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衛敏華大喜,連連稱是,對清淺謝了又謝,準備即刻去打聽張保回宮的時辰。
清淺看着她,苦笑着嘆道:“衛姐姐對美兒真是很好,我若有這樣的姐姐,也能時時護着我……”
衛敏華不知她怎的忽然這樣傷感,忙道:“妹妹別說這樣的話,以後妹妹若是有了什麽困難,只管來找我。只要我做得到的,便是豁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清淺依舊苦笑,從小到大,什麽都是她一個人挺過來的。縱然今日衛敏華說出這番話,不過也是為了還她幫美兒之事一個人情罷了。
衛敏華走後,清淺才轉過轉角,就見墨蓮站在那裏,也不知站了多久。
墨蓮沖她笑了笑,道:“我見你許久不回,出來看看你。”
也不知她聽去了多少,清淺并未露出不滿,對她道:“這就回去了。”
墨蓮點點頭,與她一起走了兩步,忽的站住不動,悠悠道:“清淺,你是個好的,這小小的針工局,必定困不住你。”
清淺心中驚駭,忙轉身正色道:“姑姑,清淺只想在針工局平平安安的,若有朝一日能出宮去,那便是大大的造化了。其他的,清淺不敢想,也請姑姑不要再說了。”
墨蓮并不因此住口,反而喟嘆着問道:“你知道在本朝,宮女若要出宮,有幾個出路嗎?”不等清淺回答,墨蓮便道:“宮女若要出宮,要麽老了,要麽重病。但這樣出去,也只是等死。運氣好的能遇上大赦,可你知道上一次大赦是什麽時候嗎?皇帝登基,已是十年前的事了。清淺,你能等幾個十年?”
清淺咬咬牙,絕了墨蓮為她籌謀之心,道:“那我便老死宮中吧!”說着,快步走了。
墨蓮愣愣的看着她,不知不覺的搖了搖頭。
三日後,在西苑避暑的睿琛得知消息,不由大怒。對張保道:“誰給她的膽子!竟敢把手伸到禦前來了!即刻命人把那宮女放出來,再傳朕旨意,降陸昭儀為婕妤,禁足三個月以示懲戒!”
張保心裏一樂,忙不疊的帶人去傳旨了。
睿琛擦拭着弓弦,皺眉不耐的說:“離了宮也不讓人安生!”
裴紹不便插話,沐英卻笑道:“知道的呢說皇上為後宮之事煩憂,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和臣弟比賽射鹄子輸了借機給臣弟臉色瞧呢!”
睿琛搭了只箭在弦上,瞄準鹄子正中,道:“朕可沒輸給你!”話音剛落,箭矢射出,正中紅心!睿琛展顏而笑,對沐英道:“這回如何?”
沐英雙手做求饒狀,道:“是我輸了,皇上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哪能輕饒了你?今晚必要罰你多喝三杯酒!”睿琛笑道。
裴紹聞言也笑道:“那皇上這可不是罰,而是賞了,只怕要把皇上那兒的美酒都喝光了,他才盡興呢!”
沐英擠眉弄眼的說道:“以後不管罰還是賞,皇上都給我酒喝才好呢!”
睿琛笑起來,絲毫沒有方才為一個宮女遷怒妃嫔的不悅。
“哦?皇帝當真為了一個宮女将陸昭儀貶為婕妤,還禁足三個月?”仁壽宮中,一個宮女跪在腳踏上幫孫太後捶腿,另一個搖着風輪。孫太後倚在榻上,一手支頭,阖目享受陣陣涼風,緩緩問道。
身穿方花羅袍,頭戴團珠紗帽的女官,名喚春雨者含笑答道:“可不是麽!如今阖宮上下都傳遍了,婕妤娘娘連一個宮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那宮女還是皇上命張保特意從針工局調來的。聽說,婕妤在禁中都快要怄死了!”
孫太後淡淡一笑,這一笑唇邊的紋路再也掩飾不住,展現了出來。睜開眼,看着春雨說:“沒想到皇帝還會對一個宮女上心,哀家還以為……對了,你說那宮女是針工局的?”
春雨點頭笑道:“正是,說起來,她還和太後您有些淵源呢!”
“哦?”
“殿選那日有個極活潑的女孩子,太後您才說了一句,她就順杆子爬上去了。您還記得嗎?就是那個……”
“想起來了,”孫太後笑道,“是個機靈孩子,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哀家瞧着倒是喜歡。可惜呀,偏偏是庶出,又偏偏,得罪了咱們那位昭儀……哦,不,是婕妤娘娘!”
春雨抿唇一笑,然後說:“可不可惜的,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麽!”
孫太後笑出聲來,指了指春雨:“你呀!”随即又嘆道:“那孩子也是可憐見的,你讓秋桐帶些傷藥和補品去看看她,在宮正司待過的,想必吃了不少苦,好生安慰着。”
春雨一屈膝,笑着應道:“是!”
而清寧宮中,睿琛的生母周太後卻不是這麽在意。殿中依舊安靜,正中的大甕裏滿滿的一缸清水,兩尾錦鯉緩慢的擺動着五彩的尾巴,水面卻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浮動。
周太後一面修剪着炕桌上的盆栽,一面與身邊的女官夕顏和忘憂說話:“皇帝的性子沉的很,若當真對那宮女上心,就不會這麽明擺着給陸婕妤臉色瞧了。”
兩位女官都是三十多歲的模樣兒,一直跟在周太後身邊伺候,周太後為人寬和,性情敦厚,但對于皇上身邊的事,卻比仁壽宮的那位上心許多。到底,這位才是忍受了十月懷胎之苦真真母子連心的人。
夕顏笑問道:“太後的意思,是說皇上并未對那宮女上心不成?可若并非如此,皇上又何必變着法兒的往禦前塞個人呢?”
周太後停下手中的動作,沉吟道:“借着張保往禦前塞人,倒是有些像他,可陸婕妤那樣的行徑無非是受人蠱惑刺探皇帝的意思,皇帝并非愚蠢,如何看不出來?若當真有意,就會悄悄處理了此事,哪裏會鬧得人盡皆知?他如此惱怒,無非是厭惡有人插手禦前之事罷了。”
夕顏不解的說:“照您這麽說,奴婢可就越發看不明白了,既調了人來,怎的又不上心了呢?”
周太後微微蹙起煙眉,對她道:“過幾日張保來請安,留他下來好好問問。這其中,必有蹊跷。”
“是。”
林清淺這幾日得了空便去看美兒,那陸婕妤果然歹毒,在将孫美兒送往宮正司之前,已用了針刑。針刑不見血,無傷痕,但卻能痛入骨髓。而美兒所受的傷,皆在暗處,她才到禦前,并無熟人,因此只能由清淺和敏華前來照拂。
美兒沒想到皇上會為了她生這麽大的氣,更沒想到孫太後和皇後也派人來過,言語間多有安撫。原本以為皇上對自己有心的沾沾自喜,變得有些不安起來。
林清淺看她一眼,嘆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傻的,如今看來,好在沒被陸婕妤折磨的不知底裏!還知道如今成了衆矢之的,以後怕有你受的了!”
孫美兒伏在榻上,苦着臉說道:“林妹妹,我正憂心着呢,你還來說這些怄我!”
衛敏華白她一眼,取笑道:“你怕什麽!好在有皇上護着你。”
孫美兒臉色微紅,喃喃道:“姐姐就知道編排我,我連見都沒見過皇上,哪裏就讨得皇上歡心了?再沒想到,皇上會為了我……生這麽大的氣。”
衛敏華正色道:“美兒,我不與你玩笑,皇上生氣并非為了旁的,而是因為你是禦前的人!不光如此,你還是皇上特意從針工局調來的,陸婕妤動了你,那便是打了皇上的臉,皇上能不生氣麽!”
孫美兒怔怔的垂下眼睑,林清淺與衛敏華對視一眼,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煩惱,如今這一鬧,定會安生下來,等到皇上回宮,就算有人想動你,也不敢輕易下手的。”
衛敏華也稱是,孫美兒對兩人笑笑,随即咬牙發狠道:“哼!我今日将話撂在這裏,終有一日,我必要以牙還牙!”
林清淺看到她目露兇光,微微一怔,心中暗嘆,對衛敏華道:“姐姐在這裏吧,我得回去了。”
“你回吧,我再留一會兒,針工局到底比宮正司事多。”衛敏華也看到了美兒方才的樣子,心想留下好好勸一勸美兒,別讓她鑽牛角尖才好。
林清淺起身要走,美兒拉着她的手讓她空閑了再來看自己,她答應了離去。
回到針工局依舊做那件炕屏,隔三差五也去看看美兒,轉眼過了半月,那件雙面繡的炕屏總算繡好了,交給墨蓮送去清寧宮。不想過了兩日,清寧宮的夕顏姑姑來了針工局。
墨蓮将夕顏姑姑迎在茶間,笑道:“這麽大熱天的,您怎麽來了?不用伺候太後嗎?”
夕顏笑道:“才伺候了太後歇午覺,左右無事,我便來看看你。”
原來她們竟是舊相識,閑話了幾句,夕顏笑問:“那件炕屏上的雙面繡不知是誰繡的?太後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