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千挑萬選才給皇帝的人,說到底也是個下人罷了。不說此次有了‘人證物證’,即便什麽也沒有只聽了個影兒,你身為皇後為後宮清譽,将人帶去宮正司問話,也是沒什麽的。”
皇後想四兩撥千斤把矛頭指向孫太後,可是周太後話裏話外卻沒有一絲往日的忍讓,竟隐隐含了一股怒氣,大有“若下次再因此等子虛烏有之事問罪,便是皇後不妥!”的意思在。
皇後臉色一白,心中暗惱,明白這次下手太重,不光見罪于周太後,恐怕皇帝那裏也要對她生出幾分嫌隙來。但皇帝那人想來深沉,就算對她不滿,也不會放到面上。可是這樣,只會讓她更加不安。
她本就因這事輾轉了一夜,而兩位太後對她的态度如此,回到坤寧宮後,真的生起病來。而皇帝果然如她所料照舊來看望過,陪她吃了藥說了會話才走,她有些心灰意冷,消沉了好些日子。
這些都是後話了,卻說清寧宮中,夕顏見皇後走了,不解的問周太後:“皇後不過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呢?”
周太後難得沉着臉,半晌才道:“你以為我對她和顏悅色,她們就會放過清淺嗎?倒不如擺明了态度,讓她們行事前好好掂量清楚!”說罷,又嘆道:“原想着讓清淺考慮好了再答複我,卻不想她們下手這麽快,這麽狠!這會子,只怕那孩子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夕顏也沉默下來,她是一路跟着周太後走到今日的,當初周太後獲幸于先帝時,受了多少委屈磨難,她都一一見證了。可那時候的後宮尚不如現在這般……那時的寧妃要應付的不過是皇後和一衆妃嫔,而如今清淺要面對的除了這些,還有最不能忤逆的嫡母太後。
清淺腕上的傷到不要緊,只是受了驚吓,連着兩夜晚上做夢夢到宮正司的那些刑具。玉梨幫她拿了壓驚藥來吃,吃了幾日才漸漸好起來,便依舊到禦前當差。回去當差之前,她先去了趟清寧宮。
周太後望着她又清瘦了幾分的小臉兒嘆道:“前兒的事,委屈你了。”清淺忙道不敢,周太後靜默了片刻,略帶遺憾的說:“經了此事,只怕你越發不想留在皇帝身邊了吧?我說過不強求你,你……”
清淺擡起眼眸,道:“太後,奴婢雖不頂聰明,卻也知道,經了此事,奴婢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周太陽怔住,苦笑道:“你還說自己不聰明,如今,當真是形勢比人強了。”清淺不語,周太後便斂容說道:“這次是我一時疏忽,才會讓她們有機可趁,自此以後,你只管放心伺候皇帝,後宮的事,你無需憂心。”畢竟也是經歷過後宮風雲的人,那些陰私,她又怎會不明白。
清淺默默望着周太後,心中又感愧起來。她是皇帝生母,在後宮壓抑了半輩子,本該是享福的時候,如今卻還要為她籌謀。當下說道:“太後,奴婢自會當心應對,您不必為奴婢太過費神。”
周太後搖搖頭,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拉着她的手說:“我知道你是個十分聰明機敏的孩子,可是你若決定留在皇帝身邊,第一要緊的是什麽,你可知道?”清淺茫然,周太後便道:“皇帝待你是真心實意的,無關身份地位,只有一顆真心。所以,你待皇帝,也要只有這一顆真心,旁的萬萬不能有。”說着又苦笑道:“他恨這後宮的女人耍心機玩手段,可他卻不知若在這後宮沒有手段,又怎能活得下去?罷了,你只管記住我這一句話:忘卻心機,真心相對。”
清淺自然明白,深深說道:“太後放心,奴婢省得。”
回到禦前,清淺比原先更添了幾分認真小心,睿琛好幾日沒見着她,這會兒見了自是有許多話想說,可因了臘八要封印,這幾日便格外忙碌,一時尋不到時機說話。只好等到晚上,把張保支了出去,才問了清淺的狀況。望着她問:“前兒我聽說你晚上睡得不踏實,吃了藥可好些了?”
清淺臉兒紅紅的,輕聲說道:“奴婢已無大礙,多謝萬歲爺惦念。”
睿琛只問了這麽一句,就不知怎麽沒再說話,卻也沒讓她走,只管看着她粉頸低垂的樣子。清淺越發不自在,略微擡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奴婢去喊張公公進來吧?”
“不必,”睿琛的目光落到她纖細的手指上,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緩緩問道:“這頂針我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清淺不由自主的捏着那根手指,道:“回皇上話,是周太後賞的。”
睿琛擡起頭,輕輕的問:“你收下了?”
清淺臉上發熱,點了點頭。睿琛心頭狂喜,不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你當真收下了?”清淺聲若蚊蠅的回了聲:“是,奴婢收下了。”
睿琛再也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順勢将她攬到懷裏。寝殿裏最為暖和,睿琛只穿了件襯道袍,紫绫面光滑柔軟,她的個子才到他胸口,臉頰便這麽貼着他的胸膛,寂靜的夜裏,他的心跳聲沉穩有力。
也許是下定決心的緣故,清淺沒有顫抖,沒有惶恐和害怕,也沒有茫然,只是有些窘迫羞赧。
而睿琛過了最初的喜悅之後,目光卻沉靜了下來,攬着她瘦弱的肩膀,忽而說道:“你別怕。”語氣聽上去溫柔,卻有種說不出的堅定。清淺心中一震,喃喃道:“奴婢不怕。”
睿琛又抱了她一會兒,覺出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已深入肺腑,這才放開了她。低頭望着她的眸子笑道:“以後就我們兩人的時候,不要自稱奴婢。”
清淺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應了聲:“是。”
睿琛輕輕嘆息,想了想說:“等過了臘八封印,不必上朝了,我帶你去湯泉行宮住幾天,你的身子要好好養養才是呢!”這宮裏,總有許多煩心事兒!
清淺不知道往年可有此先例,又因夏季避暑他也并未帶妃嫔前往,便問:“只咱們去嗎?”她指的是禦前的人,可是聽着卻格外暧昧,還未發覺,睿琛唇邊的笑意就到了眼底。笑道:“自然……不能只有咱們兩人,還得帶上伺候的人呢。”
清淺羞紅了臉,慌的想要逃,睿琛卻圈緊了她,又看她頭也不敢轉的樣子,心中又是喜歡又是憐惜。
其實太祖平定天下之後把帝都定在南直隸,到了聖祖也就是睿琛曾祖父時才遷都到了北直隸,因此皇家的人都畏冷不畏熱。避暑到不是年年都去,泡溫泉卻是一年都沒落下過。往年泡溫泉總會應景兒帶上皇後和一兩個妃嫔,至于今年,恐怕風向有變了。
臘月初四早上,裴紹進宮面聖,寒風刺骨也掩飾不了他眉宇間的喜氣。通報之後,進了暖閣,行過禮謝了恩,才禀道:“昨兒晚上得的,母子均安,孩子落地有六斤八兩。因街上宵禁,宮門也早已落了匙,所以今兒早上才遞了消息進宮。”
睿琛笑道:“你速度到快,我不過才賜了名過去,你就來謝恩了。可見,‘人逢喜事精神爽’所言非虛呀!”
裴紹笑了笑,看到禦案旁立着一個娉婷袅袅的身影正在研磨。手腕彎成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手指白皙纖細,舉止緩慢婀娜,說不出的柔美。便看向睿琛,笑道:“微臣看着,皇上的氣色也好。”
睿琛大笑,和他說起去湯泉行宮一事。
19紅燭夜
此次去行宮,因皇後身體抱恙便留在宮中,所帶的唯一一位妃嫔,竟是最為沉默寡言的淑妃。若不是每日問安需到坤寧宮,又是二妃中的一個,後宮幾乎想不起來還有這個人的存在,
即便到了行宮,淑妃也住的遠遠的,又不必去給睿琛請安,因此偌大的行宮,也相當于只有睿琛一人泡溫泉。
清淺頭一次來行宮,又是頭一次見到溫泉,照理說必然十分好奇,可她性情向來淡薄,只管跟着姑姑學伺候的規矩,并不對別的上心。
皇帝寝宮名為澡雪堂,從地底引入溫泉活水,在後殿砌了個白玉大方池,一面有活水進來,一面又向外排出,只求池子裏的水幹淨澄明。方池邊又砌一金壁,壁上雕龍鳳呈祥,正中突出龍首,從龍首口中汩汩吐出清新的溫泉水來。
睿琛下午先和裴紹出去騎了一圈馬,晚上的膳食進的格外香,喝過茶,歇了半晌,才換了衣裳進池子。
池子兩邊自然立着宮人服侍,睿琛掃了一圈,并未看到清淺,興致便不怎麽高了。泡了一刻鐘就起身,随意穿了件直裰,走出去時正看到清淺端了茶來,這才臉色微霁。
張保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