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不要我血,那你想要什麽……
一場試煉徹底成了大逃亡。
年輕修者們宛如老鼠般四處逃竄。
試煉的總人數本來有四百多人。三天之後還剩下一百六十來個,都是注定進入大宗門的天之驕子。但現在呢?一個小小的山洞裏擠了四五十號人,已經是附近僅有能找到的幸存者人數了。
“怎麽辦,”有人還不能夠接受這個事實,“綢帶已經解了,還是完全沒有反應。”
“這不只是進宗門的小試煉嗎,怎麽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宗門呢,那麽多宗門大修士,不可能就這麽放任我們不管的吧!?”
是啊,這也是所有人最想說的,他們都無比慌亂地說這那些大宗門的名字,說着他們的豐功偉績,仿佛這樣就能産生感應把他們召喚過來一樣。
一直過了好半晌,才有人低聲,“如果不是放任我們不管,而是管不了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是秘境,我父親和我說過,秘境其實是一種上古大能留存下來的不穩定存在,若是産生巨大的靈力暴動,連接向外面的通道很有可能會崩潰,到時候別說是六合,就算八卦九宮的大修士也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找到。”
那個說話的妹妹頭怯怯的,“那條蛟龍那樣瘋,四周靈力會不會暴動啊?”
“……”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全都愣愣地思考着這個可能性。
至于故意見死不救,不可能的,這是仙門大派的入宗選拔,又不是邪教,怎麽可能做這種冒天下大不韪之事?
他們只能抱着滿腔希望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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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重新定位,需要多久時間?”
“至少……三五個月。”那妹妹頭怕周圍人不信又急急忙忙道,“我父親說過重新定位很難的,不亞于大海撈針。”
他後面的話壓根沒人想要再聽下去了,別說三五個月,就是三五天他們可能都堅持不下去。
一群初出茅廬的少年意識恍惚,一半投入茫然,一半投入絕望。
過了好久,才有人喃喃,“沒道理吧,地級級別的蛟龍兇獸,都已經是妥妥的六合境修為了,怎麽偏偏就在我們要走的時候發了瘋?”
是啊,為什麽,憑什麽!
他們究竟何德何能?
生死面前的大恐懼讓一群人把牙都咬出血了,直到一人定定地把目光看向林慶元和陸清淺。
“你們昨天組那麽多人,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一雙雙通紅的眼睛直直望過來,林慶元死死握着拳頭不知該如何去說。還是陸清淺咬牙站起身來,不管不顧徑直走到了陸思晴三人旁邊,在衆目睽睽之下對薛淮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只請薛公子救救我等。”
!!!
薛淮被衆人陡然驚愕移來的目光下意識無措後靠,旁邊反應過來的陸思晴卻勃然大怒。
“你是什麽意思,不好好說自己惹下的禍,還想禍水東引嗎?”
“三妹何必心急,我正要訴說此事,”她深吸一口氣又向着衆人深深一拜,“昨日我們九人一起斬殺了一條玄級兇猛青蛇,那青蛇……額有鼓包,乃化龍之相。”
此話一出,頓時全場皆驚。
青蛇?鼓包?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那蛟龍雙目赤紅,活脫脫一副不死不休的瘋狂架勢。你這是把人家嫡親的血脈後代都給殺了啊!
一群人只覺得自己也要和那蛟龍一樣瘋了。
“玄級兇獸,那可是三才乃至是四象的實力,你們區區幾人怎麽會有惹到它的能力,甚至還說将之斬殺?”
“光憑我們幾人當然不夠,可如若在我們動手之前那青蛇已經奄奄一息,中毒頗深了呢?”
“你們用毒?”
“是,”陸清淺緊咬下唇,“所以我才要懇求薛公子救救衆人,那毒……正是薛公子給予我的。”
薛淮手上竟然有這麽厲害的毒?
衆人滿臉驚愕,随之看向薛淮的目光卻一下燃起了生的希望,全是滿滿的熾熱。
“薛、薛公子……”當即有人磕磕巴巴。
“嗯,”薛淮像在變故之中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他拉了拉滿臉就要爆發的陸思晴,目光卻輕輕瞥向了陸清淺,“那并不是我給你的,而且那也并不是毒,那是我的血。”
他頓頓,又繼續道,“你用從我這裏取來的血去對付青蛇,我可以不怪你,但就算這樣,你還想取我的血去對付那蛟龍嗎?”
但凡這話裏有半分的怒意和諷刺,陸清淺都能夠以衆人的性命将之回敬相壓,可偏偏沒有,他就像是生而不知何為怒意的九天仙人,即便是被欺辱到了這般田地都認認真真地詢問着陸清淺的所思所求。
陸清淺死死攥拳。
“是……”
她覺得自己在面前人的承托下就像是一個搬弄是非的狡詐小人,卻還是強撐着點頭,“我,我也實在是沒了其他辦法,現在就只有你能夠救大家了。”
薛淮就點點頭,他又看向那其他幾人。
“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嗎?”
“這……”
一堆天之驕子,哪個不是生了顆七巧玲珑心,短短片刻言語已經看清楚了陸清淺話語之中的貓膩,也知道那所謂的毒對薛淮來說代表着什麽。
可即便是這樣,在這等十死無生的危險之下,心中那杆秤還是漸漸搖擺傾斜了下來。
有人艱難地向薛淮抱拳。
“薛公子,我乃章丘王家嫡子,若是此次有機會能夠活下來,我必定負荊請罪,結草銜環地報答您此番恩情。”
“還有我,薛公子,我乃巴山趙家……”
“我乃曹林朱家……”
一個個分布于紫霄大陸各地,毫不遜色于陸家、張家的世家子弟紛紛站出,對薛淮承諾了種種好處。
聽起來冠冕堂皇,可說到底目的不過是渴求薛淮那據說能夠輕易毒倒玄階妖獸的血,僅此而已罷了。
“我知道了。”
薛淮微微斂眸,在透亮月光的照射下簡直就像是一尊有求必應的瓷偶。
“沒關系,”他輕聲,“如果是你們想要的話……”
想要的話,那就給。
薛淮無非就是這個意思。
陸思晴簡直覺得自己在他身上看見了聖母瑪利亞的光輝——
草了,你瞅瞅自己的人設,再瞅瞅自己的劇本,一個未來統一魔門的陣營之主、玩家噩夢,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你未來還有這資格統領整個‘邪惡’的魔門玩家嗎?
陣營首領就給我幹陣營首領該幹的事情,少在這軟包子似的看得人滿心火大。
陸思晴再也沉寂不下去,她伸手,‘啪叽’一下狠狠抽在薛淮後腦勺,宛如暴龍在世,火山爆發——
“要?要個屁要!”
“他們想要你就給,真把自己當移動血包啊?”
這一下抽的,薛淮懵了,衆人愣了,只有陸思晴,頭發無風自動,周身怒氣看得衆人都不敢和她對視。
整個山洞裏只聽她嘲諷滿滿的冷笑。
“一個個的世家子弟可真有出息,遇到點破事兒辦法不想,自救不救,全眼巴巴地等着別人給你們付出保命。”
她含怒看向陸清淺,“你要薛淮給你們他的血,你不是也有嗎,還有不少吧?你怎麽不先交出來。”
陸清淺連忙道,“若是有我自然會給,可是那些早在我對付青蛇的時候就已經悉數用完……”
“哦,原來對付一個玄級的青蛇都已經用完了,那對付地級的蛟龍呢?你們是打算活活那他抽幹嗎?!”
另外一個世家弟子垂死掙紮,“當然不會,我們也只是想要一些用來自保而已。”
“你确定那是自保?那麽大一頭蛟龍兜頭潑人家一臉毒,這當場毒死了也就算了,毒不死那可就有趣了,在你死之前他恐怕還真不死不休專盯你……”陸思晴啧啧稱奇,“這位公子,你是要舍己救大家啊!”
那人被陸思晴怼的面紅耳赤,哆嗦着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但有要臉的,自然也有不要臉的。
有人躲在人群裏陰陽怪氣,“若陣能以一人的犧牲換所有人的平安,難道不應該嗎?”
陸思晴頓時雙目含煞的一眼看去,“若這犧牲的是你,我必定去你家送一整牆的言書誇贊你深明大義,可你作為既得利益者,又有什麽資格擺着大義的名頭去威逼別人!?”
“諸位,”她凝眸正色,“千萬別忘了這是仙門的試煉考核而不是邪魔外道,你們在說這等言語的時候,就算不擔心很可能就在秘境之外看着咱們的掌門長老,也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言盡于此。
陸思晴再也不顧衆人忽青忽白的難看面色,徑直拉着薛淮向外走去。
“陸小姐,你、你要去那裏?”那妹妹頭怯聲怯語,“外面還有那兇蛟呢……”
陸思晴卻并不領情。
“外面的是兇蛟,但裏面的不還是一頭頭灰狼嗎。”
還是白眼的。
裏面,外面,還指不定哪更安全一些呢。
陸思晴又冷冷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衆人。
“諸位,仙途漫漫,危險磨難不知幾何,若是次次都像此番奢求着依靠別人,讓別人來救,不如趁早回家做一世富家翁。”
最後勸誡的話也說完,陸思晴拉着薛淮走的毫不拖泥帶水。
張天钰也連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他過來的時候陸思晴氣還有些不順,見了他了也沒個好臉色。
“怎麽,跟着我過來不怕被那蛟龍吃了出事兒?”
“那三小姐可太小看我了,張某不才,但也是和父親見識過真正修界殘酷的。”
南開靠近南域,旁邊就是一堆魔宗邪宗的,那裏的氛圍可遠遠沒有洞裏那群乖寶寶待的那樣好。
就是……
他偷偷看剛才差點兒被陸思晴一巴掌拍成腦震蕩的薛淮,勸解的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那也是那群人的過錯啊,您也不至于要遷怒薛公子啊。”
“我那是遷怒嗎?我是看他腦子拎不太清。”陸思晴抱怨了一句,找了塊岩石坐下這才看向薛淮。“你和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告訴他們你血的特殊也就算了,還答應給他們?萬一有人利益熏心把你抓了就整天喂食放血怎麽辦。”
薛淮剛才被她敲的眼尾都紅了,這會兒面對盛怒的陸思晴眼眸微垂躊躇着不敢說話,被催了好一會兒才讷讷。
“我沒想那麽多,而且我也給了你了的。”
“嘿,”陸思晴都給氣樂了,她從儲物袋一把拿出那個大肚容量的抱月瓶,“還你還你,真當我稀罕啊?”
“你不要嗎?”他驚愕。
“不要了,”陸思晴撇嘴,“你給我不本來就是為了防陸清淺的嗎,現在她手上的也用完——或許也還沒有,那這樣吧,我就拿——兩滴好了,其他的都物歸原主,省的你再把我和別人相提并論。”
她當着薛淮的面倒了兩滴倒進了一個只有兩指大小的小白玉瓶裏,倒的時候還忍不住笑了笑。
“我算是知道你接這個白玉瓶的時候為什麽臉色那麽古怪了,你是指不定在心裏罵我貪得無厭圖你的血才給這麽大瓶子的吧?”
……
她們雖然出了岩洞,但總還是要有地方過夜,陸思晴拉了薛淮再往前走。
陸思晴見他一時不說話,還故意笑着打趣兒。
“薛公子不會是覺得我今天太多管閑事,在心裏罵我吧?”
“不是。”
“嗯?”
“不是在罵你,只是在想。”
“那想什麽呢?
“在想……你不要我血,那你想要什麽呢。”
黑暗裏,薛淮擡眸看向陸思晴,那雙如水如霧半氤氲的眼眸光影變幻,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