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他故作驚恐地用雙臂抱住自己。
“我需要錢。”
“唉,我們一部,二部的業務都是窮業務。想掙錢的話,去三部和四部啊!”
“不都一樣嗎?要是差距真那麽大,你們不早倒戈了!”
“小姐有所不知。那兩個部門是我們公司最牛B的,看看風水就知道了,人家在陽面辦公,我們在陰面。再看人家做的是什麽?機械,化工,礦産。而我們做的是什麽,有圖有真相……”
他不知從哪裏抽出兩張報關單,我一看忍不住笑出聲。一張申報內容是嬰兒餅幹,另一張申報的是手表指針。
“還是你們重要一些,做的都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東西。再說,這不也是機械嗎?”一邊笑,一邊我指着手表指針說。
“你想氣死我呀!”
我笑得不行。
“他們的業務員都是集團欽點的,能力超強!導致他們的報關員都跟着強悍!我們這邊經常被查驗得哭爹喊娘,他們那邊天天如沐春風一樣自在。”杜業務越說越酸。
“他們會幫你們嗎?”
“極其偶爾!”
“所以,想當好業務,就去三部和四部偷藝。偷回來的藝咱倆三七分!”
這怎麽分!又不是什麽東西。
“你怎麽不去偷?”我問。
“他們太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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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裏等級觀念特別強,不同部門的人也生分得很,不過階級特性決定了一,二部相對友好一些;三,四部更親近一點。一部二部說三部四部傲慢;三部四部說一部二部懶散。
杜業務說我有打入敵人內部的先天優勢,因為我是女人。
我到三部偷藝完全是受利益驅使,我的确想找個掙錢多的差事幹。同時,我也清楚,沒有人真會把技藝露給你,所以偷是偷不來的,我只是想先和他們混熟,這樣我到三部的可能性就會大許多,順便再偷。小茜給我的卡我不能随便去用,帶出來的錢已經花掉大半,小茜那個高檔的居所配置得很好,就是需要的沒有,有的不需要。手裏的錢能不能撐到月底還是回事。
貿易三部的人對我還蠻熱情,他們并不像杜業務描述的那樣面目可憎。難不成真的是性別優勢?!三部也是男士居多,不過倒不是一部那樣的和尚廟。兩個女生文文弱弱的,一看級別就很低,打下手的,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吩咐絕不自作主張。
我的進攻對象是一個座位靠門口的業務,我是這樣想的,門口位置好,如有突發情況我會跑得快一些。此人姓何,說話做事不疾不徐,總是心有勝算的樣子,我親切地稱他師傅,他也不推辭。
我的生活也就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白天在公司我被定義成一三部的人,一部忙的時候我一定在一部,純屬替補,一部若不忙,我必定在三部。晚上,回到公寓,胡亂吃口飯,我就泡在游戲裏。電腦太老了,現在的大游戲運行不了,還是上學時秦哥給我買的那臺,一直沒換。所以,我通常玩一些讓高手嗤之以鼻的小游戲,如掃雷,打企鵝。小游戲也好啊,一旦坐下來我通常會掃雷掃到深夜,如果适逢周末,我必定掃個通宵。想想,游戲可真是個好東西,它總會讓人對這個世界還有眷念的沖動。如果沒有了它,日子一定會寂寥的要死。
幾天下來,我發現何師傅果然老練,每天說的話倒不少,三紙無驢。
我就不信邪了,我方錦就搞不定你。
一天下午,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我又溜到三部。
“師傅。”剛一進門,我就熱情地喊了一聲。
師傅沒像以往那樣答應,而是迅速地隐藏了電腦上的一個窗口,才回頭和我打招呼。
“我要彙報一下工作,要是不急的話,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這才注意到,他戴着耳麥,剛剛應該是在視頻對話。
“不好意思,師傅,打擾了。你繼續吧!”我連忙退了出去。
随後聽見裏面說:“她叫方錦,是一部新來的,想做業務……”
我悻悻地回到一部,坐在位子上郁悶。
杜業務探過頭來,很八卦地問:“怎麽了,美女?何師傅冷落你了?”
“嗯。”我點頭,“他在彙報工作,沒時間。”
“都說了人家是集團欽點的,重要的事是可以越過賀經理直接上奏的。”不自覺地杜業務又開始反酸水。
“你見過集團的老大嗎?”我問。
“見過,就一次,還是遠遠的。不過他一直是我頂禮膜拜的偶像。”杜業務随即做出崇拜的樣子。
“女的?”
“男的。”
“男的還崇拜男的?”
“……不可以嗎?”
“……可以。”
“據說咱們的老總相當低調,既專情又多情!”
“……此話怎講?”
“他非常有錢,可是他只住公寓,開的車也和他的身份極不相符。什麽電視廣播,報紙網絡,你很難在媒體上看到他!”
“毀容了?”
“……好惡毒的婦人!”杜業務惡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那就是錢多怕被人綁架!”
“……你厲害!”憋了半天,杜業務只說出這三個字。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既多情又專情啊!”
“哦,就是對車專情,他只開一輛車;對女人多情……”
“……所以你才崇拜?”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不然呢??”
我不再作聲。
或許這就是男人的天性,不管是什麽角色,都想着對女人多情……
我用力眨了眨眼,不再去想。
“美女,受打擊了?”見我沉默,杜業務又來逗我。
“可不,相當嚴重。”
“三部那邊你要堅持死纏爛打,聽我的沒錯,美女要不管用,就沒有管用的,我等着你的第一單,到時請我吃飯。”
原來他以為我是為工作的事受打擊了,咳!
“好!”我爽快答應。
第二天,杜業務的話應驗了。
何師傅一改往日太極方案,很認真地帶起徒弟來。但是,僅限于理論,實踐課還是沒有,三部的工作我還是碰不到。不過,這足以令我軍心大振。
業務,其實是簡單的,就那麽一個過程,彌足珍貴的是業務員的親身歷練來的經驗,而何師傅居然将這些經驗毫無保留地告訴給我。連賀經理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我,可以到三部工作。我只覺得前方一片曙光正好。
我朝着精幹業務員的方向努力着,白天在公司虛心請教,晚上在網上看資料,不過,最後都是在游戲狀态下關機的。
第一個月結束了,這是很忙的一個月。
公司是上發薪,于是月底我拿到了兩個月的工資。
在賀經理的辦公室裏,他說,下周一你就到三部去吧,具體工作周一再安排。
領導,你居然還賣個關子。
又發薪又是周末,多好的日子啊!不消遣一下怎麽行呢!
直發留得太久了,先去換了個發型,燙了一個惹火的大波浪,染上了一個很張揚的金色。
意猶未盡,我又去了那家所謂K市第一家的紋身店。
其實我不是沖着第一去的,而是他家的手藝師傅是個女的。
我說要在左胸的傷疤上紋一支馬蹄蓮,她看了看,開玩笑地說:你的身體本身就是藝術。
最後她動手畫了一支有點抽象的馬蹄蓮給我看,我點頭。
針尖刺透皮膚是疼的,就是那種永遠令我恐懼的感覺。師傅說在疤痕上走針更疼。可我需要它,當掃雷和打企鵝不能麻痹我的時候,我需要新的刺激,疼痛無疑是最直接的一種。而紋身又是極富美感的自我摧殘方式,那我何樂而不為呢!
女師傅的手藝名不虛傳,白色的馬蹄蓮在胸前醒目而動感,原本的傷疤被淡黃色的肉穗花序和那段碧色花莖完美地掩蓋,我很滿意。
回到住所已經深夜。
簡單收拾了一下,我進了浴室。習慣性地脫掉浴袍,才發現今天的忌諱太多,不能洗頭發,也不能洗澡。怎麽辦?抱着衣服在浴室裏轉了個兩個圈,思索着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我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忍不住回頭朝身後的門看去,然後,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抽了一口氣人就支撐不住癱下來。
恐懼時從不會叫喊,秦哥說這是我畸形童年的後遺症,求生的本能被扭曲了,也是內心絕望的一種表現。
我沒倒下,被人用一只胳膊攔腰摟住,很用力,我只好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寸縷不着,懷裏還抱着一件浴袍。他散着寒氣的大衣,冰涼的皮手套,手指上挂着的冰鑰匙,我在他懷裏抖得不行。
“身上弄的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好第一時間把它給我洗掉。”
“你……你……你,怎麽進來的?” 我顫聲問道,又冷,又驚,又吓,真是百感交集。
他動了動腰間的那只手,将手裏的鑰匙毫不客氣地貼到我身上,身體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跟我回去。”
“是你讓我滾的!!”
“我是你的監護人。”
“抱歉,我已成年!!”
“你需要我。”
“沒錯。可你不需要我!!”
“我現在就需要。”
“呵……”我冷笑,“你只是,偶爾,需要我的身體,而已。”
他微頓了一下,沒再說話。
我只感覺眼裏湧起陣陣溫熱,像是一不小心就要溢出來,卻被我生生地壓抑着。
“很可惜,秦先生,從這一刻起,我不再需要你,門在那邊!”我冷漠地說。
“方錦,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知不知道你的頭發有多難看,簡直就像個……”他沒說下去。
“hooker?”我仰起頭,目光裏滿是對抗,“我不是嗎?”
聞言,他目光下移,冷冷地和我對視,寒冷的目光裏有股說不出的怒意。
狠狠地盯了我很久,腰間的手忽然一松,他風一樣轉身離去,跟着是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我的眼淚嘩啦一下落下,抱着浴袍,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哭了一會兒,我猛地起來,沖出浴室,沖到門口,拉開大門,對着樓道嘶聲大喊:“秦哥——”
還沒看清狀況,便被一件大衣迎面裹起來,空氣中多出來一股煙味。
“方錦,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不穿衣服就敢往外跑。”連衣服帶人被他緊緊擁起。
我把頭埋在大衣裏,人擠在他懷裏,又是哭又是笑。
“錦兒,跟我回去。”他柔聲說到。
“我已經滾了。”我的臉還藏在他的大衣裏。
“對不起。”
我在大衣裏搖頭。
“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sex,現在。”
他嘆氣:“我不喜歡在陌生的地方。”
在他熟悉的地方,也沒有盡興。
我胸前的那支馬蹄蓮還出于紅腫狀态,他很小心地避着,還有我的“妓女”發型似乎挺令他掃興,最後不得不草草收場。
不過,他說紋身就留着吧!洗的話一樣很疼,好在不難看。但頭發是一定要恢複原貌的。
後來,他說有事,走了。到底是多重要的事要深更半夜去辦?看着半邊空床,我不無嘲諷地幹笑了一下,連一夜都留不了,這下給自己定的名算是坐實了。
周一,我又去公司上班。
秦哥讓我回去打理花店的,當時,氣氛融洽,我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可他這一走,我的心情頓時全無。
帶着嚴重的逃避傾向,我選擇的是去公司。
然而,公司的情況也變得詭異起來,賀經理躲躲閃閃,一天沒有跟我提去三部的事。何師傅到是勤勤懇懇,仍然給我灌輸理論知識。
這一天,有些無聊。
剛剛六點,天卻已經完全黑了,這就是冬天。
沒有雪的冬天,仍是寒冷的。
我抱着一個大紙袋走出公司,裏面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搬來的東西,包括一盆小仙人球。沿着路邊一步一步地走着,茫然地看着車輛往來,燈光交錯。
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着下班前賀經理對我說的話。
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先是表揚了我一番,好像日後會大有作為的樣子,然後說,公司困難需要裁員,因為我是新來的,所以只能先裁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揚一抑,弄得我哭笑不得。
他還說,如果求職需要的話,他可以給我寫封推薦信。并且,給我加發了一個月的工資。
我深受打擊,這回是真的。
而且受了打擊還不好跟人訴苦,尤其是小茜。
生活似乎一下子又墜入茫然。
路燈一會兒把影子拉得很長,一會兒又壓得很短,我就跟着自己忽長忽短的影子走着。
很長時間,身後總像是有過不完的車,我的影子一直被燈光拖得好長。
好奇之下,我回頭,刺眼的燈光警示我身後正貼着一輛車。
我趕緊踏上馬路牙子,讓開了路。
可是地上的身影還是那麽長。
晚高峰時間,路上比較擁堵,身後狂躁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帶着惱怒的大燈閃爍不停,甚至還有特意拉下車窗破口大罵的。
我默默地走着,走着。
走了很久,有些乏,驟然停住腳步,然後轉身,快步走向身後的車子,打開後門将懷抱着的東西一股腦兒扔倒了座椅上,自己則很酷地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他沒有開車,也沒有說話,車子裏靜極了,後面仍然是大燈頻閃,喇叭暴躁。
我深吸一口氣,正欲對他怒吼:開車!
卻有人先開口了,一個怯怯的聲音:“小姐,你是不是上錯車了?”
我猛地轉臉,旁邊是一個長相很難和秦哥媲美的男人,肚子裏的火氣頓時又嚣張三分:“不是接我的,你幹嘛跟着我?你跟着我,不就是想讓我上車嗎?我上車了,你反倒問我是不是上錯車了!到底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他被我的胡攪蠻纏不講理徹底擊倒。
正在這時,一輛吉普蠻橫地斜插進來,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距離之近,我分明聽見旁邊的人驚“啊”了一聲。這個可憐的人,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翻黃歷。
“對不起,我上錯車了!”
跳下車,打開後門,把我的東西如數取回,圍着前面的車查驗一圈,才敢上去。
“我跟了你半個多小時,你都不上車;接個電話還沒有一分鐘,你就上了別人的車!方錦,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說完,一把拉過我,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霸道地深深地吻起來。
趁着理智尚未完全喪失,我連忙推開他。
他戲谑地對着我笑。
“方小姐心情不好啊,是不是被老板炒鱿魚了?”
“開車啊!你不走,後面的車怎麽走?”
他啓動車子,臉上仍挂着玩味的笑。
“你怎麽知道我被炒了?”我語氣很不友善。
“你們公司員工有下班抱着仙人球回家的傳統?”
“……”
之後,我便不發一語。
“錦兒,不管你是想經營花店,還是想去公司上班,或者邊經營花店邊上班,或者其他的什麽事,我都不介意。”他忽然斂起笑容,說起正事,“前提是你得把手裏正在做的事安排好,你不可以随便的那麽一丢就完事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店,現在應該有點——亂!近期財政赤字是無疑的了……”
我繼續沉默。
他問:“你的店面租金是交全年的吧?”
我點頭,發現車裏其實很暗,于是又“嗯”了一聲。
“明年你就不用交了。”
“你替我交了?還是……”我轉頭看他。
“嗯。”
“要還嗎?”
“不要。”
“為什麽?”
“新年禮物!”
“可以兌換嗎?”
“換成什麽?”
“一句話。”
“……”
“……”
“……”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