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勵志
更深露重。四位穿越者終于坐到一起開了勝利會師大會。
褚掌門雖然剛剛受傷,但憑着前幾個月的受傷經驗,這麽個短小暗器取出手術造成的微創傷口完全影響不了他的精神。倒是華大少身體一直不好,天兒一黑就開始咳嗽,不到八點就被家人押回了房裏,還要靠着蕭大師的迷煙救駕。
四人拿出看古裝劇和諜戰劇的經驗,由蕭大師和姚少俠這倆身體好的拿大棉被把門窗擋死,屋裏點了根小蠟燭,上頭罩了玻璃燈罩,以防煙氣嗆着華大少。褚掌門躺在床上,華大少包着棉被坐在榻上,另兩位守着蠟燭坐在繡墩上,正式開起了會。
首先講話的,是華大少。他嘴裏含着一顆藥丸,艱難地開了口。
“首先要歡迎大家來到N5896-2515號平行空間,我是這次會議的發起人華朗。大家的身份之前都已經交流過了,尤其是你們三位也住在一起不短時間了,彼此之間關系也比較好,那就由我主要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華朗,今年虛歲三十,實歲二十八,穿越到這個身體裏,距今有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三位穿越者都被震憾了,姚師弟反射性地問道:“那我們不得叫你大爺了?大爺你穿之前多大……”
華大少一擺手,剛要說什麽,沖口就是一串咳嗽聲。聲音撕心裂肺連綿不絕,吓得姚師弟立刻閉了嘴,怕再刺激着他。華大少咳嗽完了,鷹隼般的雙眼掃過全場,斬釘截鐵地解釋道:“近代科學研究顯示,人類的心理年齡是會随着外表年齡變化而變化的,對于穿越者的年齡進行疊加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行為方式和個人對年齡的感覺都會依現有身體的年齡變化。總而言之,追究穿越之前的年紀沒有意義,現在的我就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這話說得太擲地有聲了,本來想說“我還是覺着我才十七”“我還是覺着我才二十二”的姚少俠和蕭大師都老老實實地閉了嘴,随着褚掌門一塊兒點頭。這兩人都不敢說話了,華大少的表情也放松了許多,和藹地勸他們:“不要緊張嘛,大家現在都是普通江湖人,平等交流,正常溝通就行。”
三人又點了一回頭。在華大少親切溫暖的目光鼓勵下,褚掌門終于鼓起勇氣舉起了右手,并在得到華朗同意之後,乍着膽子問了句:“我穿越時,穿越辦說給我保留了第一位穿越者的身份,而且後來我問小蕭跟小姚,他們也确實都比我晚穿了幾天,怎麽你……您穿得這麽早呢?”
等他問完了,手都縮到被子裏,華大少才喝了口水壓下喉間悶咳,正色解答起這個問題來:“我說過了,我和你們一樣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說話不用這麽客氣。至于穿越時間問題,正确說來,不是我穿得早,而是你們穿得早了。”
我們肯定比你晚啊!我們才穿了幾個月,二十六年那是什麽概念……褚掌門三人同時生出這般想法,但當着矮人不能說短話,何況這位大……哥這麽堅持自己還是年輕人,他們就都默默咽下了內心奔馬般的吐槽欲望,睜着三雙求知若渴的大眼看着他。
華朗自然有他的道理,悠然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按正常程序,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是不應該看到你們這樣的民間穿越者的。我們才剛把這個世界的信息接收站建起來,資料收集還不完整,生産力和生産關系變革都還沒做,你們現在穿過來,會遇到很多生活上的困難。”
“你是穿越辦的人?”三人都和他分別聊過,卻是到現在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褚掌門立刻忘記一身傷痛,生龍活虎地從床上彈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華朗面前:“老子花了一百五十萬哪!你們就這質量,就這服務态度?老子穿過來這才幾天,就讓你們售後坑了十個貢獻點出去了,現在生命還受着威脅呢。有沒有人管了?沒人管我澆汽油***了!”
“一百五十萬……”蕭大師嘆了口氣:“要不你能穿掌門,我就穿個采花賊呢。我這才一百二十萬,真是便宜沒好貨。”姚師弟也一樣嘆氣:“我也一百二十萬,到現在也花了小十個貢獻點了。”
倆人嘆完氣,就學着褚掌門一樣狂化,沖到華朗面前要他負責。
華少當家不愧是即将當上武林盟主的人,以一敵三還有餘裕說話:“我是開發部門的,跟銷售和售後不一式!你們打死我也沒用,反而會給自己的穿越記錄抹上陰影,等到回原空間或重穿越的時候,也是要先進監獄服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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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進監獄三個字,褚掌門才恢複了理智,悶哼一聲捂着傷口滑坐到了地上。蕭大師也這麽收了手,唯有姚少俠還陰恻恻地威脅着他:“反正我也不打算再穿一回了,能殺你一回出口氣就上算了。你說吧,是想法給我們解決貢獻點的問題,還是讓我給你來個不痛快?”
華大少嘆道:“解決我是沒法解決,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個消息。跟貢獻點的用法有關。”
三位穿越者盯死了他,華朗慢慢解釋着:“其實你們手裏的貢獻點只要還保留一點,系統就會一直監視你們的腦波,而且原先空間裏的身體也不會被處理。在這個世界死亡以後,你們可以回原來的世界重新開始。”
“MD老子房子都賣了,錢都給你們穿越辦送去了,再回去人類社會也進步好幾十年了,我們回去怎麽過日子?”
華大少不以為意:“政府不是有公産房?申請呗,又不要錢。再說了,回到原空間後,貢獻點還是可以用的,你拿最後一個貢獻點換這些資料不就好了?比上學還省事得多。而且到時候你有了幾十年的閱歷,在這兒又有獨立創業經驗,工作幾年事業不就起來了?想開點,我們這些開拓人員有很多回去以後不願意留在穿越辦養老的,都是這麽開創事業第二春的。那些人可是沒貢獻點可以換取資料的,你們有這麽大優勢,怕什麽?”
褚掌門搖了搖頭,不敢置信地說:“不可能吧,我們怎麽都沒聽說過這些?”
華大少道:“那當然,一般平行空間開發之前,都要經過一百年以上先期經營的。直到我們這些開發者全都撤了,普通穿越者才能過來。而且不成功的穿越者一般會在死前花盡貢獻點;成功的穿越者則會穿到元空間和既穿以外的成熟空間,很少有回去的,這經驗哪傳得出來呀。”
“哦……就是你們明知有這個優惠,還欺騙消費者,讓我們都沒機會多活一輩子?”
華大少居然也不臉紅,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是因為肉體死亡對心理傷害太大,所以除了那種心智堅定能力強的穿越者,我們不會推薦這種再生機會。再說,第二次穿越都是随機的,不能像第一次穿越那樣随意挑選出身,一個過了幾十年安逸生活的老人,突然重生成了另一個不知身份年紀的人,又沒有售後幫助,生活其實不是那麽美好的。”
他突然唏噓了起來,對着明顯在鄙視他的三位穿越者剖心掏肺地說:“不信的話,我給你們講講我和我同事的事。我算是命最好的,穿過來就活到現在。他們有的都穿過三回了,被強制召回原空間進行心理疏導,而且一輩子都不能再進行穿越了。”
三人都是一副“這就是穿越辦自己人,想穿幾回穿幾回!社會太黑暗了!政府太黑暗了!”的态度。華大少苦笑一聲,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裏:“我們這些工作人員穿越時,這個世界還沒有接收信號的基站,所以我們都是随機穿越,穿越辦的信號只能定點跟着腦波走。腦波随意投過來,再打一次細胞活化光線就完了,能活下來就想法建基站,死了就再拉出腦波穿一回。我記得我有個同事穿的是個小女孩,十四歲。”
“然後呢?”姚少俠催問一句,華朗寥落地答道:“那個女孩死于難産。她骨盆太小,嬰兒又巨大化。我那同事穿過去之後,替她生下了孩子。然後,他就死于産後大失血了。”
低迷的神情,憂郁的聲音,悲慘曲折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三位穿越者。他們像聽鬼故事一樣,又害怕又期待,聽着華朗一個個講述他同事們的故事:“我還有個同事,穿成了剛出生的女嬰,其實那個女嬰生出幾分鐘就死了,他穿過去之後系統給打了活化光線,所以活了下來,大聲哭着。後來她父親就把她扔到尿盆裏淹死了。”
“還有個同事,穿到诏獄裏一個犯人身上。那人剛因為受刑過度而死,他穿過去之後活了下來。後來又一次堂審,他受了一個半小時的酷刑才死,死後直接就回穿越辦心理服務中心住院了。”
“還有個同事,穿到了個十二歲的小孩身上,那小孩的死因是……閹割……”
“還有個同事……”
“等等!”姚少俠身上還森森殘留着年輕人特有的天真和殘忍,在華大少開始另一段故事前插了句嘴:“你那穿到太監身上的同事還沒說怎麽死的呢。”
華朗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他現在是司禮掌印太監了。和一個現在當上了四妃之首的德妃的同事一起在宮裏搞基建。”
太勵志了!三位穿越者一起低下了頭,感慨地隔着布料看了眼自己下半身最重要的器官,深深慶幸自己穿到了現在這個身體上。
華大少更勵志地說:“因為穿越初期危險度太高,所以我們這些穿來的同事原本的生理和心理性別都是男性……”
看在這些認真工作的開拓者面上,他們都不能再記恨穿越辦了。雖然穿越辦有一小股蛀蟲,但這種為了開發新空間而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和尊嚴的工作者着實是太光榮、太偉大了。
于是褚掌門充滿體諒地說:“不用再說了,華同志,我們錯怪你了,我們太狹隘了。你們真是不容易啊!你這個身體也不太好,怎麽不想法做個藥治治呢?”
華朗又咳了一陣:“我其實,就算是穿越得最好的了。穿過來這孩子是百日咳死的,我過來做了次細胞活化,就把這病給扛過去了,但是留下了支氣管炎的底子。後來我就做了青黴素。但是我們這些基建人員是有任務的,必須首先建設信號基站,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別的地方上。這身體等實在不行了,我可能也得再穿一回。你看我搞江湖鬥争,賣機關,都是為了能更廣泛地把信號接收器安置到全國各地。”
原來華大少也活得這麽勵志。蕭大師沉痛地說:“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華同志,你別擔心,我們小褚兒化學搞得不錯,現在硫酸都弄出來了,我相信他一定能研究出各種抗生素,推動這個世界的醫學發展的。我也會配合他早日造出注射器和輸液器,治好你的呼吸道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