陷阱裏。
“師兄還真是處變不驚呢。”那人語調不緊不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屋裏那個……”
宋老大猛地睜大了眼,目光中迸發出的兇意一瞬間震得那人停頓了片刻。
反應過來後的黑衣人惱羞成怒,語氣陰森:“看來在師兄的心裏,分量頗重啊。”
“你少打他的主意,否則,管你是不是那老頭的徒弟,照樣打得你皮開肉綻!”
那人道:“不如我現在就回去将人擄來,好好讓師兄瞧瞧我是如何‘打他的主意’?翌日,你們兩人一個是江洋大盜,一個是通緝犯人,死在一處可謂是大快人心!師父聽聞師兄獲罪身死,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宋老大冷笑:“哼,所以你故意用留一明的身份犯事,為的就是讓師父對我失望?你張口閉口師父師父,那老頭滿臉褶子,一把年紀又唠叨,知道的還以為你多麽重師孝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他争風吃醋呢?”
那人眼神一暗,伸手點住他各處要穴,陰陰一笑,便縱身向着屋子掠去。
宋老大心裏一沉,奮力運氣掙脫,卻發現全身內裏被毒物克制,周身穴位更是牢不可破,面上顯不出什麽來,內心卻是心急如焚。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宋老大回不過身,起初以為是那人去而複返,卻發現來人腳步沉重,不像是習武之人。
一陣動靜後,宋老大就看見李晏銘一身裏衣,頭發披散着站在他面前,臉色蒼白,“我……我聽到動靜,見你出去進了後山,就就一路尋了過來。”
宋老大心下一松,又想到剛才的話應該也被他聽去了大半。枉他們一身內力,螳螂捕蟬,竟然都沒注意到有人跟着,也不知是嘆是笑。當下不是逗他的時候,宋老大沉聲道:“那人馬上就會折回來,你快些離開!”
李晏銘愣愣地,不知是被吓傻了,還是懵了。
宋老大想,這富家公子平日裏的精明勁兒怎麽都沒了,“還傻站着幹什麽,等他回來,你就沒命跑了。”
李晏銘看了看身後,也有些驚恐。
“那你呢?”
宋老大心一軟,道:“那人傷不到我。”
李晏銘明顯不信:“你都動不了了。”
宋老大不想和他争論,剛想趕他走,就發現手臂被人抓住了,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整個人撲到了李晏銘的背上。
就聽見李晏銘悶悶的聲音傳來:“我背你離開。”
宋老大真不知道該笑不該笑,“就你那身板?”
☆、兩害落難記
李晏銘不理他,邁起步子。宋老大的分量不輕,李晏銘一個成年男子的力氣雖然背得動他,但持久不了。
宋老大皺眉:“進山裏去。”
這片山不深,但是樹叢茂盛,運氣好能找到隐蔽的山洞躲一躲,運氣不好……那也只能聽天由命。
李晏銘貴公子出身,力氣不大,到最後幾乎就是半拽半拖。宋老大整只手臂搭在人的肩膀上,只覺得掌下的肩膀沒有自己結實,還在微微顫抖,又聽見李晏銘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心裏莫名一動,俯身到他的耳邊:“我這般欺負你,你不趁機報複嗎?”
李晏銘一愣,耳朵尖有些發熱,別過臉,“自然。等那人走了……呼呼……我自會好好回敬宋老大。”
宋老大笑笑,不過那笑很快定住了,他神色一沉,“先躲起來,那人估計要追來了。”
“啊?”李晏銘立馬反應過來,四處張望藏身地點。
他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山裏,四周樹木繁盛,但若仔細找,還是很容易發現他們的蹤跡。宋老大轉動眼珠,最後定格在樹叢後的一個泥潭裏。
“會憋氣嗎?”
李晏銘搖頭。
宋老大指指泥潭,“不要緊,我會渡氣。躲裏面去。”
李晏銘遠遠瞧了眼,臉更白了。
宋老大見他這幅樣子,也有些不忍,“要知道深山裏……有一群人,就是在泥潭裏淨身的,你別記着它髒,就把它當成是……洗澡水。”
李晏銘小幅度地翻了個白眼,“你少蒙我,泥潭裏打滾的是野豬。”
宋老大被揭穿,也不尴尬。
李晏銘的臉色并沒有好多少,他咽了咽口水,眉毛蹙得死緊,一副寒毛倒立的模樣。不過,腳步卻是快速地朝着泥潭走去。
那泥潭很渾濁,又有植被掩映,尋常人也決計想不到會有人藏身此處。李晏銘将宋老大丢進泥潭,正猶豫着該不該下,卻發現宋老大整個人沉了下去。
原來那泥潭看着淺,實則挺深,宋老大動彈不得,只能幹瞪着眼看着自己埋進泥潭裏。李晏銘臉色煞白,眼一閉,對着宋老大的方向就是一跳。
宋老大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剛學游泳時的狀态。他懂得龜息之術,短時間內憋不死,主要是全身大穴被點,動彈不得的無力感令他心煩。泥潭水裏太渾濁,宋老大睜不開眼,沒一會兒,就聽見身邊一陣動靜,然後一雙手扯住了他的腰帶,繼而就感覺那雙手順着腰帶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宋老大忽然就覺得心安了,又有些心疼。
李晏銘在發抖,宋老大感受得到。輕輕的極細微的,像是受驚的奶貓。
過了一會兒,宋老大察覺不妙。李晏銘不會憋氣!自己雖然能渡氣,可現在壓根就動不了呀!
他越想越急,照這麽個憋法,李晏銘遲早要把自己活活憋死。
這麽想着,就覺得周圍的水波晃了晃,然後一個軟軟的東西湊到自己唇邊,伴随着泥水的腥臭味,進來的還有一條軟乎乎縮頭縮腦的舌頭。
宋老大心裏巨石剛落,心中警鈴又起。他現在狀況不佳,無法像往日那般五感靈敏,但是多年練就的對危機的反應卻已經深入了骨子裏。
——那人就在附近。
渡氣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神奇,只能維持人在短時間內不被憋死。宋老大感覺抓在手臂上的手越來越緊,知道李晏銘肯定不好受,也支撐不了多久。
他在心裏默默數着數,計算着時間,臉上陰雲密布。自他出師以來,除了鹿山一事,至今還沒有人能讓他吃這麽大的虧。宋老大從來就不是好貨色,疵瑕必報,百倍償還,這個所謂的“師弟”,算是徹底觸了他的逆鱗。
最後,李晏銘都要抓不住他了,宋老大終于伸出舌頭推了推,示意他。
“嘩——”從泥潭底冒出來的一瞬間,就連宋老大都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氣。泥潭裏渾濁腥臭,就連他這個糙漢子也吃不消。
“嘔——”身旁,李晏銘一上來就拼命幹嘔,又仿佛是怕聲音太大驚動那人,透出一股壓抑的味道。
宋老大攤在泥潭邊,一動不動,眼珠子卻是拼命地向着李晏銘的方向轉。奈何視線不佳,只看得到原本雪白幹淨的衣角此刻黑乎乎滿是泥水。
李晏銘幹嘔了很久,聽得像是撕心裂肺。
宋老大道:“阿晏,過來。”
李晏銘沒有動靜,發出一聲壓抑的幹嘔,然後宋老大就聽見腳邊慢慢有了動靜。他轉着眼珠,終于瞧見了李晏銘的臉,烏黑的泥漿東一塊西一塊的布在臉上,半點瞧不出平日裏白淨清俊的樣貌。宋老大應該覺得好笑,應該打趣他,逗弄他,惹得這個脾氣不好的公子哥又氣又急才對。
——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舍不得了。
“怎麽了?”李晏銘的聲音很沙啞,沒了往日的清亮與嚣張,腳步虛晃,面無人色,一副随時要昏過去的模樣。
宋老大沒有說話,只拿一雙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李晏銘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淺淺的,一閃而過,像是劫後餘生後的喜悅: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滾臭水溝了,結果和這比起來,臭水溝簡直不值一提……嘔……”
宋老大嘴皮子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李晏銘緩了緩氣,看了會宋老大。宋老大被那雙烏黑的眼睛勾得心神蕩漾,下一刻,就覺得臉上一痛,伴随着脆脆的“啪”一聲。
宋老大震驚了。
始作俑者不緊不慢地甩甩手,“還真是厚如城牆,打得我的手都疼了。”
他瞧見宋老大難得的吃癟臉,眉一挑,得意:“那人便是間接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他如願,他要殺的人我偏救。不過,該記的仇我也不會忘了,宋老大。”
宋老大琢磨過來了,繼續裝傻充愣:“阿晏,我知你心中舍不得我,又礙于面子,我懂我懂。”一副體貼又善解人意的神情。
李晏銘俯下身來,不客氣地又是一掌,這下,兩邊對稱了。
李晏銘的眼底張揚着屬于李公子的氣焰,“所謂風水輪流轉,現今是你落到了我的手上。你說我該怎麽好好回報你呢,宋老大?”
他把“好好”兩個說的刻意,透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宋老大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我做事向來不圖回報……若你堅持,啧,不如以身相許。”
李晏銘哼笑,對于宋老大的臉皮,他算是領教過多回,也琢磨出唯一的方式就是不搭理,否則那人鐵定越說越離譜,越說越精神。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兩人上岸已久,不宜再待下去。宋老大腆着臉皮,不羞不躁地壓榨人背着他又走了一會兒。最後兩人有驚無險,磕磕盼盼地躲進了一處背風的山洞。
一進山洞,宋老大就覺得身體一輕,被人扔包袱般随手甩到了地上。他整個人轟然倒地,只覺的地面都跟着震了震。啧啧,這沒良心的白眼狼,當初生病的時候,他可沒費盡心思地伺候着,冷了熱了都要忙活半天。這倒好,輪到自己倒黴了,就落得這麽個下場。
眼珠子努力轉了圈,發現李晏銘整個人癱在了地上,歪着腦袋直喘氣,一副精疲力竭的小模樣。
嗯,宋老大峰回路轉,內心得到了莫名的愉悅和滿足。瞧瞧,阿晏累成這樣了都舍不得丢下他,他還有什麽不滿的。
兩人很久都沒有開口,李晏銘是忙着休息,宋老大是滿腦子龌龊思想轉得飛快。洞裏一時陷入沉寂,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慢慢變得平穩。
耳邊開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宋老大看過去,樂了。
李晏銘最受不得髒,如今卻是一副泥人的模樣,緊張時還能忍受,松懈了就半點也忍不住了。他一會兒搓搓手上幹涸變硬的泥屑,一會兒撓撓頭發,又急又躁,一副馬上跳腳崩潰的樣子。
“不行,我要洗澡!”
宋老大潑冷水:“那人十之八九還在外面晃蕩呢。”
李晏銘瞪眼,“那怎麽辦!這麽髒……”嗅了嗅袖子,“還臭,渾身都在發癢,像蟲子爬滿了全身似的,怎麽忍?”
宋老大撇撇嘴,道:“你可以先把髒衣服脫下來。”
李晏銘聞言,拉緊衣領,聲音上了一個調:“龌龊!”
“……”宋老大傻眼,他說什麽了他?
李晏銘到底還是沒能洗澡,初時的暴躁過後,整個人變得怏怏的,像是得了重病一般,靠在石壁上,無精打采。
宋老大有些擔心,可惜動不了,只能把一雙眼珠子死死粘着他。
李晏銘向他斜了一眼,道:“你真是留一明?”
宋老大一怔,道:“不像?”
李晏銘搖搖頭,若有所思,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在宋老大以為他不再搭理自己的時候,李晏銘伸出一條腿,對着他的腰際踢了踢,“什麽時候能恢複?”
宋老大如實道:“再過一個時辰穴道就能自行解開。”
李晏銘點點頭,“哦。”了一句,便閉上眼,準備養神。
☆、需扶着點兒
宋老大咳了咳嗓子,“阿晏……”
“何事?”
宋老大忽然羞澀扭捏起來,道:“我想小解。”
“……”李晏銘愣住,半晌咬牙切齒蹦出一句:“憋着!”
宋老大不幹了,“人有三急,又不是想憋就能憋回去的。阿晏,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李晏銘皺眉。
宋老大繼續道:“你信不信,再過片刻我就憋不住了,到時候整個山洞裏都是味道,我倒是不要緊,關鍵是你不好受呀。”
這句話正中李晏銘紅心,他還想在山洞裏打個盹呢,被這姓宋的一折騰,還能待人嗎?
“麻煩!”他罵了句,慢吞吞地撐起身,走過來。似乎是宋老大的表情太忘形了,李公子不滿又踢了一腳,才不情不願地扶起他。
宋老大整個身體挂在李晏銘身上,被拖到洞口。
李晏銘放開他。宋老大苦笑,“阿晏,好歹幫我把褲子脫了。”
過了很久,宋老大感覺褲腰帶一松,就聽見聲旁清清冷冷的威脅:“動作快點!”
宋老大醞釀了一下,許久,一陣涼風吹過,露在外面的某物蕭瑟地抖了抖。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動靜。
李晏銘也發現了,狐疑地瞄了他一眼,眼神似有同情。
宋老大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一顫,苦笑一聲:“阿晏,我思索良久,忽然發現……”
“不行了?”李晏銘以為他停頓是因為隐疾難述,好心幫他接話。
宋老大道:“你好歹扶我一把。”
李晏銘伸出手,扶住他的手,“別難過了,不是什麽大病,至于傷心得都站不穩嗎?”
宋老大眼珠子朝上,道:“我想了很久,照這個角度,一定會弄濕褲子。又不是硬着,阿晏,你好歹幫我扶着點。”
“……”李晏銘表情迷茫,而後錯愕,接着整張臉隔着一層灰泥都能顯出紅來。
“阿晏?”宋老大叫了聲。
李晏銘移步到他面前,宋老大終于不用再斜着眼睛瞄人。
李晏銘道:“你那髒玩意兒,就是一月不洗澡我也絕對不會碰!”
“……”宋老大露出憂傷的表情,語重心長道:“洞口不安全,我們得抓緊時間,不要鬧脾氣。”
“你哪只眼看出我在鬧脾氣?”
宋老大眨雙眼,又移動眼珠,瞅着李晏銘那雙布滿泥屑的手,道:“我都不介意。”
李晏銘道:“我介意,所以你還是憋着吧。”
宋老大:“會出人命的。”
李晏銘:“那便是命了。”
宋老大:“阿晏,你真的如此忍心,想當日,你昏迷不醒,我又是給你擦身,又是為你換衣,何曾嫌棄過半分?”當然不嫌棄,他又是趁機摸了幾把肉,又啃了幾口肩膀,吃豆腐吃得不亦樂乎。
但李晏銘當時昏迷着,壓根不知道。
所以,李晏銘只是張了張嘴,沒說話。
宋老大嘆氣:“罷了,我知你受不得髒,也不想為難你。只希望倘若有人問起,便說我是壯烈犧牲,慷慨赴死……”
“……阿晏?”
宋老大感覺自家兄弟如願躺進了溫暖的掌心中,再看李晏銘,他蹙緊了眉頭,身體離得遠遠的,臉上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別過臉沒有看他。
宋老大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自家兄弟沉甸甸的,歡快地在李公子的手心上彈跳了一下。
李晏銘瞪眼呵斥:“老實點!”
宋老大無辜:“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李晏銘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恨恨地不看他。
宋老大一番努力,随着汩汩的水聲,終于宣告圓滿。
“……”忽然,李晏銘意識到什麽,表情一僵,扶着那物的手一顫,捏了捏。
宋老大呼吸頓時重了。
就見李晏銘陰雲密布的看向他,視線陰郁地注視着悄悄挺立的某物,面無表情淡淡道:“還是廢了吧。”
宋老大一驚,就見李晏銘向後退去,看了看地面,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石塊,這掂掂,那量量,直看得宋老大心一顫一顫的。
“阿晏,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一回身,發現這話有些耳熟。
“既然管不住,那不要也罷。”
李晏銘選好石塊,對着宋老大比劃。
只見宋老大手一揚,李晏銘手裏的石頭倏地向外飛去,落入草叢。
李晏銘還沒反應過來,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發呆,就感覺整個身體都被一股大力扯了過去。一擡眼,就見宋老大笑吟吟的臉。
“你早就恢複了?”李晏銘冷笑。
“怎麽會,只是為了你我二人的下半輩子着想,一時情急,這穴道就自己解開了呗!”宋老大一副理所當然的真摯表情。其實穴道早在剛入山洞就自行解開了,只是宋老大惡劣成性,成心想逗逗他,恢複身體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麽解毒,倒是想着這些渾事,宋老大也堪稱百年難得一遇的棒槌。
宋老大瞧着李晏銘的臉由青變紅,由紅轉黑,變化多端,好不熱鬧。
宋老大褲子褪了一半,腿間那物嚣張地挺立着,他手裏掐着李公子的腰,游移着向着厚實挺翹的臀部移去。精壯的腰部小幅度地聳動着,一會兒若有似無地戳刺着李晏銘的肚子,一會兒挂在人身上蹭啊蹭。
索性這裏人跡罕至,否則定有人要大罵一聲“世風日下”。
宋老大覺着懷裏的身體僵硬猶如石像,卻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便自顧自地以為默認,腦袋搭着李晏銘的肩膀,一只手已經不老實地揉捏起彈性極佳的臀部,另一只手正順着李晏銘的腹部緩緩下移,挑開褲子,探了進去。
他攬着人,手臂用力,将人扛進了山洞裏。
他可不想正行好事,被些讨人厭的打斷。把人放到地上,剛想俯身下去,就見李晏銘像條魚似的彈跳起來,不要命似得撲過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宋老大內力盡失,但力氣也不小,可是被李晏銘那股子狠勁給震住了,一時之間還只有挨打的份兒。
宋老大挨打間,分出閑暇,竟看見李晏銘臉色慘淡,眼裏又驚又懼。宋老大心裏一沉,暗想不好,自己這是又把人惹急了。
他立馬做服軟狀,腆着臉:“阿晏,阿晏。踢我不要緊,別踢疼了自己。”
李晏銘又是一腳踢在了宋老大的腰側,宋老大皮粗肉厚,身上都是長年累月練就的肌肉,踢上去還真有些硌腳。他發洩了一陣,忽然像洩了氣般坐倒在地。
宋老大縮着腦袋,等着下一擊卻遲遲沒等到,擡頭瞧見李晏銘低着腦袋,看不清表情。
“阿晏?”
李晏銘連眼皮都不擡一下。剛才一番糾纏,他的衣服被宋老大扯得淩亂,露出一小片細膩的肌膚,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現。他垂着頭,幾縷黑發散落下來,鼻間還帶着一塊污跡,整個人沒了初見時的嚣張模樣,倒顯出幾分可憐味道。
宋老大動了動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慢慢地走向李晏銘,收斂起一貫的強硬霸道,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他來到李晏銘身邊,緩緩俯下身子,将人整個圈在了懷裏。力度很輕,輕的連宋老大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不像是在抱人,倒像是捧着精致的瓷器。
懷中的身體僵了僵,但還是維持着姿勢一動不動。
宋老大笑了笑,在他耳邊道:“阿晏,你生氣了打我便是,別憋在心裏。”
一片靜谧之後,傳來李公子微弱含糊的聲音:“你不許再強迫我做那種事。”
☆、山中夜談事
兩人就這麽不尴不尬地在山洞裏住了一夜。期間,宋老大嘗試解毒,卻發現那毒甚是怪異,無色無味不說,頃刻之間游走全身,連他這種身經百戰的人都中了招,丹田之內凝聚不了一絲內力,卻又像是內力渙散開來,四處游走不聽使喚。
他回憶了一遍從前老頭讓他強記的《毒經》、《藥書》,發現其中記載沒有一樣符合。看來那個自稱是武學奇才的師弟,是一個用毒高手。
可是:“那死老頭連野草和野菜都分不清,什麽時候教人使毒了?”
李晏銘在一旁,瞄了他一眼:“誰是死老頭?”
宋老大立馬從思慮中回過神,目光有神地望着他。
李晏銘撇過臉:“随口一問,沒逼着你答。”
宋老大咧嘴笑,一屁股湊過去,“我回,我當然回。阿晏想知道什麽,我就說什麽。”
李晏銘側過身,拉開兩人的距離。
宋老大說:“老頭就是我師父。我自幼沒爹沒娘,被扔在深山老林裏。也算我命大,那天老頭正好嘴瘾犯了,想上山打點野味。見了我,順手把我撈了回去。”
李晏銘一臉“這也能順手”的表情。
“那老頭一直吹他年輕時怎麽怎麽厲害,說得天花亂墜,卻沒見他動過手。我不信,他就氣得跳腳,第二天甩了我一本破書,逼着我練。”
“他怎麽不自己教你?”
宋老大搖搖頭:“我一開始也不明白,後來長大些才發現,老頭受過傷,不能動武。”
李晏銘對老頭的興趣不大,問:“昨天那個人是怎麽回事?就是他假冒留一明……你,到處犯案?”
宋老大說:“我對他還真沒什麽印象。老頭一貫獨來獨往,除了我,就沒見他收過別的徒弟。那人自稱是五年前拜得師,可這幾年,我一直和老頭飛鴿傳信,從沒見他提過。”
“那人一手使毒功夫出神入化,可老頭向來不精此道,據他說,他年輕時遇見過醫聖王苑春,王苑春将解百毒的解毒丹配方送給了老頭,老頭便一副解毒丹在手,百毒不侵的嘚瑟樣。對于□□更是沒有興趣。”
李晏銘說:“聽他一番話,明顯是針對你,倒不像是在騙人。不過,就算他不是你師弟,也必定和你關系。”
宋老大沉吟了一會兒,臉上有些迷茫。
李晏銘又說:“你說你是留一明,會不會是以前的仇家?”
宋老大一笑:“什麽留一明,這名字又怪又難聽,都是閑人亂取的。”
李晏銘是世家子弟,對于江湖之事一知半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宋老大被他那副迷惑不解的模樣弄得心癢癢,咳了咳,正經道:“我姓宋,單名一個明字。”
李晏銘愣了一會兒,表情更茫然了:“送命?”
“去!”宋老大不客氣地拍了拍李公子的腦袋,”你還是‘豔名’遠播呢!”
李晏銘好半天反應過來,心想自己叫了半輩子的名字,怎麽從那人嘴裏出來就變了味呢?
“至于仇家……當年年輕氣盛,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做過不少糊塗事,不過我得罪的都是些富商狗官,像昨天那人……沒有印象。”
兩人難得心平氣和談了那麽久,期間宋老大沒有動手動腳,李公子也沒有惱羞成怒。不過,一本正經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
宋老大低頭看到李晏銘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樂了,大手一拍,搭在了人肩膀上:“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餓了沒?”
李晏銘涼嗖嗖地盯了眼搭在肩膀上的手,聲音淡淡的:“荒山野嶺,能有什麽吃的。”
宋老大想想也是,“再等一會兒,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獵物。”
李晏銘忽然看向他,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宋老大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怎麽了?”
李晏銘才道:“那毒……要不要緊?”
說完,裝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眼睛四處亂飄。
宋老大厚道地沒有點破,心裏竊喜,臉上卻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哎呀阿晏!你不說不要緊,你這一說,我就覺得五髒六腑都疼起來了!”
他這番演技着實浮誇,故意逗弄人呢。卻沒想到李晏銘竟然湊過來,一副擔憂的模樣,語調也急了:“哪裏疼?嚴重嗎?”
竟是信了。
他伸手拉開宋老大捂着的地方,問:“這裏嗎?”又皺起眉,冷聲罵:“你那便宜師弟真是陰毒,這般下三濫,早晚把他浸到泥潭裏滾上一天!”
宋老大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李晏銘發覺不對:“你……”
“哎呀又疼了!”宋老大迅速變臉,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柔柔弱弱地靠進人懷裏,“阿晏,你幫我揉揉吧……嘶,難受。”
李晏銘沒等自個兒想明白,一雙手聽話地動了起來,宋老大惬意地直哼哼。良久,手上的動作一滞,李晏銘狐疑地問:“中毒應該是體內傷,這樣揉胸口有作用嗎?”
宋老大義正言辭:“當然。阿晏你不是江湖中人,不明白其中奧妙……嘶,也不奇怪。”
李晏銘點點頭,不再多問。
看着挺精明的一人,原來也如此好糊弄。宋老大內心深處,意味深長地笑了。
又過了許久,李公子嫌手酸,心裏也起了疑,便不再理會宋老大。這時兩人肚子裏同時發出了聲響。對視一眼,李公子不客氣地踢了踢他:“不是說要找食物嗎?還不快去!”
宋老大摸了摸鼻子,得,自己還是勞苦的命!
說實話,昨兒夜裏逃出來已是不易,現在過了這麽久,他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