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完結倒計時1
古人雲時光飛逝若光電,蘇誨卻覺得這段時日何其漫長。
世事便是如此,越是刻意忘懷,越是難以忘懷,最後傷心傷肺,痛的苦的還是自己。
不過半個月功夫,蘇誨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好在劉绮羅還有些良心,時不時會帶些飯菜來探望,好言好語地勸他。
開始時蘇誨自然堅辭不受,可耐不住劉绮羅将市井流氓撒潑耍賴的功夫學了個十成十,無奈之下也只能用了。相識近十載,蘇誨哪裏嘗不出劉母的手藝?心裏只道劉母并未恨他入骨,甚至對他有幾分憐憫之心,于是也不再推脫。
離劉缯帛婚期尚有三天時,劉绮羅吞吞吐吐道,“阿兄回京了。”
蘇誨執箸的手頓也未頓,“你明後日便不用來了,陪你阿娘阿兄好生操辦着罷。”
劉绮羅滿是同情地看他一眼,低聲道,“我是真心将你當做兄長的。”
“我知道,”蘇誨笑笑,“你做個客商雲游天下的志向變了麽?”
劉绮羅挺起胸膛,“男兒之志,永世不移!”
盡管他與劉家再無幹系,蘇誨卻依舊生出些“我家有子初長成”之感,“若有難處,盡管與我提。”
劉绮羅那雙酷似其兄的眼睛閃閃發亮,猛地點頭。
蘇誨低頭微笑,掩去眼中澀意。
劉缯帛婚期前日,鄭紹竟從瓜州趕了回來,說是去吏部述職,可誰又曉得其間的彎彎繞繞?鄭紹對他二人的事早有猜測,故而當着蘇誨的面,對劉缯帛是半字都未提及,只約了第二日在聖和居一醉解千愁。
蘇誨只當他客氣,不料想第二日剛從翰林院出來,就見鄭紹的馬車在門口候着。
“晏如兄。”鄭紹從窗邊探出頭來,對他招手。
蘇誨蹙眉登車,“鞍馬勞頓你也不好生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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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能與諸位同科一醉方休,哪裏還睡得着?”鄭紹命車夫駕車往聖和居去,一邊道,“咱們先喝着,過了黃昏人怕就不多了。”
他二人的同科也便是劉缯帛的同科,今晚自然是要去讨一杯水酒的。
蘇誨垂下眼簾,一言不發,直到在雅間坐定才笑了笑,“你不去麽?”
鄭紹有些躊躇,“去倒是要去的,只是露個面……”
“無妨,”蘇誨為二人斟滿,仰頭喝盡,“鬧洞房時代我看看新娘子,定是個宜其室家的美人。”
鄭紹笑得意味深長,“聽聞劉兄這妻子是他母親的族親,相識于寒微之時,劉兄對她可是寶貝,連嫁衣都是劉兄一針一線縫的。”
“是麽?”蘇誨本以為自己已能雲淡風輕,真的聽見了才覺心頭好似滴血,只将酒如水般地灌下去。
過了一炷香,又有其他同科陸續趕來,諸人或射覆或行酒令,很是熱鬧了一場。
蘇誨酒量不差,可不知今日是否心中郁郁,竟有了八分醉意,連看人都仿佛有了重影。
“晏如兄,晏如兄?”有人在叫他,蘇誨想要答應,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只在心裏暗暗念了聲“劉缯帛”便人事不省了。
再醒來時,蘇誨只覺昏昏沉沉,撲鼻盡是馥郁香氣。
心中大叫不好,今日怕是着了鄭紹的道了,只是他不僅二人無冤無仇,反而有同科之誼,他為何要如此坑害于己?
眼睛被布條蒙着,四肢酸軟無力,蘇誨只能徒勞地靠聽靠嗅去判別自己身在何處。
房內寂靜無聲,房外卻極其喧嚣,酒令笑鬧之聲不絕于耳。
點的香不是什麽好香料,裏面還隐隐混着些別的氣味,莫名有些熟悉。
總不能被人拐來青樓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蘇誨頭皮一麻,本朝官員嚴禁狎妓,哪怕當到了宰執,也只敢在府中豢養些家妓。放蕩不羁、位高權重如周玦,一旦回了京城也再不敢放肆,自己初入仕途,若是被人發現,這芝麻大點小官也是當到頭了。
再凝神細聽,雖然人聲鼎沸,卻無女子嬌笑之聲……
蘇誨開始奮力掙紮起來,無女子的青樓,不是南風館又是什麽?想不到下手之人竟如此狠毒!
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輕手輕腳地跺過來,附身打量着自己。
蘇誨在心中忖度脫身之法,可無奈慌亂得不像話,除去咬舌自盡外,幾乎沒想到別的法子。
那人的手輕輕拂過面頰,蘇誨猛然一顫,厲聲大喝。
“劉缯帛!!!”
眼前猛然一片光亮,蘇誨不由閉上了眼,緩了許久才敢睜開,只見劉缯帛一身喜服,手裏端着碗湯羹,面目忐忑地看着自己。
蘇誨氣得一陣暈眩,眼眶發脹,恨聲道,“如此戲耍于我,劉缯帛你當我是什麽?”
劉缯帛理虧,讪讪地又将碗向他推了推,蘇誨伸手要打,劉缯帛趕緊避開,“養了三年的老母雞,阿娘煨了許久,你可別浪費了。”
蘇誨硬生生将手頓住,方才驚懼交加不覺得,如今方感腹內饑餓,接過碗便仰頭用了。
劉缯帛等他喝完,将碗收好,猶豫了下便想坐在他身側。
“誰允許你坐了?”蘇誨面如冰霜。
劉缯帛頗有幾分為難,猶豫了下便跪在榻邊,仰頭看他。
“到底有多少人在合起來騙我?你對外又是如何交待的?”
劉缯帛趕緊辯解,“除去阿娘、绮羅、宋錦,外頭人便只有鄭紹知曉。我對外只說是娶了個童養媳,是舅舅家的表妹。我與表妹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因表妹出身小門小戶不喜見人,此番才未行那些儀式,更未讓諸人來鬧洞房,只擺了酒席……”
見蘇誨臉色鐵青,劉缯帛極愧疚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除此,我也不知有什麽法子能明媒正娶地迎你過門……”
蘇誨斜瞥劉缯帛一眼,“別裝傻充愣,你知我想問什麽!好啊,将我蒙在鼓裏如此作弄,這鬼主意是誰出的?你恐怕沒這個腦子也沒這個膽子吧?”
“晏如英明!”劉缯帛未有半分停頓,“是小弟!”
蘇誨還想細問,就聽窗外劉绮羅笑道,“傳阿娘的話,春宵苦短,哥哥嫂嫂,該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