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拉琴的baby,奔馳的營……
“我的演奏結束了, 感謝各位的聆聽。”
待最後一絲餘音消散,姜扶瑤便睜開眼,禮貌地朝衆人鞠了個躬。
回憶痛苦, 但終歸只是回憶。況且, 人世沉浮,誰又說不會“禍兮福之所倚”?
比起自怨自艾,她更感謝那些曾經的遭遇能讓自己深入理解和表達音樂。
而也正是因為看得開,每每演奏,她才能“入戲”快,“出戲”也快。
可聽她演奏的人卻是截然相反的極難将情緒自拔。
茫茫餘音似環袅于耳畔,直戳靈魂的逝亡之凄激出一片雞皮疙瘩。
那種寒涼冷意, 透徹心扉。
宛若地獄之門洞開,怖得他們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從頭到尾保持一個姿勢, 直至渾身僵硬。
繞梁之音在心底冽韻回徹, 排練廳足足岑寂與沉澱了半分多鐘, 衆樂手才終于漸漸回神。
看着姜扶瑤的眼神不再有絲毫懷疑或輕蔑。
取而代之的是盛滿眼底的不敢置信和豔羨拜服。
本科學歷怎麽了?是國民黑又如何?
不過二十來歲就有了這般不遜于國際知名小提琴演奏家的演奏水平……
她就算是大馬路邊撿垃圾的, 前途都是肉眼可見的一片光明!!!
燈光從頂端打下, 照在女生微側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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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瑩潤,又帶了幾分皎月孤寂。
嚴建元放于膝上的手緊握成拳。
這些年, 姜扶瑤在娛樂圈無浮且沉, 名聲差得簡直衆矢之的。而他專心于古典樂, 甚至成了樂團首席。
他以為兩人早已不是同一級別。
卻沒想……
的确不是同一級別。
他不如她,也小看了她。
沒資格做對方對手的那個人不是姜扶瑤, 而是他。
認識到這一點,嚴建元牙齒緊咬唇肉,微微的疼痛通過神經元刺激入大腦, 卻不及心底酸澀濃重。
但他沒有放任自己在這種負面情緒中過度頹喪。
實力不濟就是實力不濟,與其想盡辦法給自己的敗錯扯“遮羞布”或嫉妒、眼紅,不如把這個時間用來反思。
深深凝視姜扶瑤一眼,閉上眼,嚴建元開始在腦中單曲循環第一樂章,思考她是如何表達出那般強烈的情感,又一小樂段、一小樂段地與自己對比,尋找細節上的不同。
能在一衆樂手中脫穎而出地成為首席,且得到其他人的尊敬與認可,無論人品還是演奏水平,嚴建元都是首屈一指的。
其中固然有天賦的影響,但努力更是不可或缺的必要因素。
樂手們找對自家首席随時随地“打坐修煉”的舉動習慣。
感慨了下不愧是能當首席的男人,他們便滿眼迫不期待地看向姜扶瑤。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典樂圈也不例外。但這裏畢竟是“冷板凳”,相比其他圈子的勾心鬥角,古典樂圈的人大多醉心藝術,心思也純粹許多。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欣賞也是真欣賞。
先前他們有多嫌惡姜扶瑤這個“空降兵”,如今也就對她能有這般演奏水準的原因有多好奇。
可十分鐘前還在質疑人家的入團資格,十分鐘後就親親熱熱打聽私事。
他們真沒有這麽厚的臉皮……
情緒抽出,從座位上緩緩站起。
枯枝般的手指在保溫杯壁輕輕摩挲,闫同賀面容沉靜地看向姜扶瑤,眼底有疼惜與憐愛,但并沒有問什麽。
孩子願意說的,早晚會說。
孩子不願意說的,問了則是揭傷疤撒鹽。
他年齡大了,沒那麽多好奇心,只希望這個終于回來了的孩子能在這條路上走久點。
……也開心些。
轉開眼眸,落在不遠處庚金的身上,他厭煩地微微皺眉。
“無論合奏還是獨奏,我都認為姜扶瑤有成為樂團一名小提琴演奏員的實力。面試是我和其他老師通過的,小提琴聲部是首席親自選擇的,你要證明她也現場演奏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
當然有!
看着那個獨身站立的窈窕身影,庚金面色發白。
如果姜扶瑤沒有實力,他質疑了那就是性情耿直,不為闫老師在圈內的地位屈服。
可現在姜扶瑤不僅證明了自己有資格入團,更甚而展現出了可以與國內頂尖小提琴演奏家媲美的娴熟技巧……
如此這般,他的“耿直”便成了“心思狹隘”。
不僅被闫老師否定了為人,還在入職第一天便直接被辭退……
他以後可怎麽在圈內混!!!
懊悔席卷庚金滿心。
“……對不起。”後牙槽緊咬,他立馬朝姜扶瑤鞠躬道歉,“我平時看那些營銷號的無腦推送被誤導了,沒有針對你的意思,請你別介意。”
如果可以,庚金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阻止那個一句又一句主動把退路堵死的自己。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相比節目正式播出後的影響,此時被闫老師厭棄甚至辭退都只是小事,重要的是趕緊将責任推出去,不能将“人品不行”坐實。
再說了,要不是那些莫名其妙滿嘴謊話的傻.逼營銷號,他怎麽可能明知道姜扶瑤有實力還主動找她茬!
庚金心中惱恨,見工作人員來了,不敢繼續耍賴,乖乖跟着走了。
留下樂團一衆人面面相觑。
既想問姜扶瑤被造謠“演奏水平不如業餘”的真相,又因沒在她被庚金質疑時幫忙說話內疚。
一時間,心裏打鼓似的搖擺不定。
“好了。”
拍拍掌,示意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闫同賀沒有再提庚金,直接将這件事翻頁,将自己方才挨個聲部點人的原因言明。
“相比樂團演奏,獨奏當然更能表達個人對曲目的理解與情感。但這只是相對的,并不代表在樂團中的你們都是沒有感情的演奏工具。要是只需要樂器出聲,我為什麽還要費勁面試,而不是随便誰都能入團或者幹脆采用電子設備?”
方才被闫同賀點名站起來的,便是各聲部“最面癱”的幾人。
仿若在校上課,闫同賀嚴厲批評了這些孩子“不帶腦子”的演奏,又讓指揮逐樂章陳述自己的理解。
只有樂手們明白了他這版指揮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效果,才能更好地彼此配合與投入。
坐回臺下的折疊凳,闫同賀朝指揮點了點頭:“來,再練一遍試試。”
聞言,指揮卻面露猶豫。
“嗯?”闫同賀不解地看他。
“老師……”
指揮支支吾吾的,到底還是求知欲戰勝了尴尬,不好意思地朝坐在第一聲部最後的姜扶瑤笑笑,厚着臉皮開口。
“我想請姜扶瑤也說說自己對這首曲子的理解……其實我感覺她理解得比我透徹,應該更能幫助大家。”
若是能演繹,哪個樂手又會甘願只去演奏?
闫同賀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意思是讓他問姜扶瑤。
指揮便請求地看向她。
正“打坐修煉”的嚴建元猛地轉頭,同樣“耳饞”姜扶瑤演奏水平的小提琴兩個聲部樂手們更是睜大了眼。
那叫一個目光灼灼。
姜扶瑤:……
簡直有種要被“吃”了的感覺。
雖然有些意外,但這只是件小事,她便應了下來。
拎着小提琴過去,不僅說了自己對《第六交響曲》的理解,還邊說邊示範地拉琴,分析自己在演奏各樂段時采用不同力度、速度與表達技巧的原因。
不計前嫌的坦然模樣,讓樂團衆人對她的印象愈發好了幾分,也對她如今這般名聲背後的“真相”更是好奇。
坐在臺下,看着孩子們一派和樂地交流心得,樂團氛圍也從微妙變回融諧,闫同賀欣慰地點點頭。
“看起來,你們應該還有的讨論。”
保溫杯随意揣進懷中,站起來,擺擺手,示意孩子們不用送。
“你們好好排練,我下個月再來看,有問題就去找我。”
說着,想到面試時小餘說的姜扶瑤特意去他們樂團提的“學習”請求,闫同賀看了看那個吃了不知多少苦的孩子,眼神微柔:“就讓小姜跑這個腿吧。”
她可以去魔都交響樂團蹭課了!!!
姜扶瑤眼眸頓亮,立馬應了聲“好!”,一副生怕他老人家反悔的模樣。
看得闫同賀搖搖頭,寵溺,還有些哭笑不得。
沒了老師壓着,本就是強抑好奇心的樂團衆人很快便躁動起來。
勉強在指揮的帶領下繼續排了一個小時,他們便吵鬧着午飯時間到了,一起去附近的飯店“歡迎新同事”。
當然,他們真正想歡迎的人是誰,新來的樂手們心裏門兒清。
不過是蹭了個順風車。
對國人而言,飯桌似乎是最好的交流感情的地方。
這不,在樂團時還糾結着臉皮不好意思找姜扶瑤說話的一衆人。
尤其姜扶瑤性子好,也因着“劇情”,很能理解旁人尚未了解自己時不甚友好的言行。
菜還沒上齊呢,她身邊便七嘴八舌地圍了一堆人。
“小姜,你平時是怎麽練習的啊?或者喜歡看什麽書?乖乖,你那《第六交響曲》演奏得,真的絕了。”
“娛樂圈果然水很深。你們看,我搜‘姜扶瑤演奏水平’,出來的結果全是黑她的,還說她連業餘都不如……無語死了。小姜要是連業餘都不如,我們豈不是一群學前班baby?”
“哈哈哈哈,拉琴的baby,拉琴的baby,奔馳的營銷號和倒黴的庚金。”
“明人不說暗話,小姜,我饞那把Ladyleg很多年了,沒想到在你手裏。下午回去了能不能借我摸摸啊?娶不起老婆,只求看在同僚的面子上,平時能多讓我瞅上兩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