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結婚
轉天一早,老夫人就在飯桌上和他們商量起了辦事的時間。“娘看過黃歷了,後天就是好日子,若錯過後天,這個月就成不了親了。你們成親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娘看也不必再拖,後天辦事就是了。”
尹師弟立刻放下粥碗站起身來:“娘說得是,此事宜早不宜遲,娘和師弟、師妹們也辛苦許久了,等大禮辦成,大家夥兒也能休息一陣。”
褚掌門沉穩地坐在位子上點了點頭,擺足了一家之主的譜。老夫人見兒子媳婦都沒意見,吃罷了飯便指揮衆人裝飾門內各處,清掃除塵。褚掌門的房間一向是門內最好的,就做了新房,他的被卧被師弟們先搬到了客房,房裏重新粉刷,換了大紅的床幔窗簾,牆面和玻璃上更貼滿了大紅喜字。
只可惜他們如今封閉山門,日子又趕來不及請客,參加婚禮的也不過這麽幾個人,還比不上韓師弟他們在京裏辦的那回熱鬧。為了添點人氣兒,應應兒子當官的景,老夫人親手寫了大紅請帖,就要送到山下,請名儒宿耆和本地的官員同來觀禮。幸虧褚掌門發現得早,當場給攔了下來。
老夫人還埋怨他:“娘下山替你辦婚事時,官府裏的大人們可是都知道的,縣太爺說了要到咱們家喝喜酒,你這麽不聲不響就辦了,不是打了官爺們的臉嗎?”
褚掌門連忙勸道:“娘,咱們現在是避禍之身,不宜大操大辦。再說了,尹師弟他到底也是個男的,還真讓他裝新娘子在房裏坐一晚?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娘心疼我,想好好替我操持,可婚姻之事,在乎的是兩人過得好,不看婚禮辦得大小。您要有心操辦,等這場禍事過去,徐師妹和趙師妹還要出嫁,她們倆的婚事任由您怎麽操辦,就是十裏紅妝繞遍涿城都行。”
一提起避禍,老夫人又生出了對不起兒子的心,遲疑地看了看手頭的大紅請柬,眼神一黯,終于還是放下了。“鈞兒,你這麽懂事,娘心裏真是過意不去。要不是你爹娘不争氣,你怎麽能落到連結婚都不敢張揚……”
老夫人的眼眶這就要紅,褚掌門就怕女人哭,連勸帶哄,最後沒辦法,借口下山再買些婚禮上用的東西,逃出了老夫人的門。回去之後,他就從自己私房裏取了兩錠金子,到山下找金匠化了,先打了一對戒指,又讓人做些小玩意兒好送給師弟師妹們散福,還到蕭大師出家的那座廟裏燒了一柱香,求了些供果,直轉到晚間才回去。
轉天滿門上下又幹了一天活,婚禮的正日子終于到了。早上五更天不到,褚掌門就起了床,難得的自己出去打了水,回來洗臉刷牙換了衣服,就帶着過來幫忙的莫師弟,悄無聲息地潛伏到了尹師弟房門之外。
饒他起得這麽早,還是比尹師弟他們晚得太多了。他和莫承鋒趴門外頭偷看時,老夫人已帶着兩個師妹開始替尹師弟上頭了。尹師弟穿着大紅嫁衣,胸前繡着鴛鴦戲水,頸上帶着金項圈,右手中指上還套着個明晃晃的金戒指,正是那天他親手帶上的。老夫人就站在他身後,拿小木梳替他梳通了頭發,慢慢挽到頂心。
這麽激動人心的場面,多看一眼是一眼,這輩子A都有的回味了!褚掌門攏共也就這麽點出息,趴在門口看着老夫人替尹師弟挽了發髻——不對,太不像話了,怎麽還是男式發髻?他等了這麽長時間,等的可不是這個!
他激動得腦袋都要伸到窗戶上去了,幸而有莫師弟在底下拽了他兩把,他才又蹲低了身子,帶着些不滿,又不免含着期待繼續偷看。
梳了頭之後,老夫人居然沒給尹師弟上妝,褚掌門等得十分心焦,扒在窗臺上幾乎要把頭紮進去提醒他娘。莫師弟在底下幾乎要把他的衣服扯破了,這才把他重又拉扯下去偷看。
不過老夫人也真不愧是他親娘,到底還是在他頭上戴了個花團錦簇的鳳冠,前後又添了幾樣壓發之類,這才讓尹師弟起身。褚掌門在門口看着,這個珠冠可真了不得,尹師弟的頭都壓得擡不起來了,看着可憐得幾乎比得上那位德妃李同志了。
再想看下去就看不着什麽了,兩位師妹扶着步履略顯沉重的尹師弟回了裏屋,按着規矩不到迎親的人來是不會出來了。可惜他們成親就這屋到那屋,連院都不用出,他得等到一會兒拜天地時才有機會再好好看了。
褚掌門正可惜着,門“吱呀”響了一聲,老夫人從屋裏露出了半張臉來,笑盈盈道:“這孩子,真是性急,一時也等不得。這麽一大早就過來相看媳婦了?快回去,現在你們不能相見,等晚上不就想怎麽看就能怎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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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掌門裝作沒聽見,清咳一聲,拉着莫師弟就回了房,又重新整理一遍衣服,撣去其實也沒有的浮土,等着老夫人招呼他出去。
吃過早餐後,莫師弟就緊張起來。哪怕是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都能讓莫師弟蹿過來苦勸他一頓不合規矩之類。褚掌門內擰不過老夫人,外扛不住莫師弟,只好乖乖地在屋裏坐着,看院中師弟們穿梭往來,擺這個弄那個。
又等了大半天,外頭終于響起了炮聲,男傧相于師弟過來叫他出門。馬是不用騎了,新娘子也連轎子都不必乘,直接從西廂換到正房就行。他辛苦研究了這麽久的婚俗禮儀,感情到他自己身上是一樣也用不上,只有幾位師弟在外頭放了炮,吹吹打打地把氣氛炒起來就完了。
沒走幾步就到了新房,屋裏幾乎整個都布置成了紅的,喜氣盈盈。老夫人也已經在房中等着新人拜見,一見褚掌門進來就拉着他教育,讓他以後不許欺負尹師弟,要事事讓着人家,想着人家為了他丢這麽大人不容易。
褚掌門聽着老夫人的教誨,又想到自己被尹師弟欺壓的血淚史,幾乎沒吐出血來。後來想到早上看到尹師弟帶着珠冠,身形都壓得佝偻的模樣,心裏總算又平衡了些,賠着笑臉裝孝順兒子,保證一輩子都好好對待尹師弟,絕不讓他在娘面前說出個“委屈”來。
老夫人還是偏心親兒子的,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誇了誇他今天打扮得精神利落,一看就是将來要當大官的。母子二人互相吹捧,說了半天好話,外頭鼓樂聲也應景地響起,吹吹打打,襯着這滿室溫馨愉悅的氣息,越發喜氣。
正在此時,門簾一掀,從外頭走幾來一個七尺有餘、高大魁偉的紅衣新人,衣服上繡着流光溢彩的精美刺繡,腳下也穿了一對大紅繡鞋,鞋頭上還綴了珍珠彩線,照得人眼花缭亂,正是尹師弟。
他頭上也遮了蓋頭,走起路來有些慢,不甚利落。身邊還站了兩個打扮得一模一樣的小美人,一左一右地攙着他,三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看得褚掌門頗有些瞎狗眼之感。
瞎就瞎了,人是自己點頭要娶的,衣服更是自己盼着他能穿的,效果不好那是自然條件所限——效果太好了他還得擔心裏頭的新娘子是不是自己要娶的那個呢。
尹師弟一步三搖,如風擺楊柳一般進了喜堂,于師弟做了司儀,一句句唱禮。褚掌門走到尹承欽身邊,拿一條結着大紅花的紅綢牽了他一同行禮,拜過天地和老夫人,最後夫妻對拜了一拜,被師弟師妹們簇擁着進了洞房。
尹師弟作為新娘子是有特權的,可以坐屋裏不管事,褚掌門還要出去應酬。幾位師弟也是上回韓師弟結婚時沒玩痛快,趕上兩個跑不了的掌門,自然要先折騰新郎再折騰新郎,一個也不能讓他們跑了。褚掌門也豁出去了,拉上老夫人擋酒。
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當年喝遍揚州無敵手,擋這幾個鄉下人算什麽。沒幾輪就把師弟們都灌倒在桌子上,讓兒子清清醒醒地進了洞房,接着幹下面的事去了。
挑蓋頭一向是褚掌門的怨念。韓師弟結婚時沒怎麽樣呢,靳城就叫手下把他們都轟出來了,這回他自己結婚,可一定要好好享受這激動人心的一刻。屋裏兩位師妹陪着新娘子,見褚掌門過來,徐師妹就拿了個系着大紅香包的秤杆給他。
褚掌門緊張得手都有點抖了,拿着秤杆挑起蓋頭前面那點布,露出來的果然還是尹師弟那張看熟了的臉,連個粉都沒上。
人還是舊人,但身份已是新身份了。就憑這點,褚掌門也還是夠激動的,将蓋頭挑起挂在珠冠上,從頭到底仔細看了尹師弟一遍,又讓電腦把這個影像好好記錄下來,他後半輩子就指着這個活着了!
挑下了蓋頭,褚掌門從腰間荷包裏掏出了自己在山下新打的一對金戒指,把尹師弟手上那只摘下來擱在桌上,重新替他帶了大的。尹師弟百伶百俐,見他手裏還有個戒指,便主動接過來替他帶上,雖然不合本國的風俗,倒也全了現代的禮儀。
交換完戒指,新郎就可以吻新娘了。這是正當福利,褚掌門心裏早演練了許多次,做起來也十分熟練自然。倒是尹師弟兩眼一直盯着兩位師妹和跟進來的老夫人,臉上居然紅了一片,看得老夫人臉色越發和煦,大有自豪之意。
師弟們早倒下了,師妹們沒等鬧就羞跑了,老夫人自然不會打擾他們的好日子,自動自覺地就出了洞房,把這千金一刻留給了兒子媳婦。
春宵一刻值千金,屋裏一沒人,這一對新人僅有的一點不好意思也都飛到了九霄雲外,抓緊這難得的時刻,該幹什麽幹什麽,好好體驗了一把新婚夫婦的感覺。
尹掌門沒娘家,回門也不必回,倆人窩在山上諸事不理,都當了甩手掌櫃的,就此度起蜜月來。一個蜜月還沒度完,華盟主那兒就親自給了消息:“太子的現在還在處理,皇上舍不得動他,但地位也夠嗆了。褚家的人都完了,小張和小王辦的,沒牽扯到你,你安心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褚掌門頭一次趕上這種大事,雖然有終于能挺胸擡頭做人的感覺,心裏還是有些難過,囑咐華盟主:“叫人給我們送個信吧,我好給他們戴戴孝,我想真正的褚承鈞跟他們其實還是有感情的,老夫人也是。我雖然不樂意認他們,總得照顧一下他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