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哀別離 報仇
慎娘把陸缈叫了過去。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這段時間一個個都不在狀态, 雅南的客人全被舒窈維桢弄走了,南嘉一直陪着那個什麽阮郎君,你跟琬琰三天兩頭出去,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起初她就覺得有哪裏奇怪, 沒有太在意,這越往後動作越大, 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陸缈縮了縮脖子,什麽都沒敢說, 一本正經的和慎娘打馬虎眼:“沒有啊,奴婢和琬琰出去采買娘子們所需的東西而已, 至于舒窈和維桢,我這些日子忙着制香很少往她們那裏去了。”
“香呢?”慎娘眼光落在陸缈身上。
咬咬牙, 陸缈也知道瞞不過去了, 只好一五一十的跟慎娘說清楚。
“簡直胡鬧!甘棠望濘南嘉跟着瘋就算了,你和琬琰不但不勸還幫着一起!真是反了天了你們!”慎娘指着陸缈的鼻子罵,氣都快被氣死了。
“那忠勇侯府是什麽樣的人家你們也敢招惹, 那是侯夫人還沒緩過勁來,人家那樣的身份想要捏死你們再輕易不過,以卵擊石, 愚鈍不堪!”
陸缈很小聲的反駁,“那我們總要幫一幫雅南啊, 何況我們已經捏住侯夫人的把柄了。”
慎娘音量拔高:“什麽!你們還拿住人家的把柄了!這不是給人家送人頭是什麽!”
陸缈這輩子都沒聽過慎娘這麽說話過,她俨然已經要被氣瘋了,“雲胡啊雲胡, 你們還真是悶聲作大死,時不時給我驚喜啊,我看到時候出事了誰救得了你們!”
難受的按了按額角, 慎娘瞪了一眼陸缈,沒好氣說:“還站在這裏做什麽,滾!”
這樣說就是不打算再追究了,陸缈心中一喜,繼續和南嘉她們商量大事去了。
這頭的慎娘氣了個半死還要寫信給趙明禮,萬一出了什麽事還需他多幫襯,另外朱顏辭鏡樓會拳腳功夫的仆從也多調了幾個,怕侯夫人再過來鬧事。
她真是給自己養了一群祖宗!
要說她們能知道忠勇侯夫人跟管家私通的消息還是來源于多方情報彙合。
南嘉和阮郎君周旋許久,從他那裏知道了每次侯夫人回去都是帶着侯府管家的,幾乎在自己院裏的時候都是屏退衆人,只留心腹婢女和那管家,阮郎君還奇怪的緊。
甘棠從那位經常去侯府的客人那裏套出了侯夫人和管家相處神态不對的情報,望濘聽了齊郎君的告知,侯夫人在權貴圈子裏的風評并不好,為人嚣張跋扈,嘴上又沒個把門,得罪了不少人,這麽些年也就是忠勇侯母親護着。
真正讓所有懷疑都落實的是陸缈從一個街頭乞丐那裏知道,他曾無意中見過管家親自拉着侯夫人下了馬車,還偷偷摸摸的摟了她的腰,侯夫人一臉嬌羞樣子。
不得不說陸缈這些日子真的是哪裏都跑遍了,阮家附近賣菜的大娘都認識她了,要不是她一時好心給了街邊的乞丐幾個饅頭,也得不到這麽重要的消息。
“這叫什麽,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回被我們逮住了吧。”甘棠依舊幸災樂禍。
“現在怎麽辦,把消息散出去?”南嘉說完之後又覺得還不太夠,畢竟她們沒有真正的證據,侯夫人也可以咬死不認。
舒窈笑了笑,“就是要散出去,最好讓滿城皆知,她認不認沒有關系,只要把事情鬧大,讓忠勇侯有休妻的借口就可以了。”
她看向雅南,上次之後她也正式加入了進來,雅南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忠勇侯那邊已經答應了我會休妻,這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陸缈和維桢對視一眼,由維桢接着往下說:“等到她徹底被休,再把她搶奪庶妹姻緣,陷害庶母,将庶妹推下山崖的事情說出去,同樣的不需要證據,這世俗會讓她受到懲罰的。”
她們是被世俗所不容之人,現在用這東西去對付惡人再合适不過。
望濘秀眉微蹙,抿唇後道:“這樣是不是太過于殘忍了?”完全毀掉一個人的名聲,可能真的會讓她活不下去。
琬琰一個冰冷的眼神抛過去,“你想什麽呢?”
“殘忍?你覺得我們這樣對她是殘忍?”雅南的冷笑逐漸擴大,“你可憐她,可是她搶了原本屬于屬于我的東西的時候怎麽沒有可憐我?她是我的姐姐,只要她說,我也會讓給她的,從一開始我便不想要這門親事。她連同她母親陷害我姨娘私通,我姨娘被杖斃而亡的時候她怎麽沒有可憐我們?為了一勞永逸,狠心把我推下山崖的時候她怎麽沒有可憐我?”
“望濘,如果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你還會可憐她嗎?”
雅南雙眼染上了血色,她本來可以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郎君安穩度過一世的,是侯夫人搶走了她的一切,害她淪為賤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哪怕是親手殺了她雅南都不解氣。
“我所經歷過的是她永遠都無法體會到的痛苦,哪怕是要我死,我也要讓她身敗名裂,比我痛苦一百倍!”
雅南轉身走了出去,連背影都帶着仇恨。
甘棠恨不得給望濘一巴掌,最後也只是揪了揪她的耳朵,“你啊!沒事這麽濫好心幹什麽。”
望濘癟着嘴,心裏默默的給雅南道歉,好像又繞回了當初維桢那件事。
又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才對侯夫人出現了短暫的憐憫。
因為雅南沒有死,她才覺得侯夫人罪不知此,可是她忘記了那樣的痛苦比死還要嚴重。
散播消息這件事是陸缈和琬琰出去辦的,陸缈提議找幾個乞丐去說。
他們活動範圍廣,人員又多,随意說幾句也沒有人會注意,幹這種事情再合适不過。
“呀!貴人來了,這次又要打聽些什麽?”陸缈找的是上次給她消息的那個乞丐,他這激動的樣子讓陸缈有些怕,她忍不住往琬琰身後躲了躲,琬琰冷着臉擡手護住陸缈。
乞丐被她的氣勢吓退了,顫顫巍巍問:“這,這位小娘子怎麽拿着這麽長的鞭子啊,可得收好了。”
陸缈給琬琰也戴上了面紗,就怕東窗事發讓別人捏住把柄。
“我們此次前來是要叫你去傳一些消息,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了忠勇侯夫人和侯府管家有染嗎,你就負責把這消息散布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好你再多找些同夥。”
乞丐有些難為情,“這,這高門大戶的萬一查出來我可擔待不起啊。”
“五十錢。”
“您放心我一定辦的特別好!”
琬琰的嘴角稍微有幾分抽搐。
陸缈也不怕他拿錢不辦事,直接把大大的荷包丢給他,是那種街頭随處可見特別便宜的荷包。
“記住,越多人知道越好。”
“得嘞。”
陸缈見事成了,拉着琬琰離開,臨走時看似無意的說了幾句話,“叫那忠勇侯夫人對我們夫人出言不遜,這回可叫她好看。”
尋了一間衣裳鋪子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陸缈和琬琰才回了朱顏辭鏡樓。
“沒看出來你居然這麽謹慎。”琬琰發自內心的誇贊,其實選擇乞丐最有利,基本很少有人會從他們身上下手,就算查到他們身上,陸缈還用了簡單的荷包,穿着普通的衣裳,但腕間帶着玉镯,臨走還說了那樣一句話,外人也只會以為是忠勇侯夫人得罪了哪家的夫人,被算計了。
陸缈心情很好,馬上就要輕快的跳起來了,“那當然,做戲自然要做全套,接下來就看那群乞丐的了。”
也就三日功夫,忠勇侯夫人和管家有染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明徽城,忠勇侯一怒之下選擇休妻,人才被趕回娘家,陷害庶妹的那些事情又接連爆出,可以說她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面前了。阮老爺直接要送她去庵堂,侯夫人拼死不從,最後阮老爺親自剪了她的頭發把人趕了出去。
要說這阮老爺也是個勢利眼,生怕女兒的這些事情礙着了自己的仕途,顧及最後一絲感情才沒叫她直接死了去。
至于阮氏主母,她的錯同樣沒有被忽視,被阮老爺禁足,再也不許出去。
至此,所有的惡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時間趕的也巧,馬上要到新年了,慎娘提前把幾個娘子叫到一起用膳。
慎娘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可能是因為陸缈她們把事情辦的很好,沒叫她操心,不過她還是點名批評了幾個人,話不重,也夠她們在警醒幾日了。
南嘉和甘棠激動的喝了不少酒,她們的反抗是有用的,她們的回擊給了惡人最好的懲罰。
這是一個壓抑而又不公平的階級社會,她們用盡全力證明了她們不是逆來順受,如果有機會她們可以和整個時代對抗。
雅南眼含熱淚,這些年所有的屈辱都消失了,盡管沒有得到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卻有了別的收獲。
“謝謝大家為我做的一切,阮素塵感激不盡!”
“原來你叫阮素塵啊,真好聽,”望濘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想起些什麽,說:“對不起啊,我上次不該那樣說的,我就是濫好心,你別往心裏去,真的對不起。”
雅南搖搖頭,“沒事的,我只是當時有點生氣,我還要謝謝你一直幫我呢。”
“在這可沒有什麽阮素塵啊,我們只認雅南。”甘棠喝多了,面加一片緋色,開始左搖右擺的。
雅南忽然起身,看着要給她們跪下,離的近的陸缈和舒窈趕緊拉住她。
“你這是做什麽?”
“先前我一心想報仇,行事太過偏激,多有得罪之處,承蒙各位不棄,反還幫我報複侯夫人,此等大恩,雅南永世銘記!”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說這種話做什麽?”起初很不喜歡她的南嘉也說了她們是一家人,每一個人的到來都有着特殊的意義,或許曾經她們都把雅南當作敵人,當作錦颀來寄托情感,可到了現在才明白,雅南就是雅南,不是誰的附庸。
維桢問了她:“那忠勇侯知道背後的事情嗎?”
“知道的,過完年我就要和他回忠勇侯府了。”
侯府親自要人,慎娘沒有拒絕的機會,之前要培養出下一個自己的規矩在權貴面前根本算不了什麽。
陸缈有些惆悵,才來便要走,好不容易已經有了感情,好不容易這個大家庭又多了一個人,如今也是要離去了。
有時候她總會想,經歷了那麽多別離,最後到底剩下了什麽,是故人所留下的回憶嗎?燕綏走了,靠着那半年一封的書信,淺淺的維持着聯系,她都快要忘記燕綏嬉笑怒罵的具體樣子。錦颀離去,只剩下客人們屈指可數的提起,懷念着她最後那一曲鳳求凰的風采,又有誰還記得她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是哭喪着臉表演。
菀青嫁人,孟和跟念錦占據了她生活最大的一部分,她們為雅南并肩作戰的時候菀青不在,她到底還算是這個家庭的人嗎?應當是算的,只是游走在最邊緣,她也有自己的家庭啊。
不久之後雅南的離開是否也會像她們那樣,逐漸從所有人的記憶裏消退,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到最後究竟還能剩下什麽呢?
離別才是這世上最痛苦卻又最無能無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