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運

第11章 ☆、011

回到花入町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這一個月裏，李浩之都待在射擊場裏，标靶從五公尺一直延伸到可以慢慢打中一公裏外的目标，雖然還是缺乏了一點準度，不過對第一次開槍的李浩之來說，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常常進入黑夜之後，亮主公就會跟著李浩之進入射擊場內，遠遠地看著李浩之擊發，等到确定李浩之乖乖進入射擊場，而且也有乖乖擊發的時候，亮主公就會消失在射擊場，她總是說著不同的理由，所以李浩之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裏，不過只要天空微亮的時候，李浩之就會在小木屋看見她，有時候幾乎是同時間回到小木屋，有時候李浩之才剛結束射擊練習，亮主公早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今天李浩之結束練習回到小木屋，一打開木門，就看見亮主公還有一群黑衣人在等著他。

「結束了嗎？」亮主公臉上深沉的笑讓人不敢領教。

「嗯。」李浩之點點頭。

「是該結束了。」亮主公對著身後的黑衣人說「把他帶進來吧。」

幾個黑衣人聽了命令，便從外頭押著一個全身被困綁，嘴巴也用膠帶封起來人子走進來。李浩之看見後先是一震，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啊！澤田商號裏負責走私槍火的軍火師。

亮主公走到男子的面前，緩緩蹲下，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臉上的微笑倒是越來越令人畏懼，然後伸出右手把男子嘴上的膠帶狠狠撕下，男人痛的不自主的往地上倒去。

「你知道我帶你來這裏的目的吧？」亮主公質問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我…知道我錯了，拜托你向…聖姐…替我求…求…情，拜…托…拜…托…」男人的聲音顫抖著，幾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求著亮主公。

「求情？聖姐想要的東西沒有人會不給，當然聖姐『不想要』的東西，她也不會留下。」亮主公特別強調「不想要」，眼神則是狠狠地瞪著那個男人。

「不…不…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不…不敢了…不…要…」男人跪在亮主公面前，不停的磕頭嘶吼。

亮主公起身，低頭看著下跪的男人「下次？可惜你沒有下次了，下輩子如果還想進澤田商號的話，記得當個老實人，背叛聖姐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亮主公說完之後就拿出一把槍丢給李浩之「開槍吧，讓我看看你這一個月來的成果怎麽樣。」

接過槍的李浩之完全不知道會是這種場面，除了驚吓之外，手還是不停微微顫抖。

男人馬上跪倒在李浩之面前「不…不…不要殺我…不要…」

背叛聖姐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明明知道是這樣還是有人要走，這就是每個人的選擇吧。亮主公告訴過他，接下來的人生就是不停的選擇，如果他不開槍，下一個跪在地上求饒的就是他了。在澤田商號沒有回頭路，雖然每個人都說不是黑道，但實質上這裏卻是比黑道還要危險的地方…李浩之腦袋不停打轉，手也不自覺的打開了槍的保險，拉開了滑套，瞄準眼前的這個背叛聖姐的男人。

「不…不要…不要殺我…」男人看起來像是沒有力氣了，求饒的聲音越來越小，或者是他終於認清了他沒有活路。

碰！

槍聲蓋過了男人的聲音，李浩之開了第一槍打中了男人的右肩胛，他的手依舊顫抖著，沒有辦法想像殺死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為什麽一定要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殺死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男人中槍後倒在地上痛的卷起身子，臉上的表情更是扭曲，不停發出痛苦的呻吟。

亮主公皺起眉頭，盯著李浩之「開槍。」

李浩之聽見亮主公的聲音，不禁又是心頭一震，握著槍的手顫抖的更厲害了，不過感受到亮主公的銳利眼神，李浩之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再一次瞄準了男人，連開了好幾槍，但是他都故意不挑要害打。

每中一槍，男人就發出更大的呻吟聲，直到李浩之的手停了，他也昏死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喘著氣。突然，亮主公拿出另一把槍，對準了男人的心髒，為他開了最後一槍。男人的身子抖了幾下，終於斷氣了。

李浩之的手還沒有停止顫抖，滿地的鮮血還有讓他開了好幾槍的男人就死在他面前，李浩之的呼吸不自覺的慢慢變得大聲。

「你不想讓他死，也不想反抗命令，所以你開槍了，但是照你這樣的作法，只會讓他死的更痛苦而已，倒不如一槍瞄準要害，讓他死的痛快，也讓他快點解脫，不需要活在求饒的恐懼中。」亮主公對李浩之說完這些話之後，便揮了揮手，要黑衣人把屍體處理掉。

在黑衣人離開之後，亮主公把綠色資料夾交到李浩之手上「訓練結束了，接下來這個生意就看你怎麽表現了。」

等亮主公離開之後，李浩之一個人留在小木屋裏，盯著手上的綠色資料夾看。

『瑰』今天出現了特別的客人，亮主公也難得坐在一樓的吧臺前喝酒。

「真是難得，找我找到『瑰』來，你不知道這裏是聖分流的聚集地嗎？」亮主公故意這麽說著，眼睛笑的彎彎，嘴巴也微微上揚。

「知道，所以才要來這裏找你。」将首不顧周圍其它聖分流的人的眼光，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徑的喝著酒。

看将首這樣的态度，亮主公覺得不好玩了，乾脆就直接進入正題「找我什麽事？」

「你真的放心讓那個小子自己去完成交易？看你和那小子的反應，綠色資料夾裏的生意，應該不是交交貨、走私買賣這麽簡單的事吧。」

亮主公聽了先是一陣大笑，還忍不住拍著桌子「你什麽時候也開始擔心聖分流的事了？看來你們這些分主都很愛管別人家閒事。」亮主公喝了一口酒後繼續說「聖姐覺得沒有什麽問題，那我也沒有什麽好放不放心的。綠色資料夾裏的根本就不算個生意，對那些毫不相幹的人來說是簡單的事，不過對李浩之來說，可是件比殺了山本還要難的事。」

「比殺了山本還要難的事？連山本都殺不了的人，要怎麽做好比殺了山本還要難的事？」将首的口氣略帶諷刺，一點也不看好李浩之會順利的完成綠色資料夾裏的事，不管是再難或再簡單的事，他都不看好。

「看來你也嫉妒他一進澤田商號就受到聖姐的照顧。」亮主公像是看穿将首的想法，不停的調侃他。

「那小子太走運了，就跟那時候剛進澤田商號的你一樣。」

亮主公輕啧了一聲「別把我跟那小子相提并論，我的大半都是靠我自己闖出來的，不像李浩之除了聖姐之外，還有我在看著他。」

「不過看起來像是反效果，他不像你這麽能幹，也對澤田商號沒有野心。」

「反效果是嗎？」亮主公盯著桌上的酒杯，冷哼了一聲，又灌了一大口酒「他的确是沒有野心，也還不能幹，不過我想知道，聖姐到底看上他什麽，那個家夥有能力發揮到什麽程度。」

「想要知道的話，也要看他這次的生意做不做得好。」将首喝光了酒，把酒錢壓在杯子底下，然後起身離開了『瑰』。

将首離開之後，亮主公露出自信的笑，并且喃喃自語「他會做得好的。」

淩晨四點半，是花入町一般酒館打烊的時間，李浩之推開了CAIO的大門，看見吧臺裏的Q正在收拾整理。Q一看見李浩之，便微微笑著，沒有說話，只是随手拿了幾瓶還沒整理的酒，為李浩之調了一杯酒。

李浩之走到吧臺前坐下，拿起Q調好的酒，一口氣喝光，不過心裏卻是五味雜陳。之後把酒被遞回給Q，意示她再來一杯。

「你為什麽要來花入町？」

李浩之的問題問的突兀，讓正在調酒的Q發愣了一下，然後才慢慢開口「我弟弟很愛玩，從來不回家，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為了找他，我去過不少地方，也經歷過不少生活方式，遇到好心人，就寄宿在別人家；遇到心懷不軌的人，就看自己運氣好不好，逃不逃的掉；沒錢的時候，就用自己的身體賺錢，就這樣，我一邊過著這樣的生活，一邊找我弟弟。」Q把調好的酒給李浩之遞上「後來聽說有人在花入町看到他，所以我就來了，不過也在我到了這裏之後，才聽說早在一個月前我弟弟就死了，被一群人打死的，而且還是死在街上，我不懂為什麽那時都沒有人救他？」Q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臉上的滄桑看起來更是明顯。

「因為這裏是花入町。」李浩之給了個明确的解答。

Q毫不猶豫的馬上認可「對！因為這裏是花入町，這是我在這裏住下來之後，才終於明白的事，在花入町殺人好像沒有道理可言，想殺就殺，只要你勢力夠大、只要你夠有膽，就算在街上殺人，也不會有人阻止你。」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留在花入町？」

「因為這裏是我弟弟最後活著的地方，我只是想知道，他是用怎樣的心情活在這種地方的。」Q把吧臺整理完之後，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繞到吧臺前坐在李浩之隔壁。

「你不怕像你弟弟一樣，也這樣無緣無故死在花入町嗎？」李浩之語重心長的問著Q。

「如果是這樣也好，可以和弟弟永遠一起待在這個地方。」Q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那是想起弟弟才會有的表情。

「我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為了活路，我必需要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包括殺人。」李浩之感覺的到Q的震驚，不過他沒有對上她的眼神「如果我不這麽做的話，我就是一團灰燼；如果我照做了，我不但可以活下去，而且還可以得到很多我從來得不到的東西。是你的話，你怎麽做？」

「我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所以你說的問題我不用煩惱。我該煩惱的是，我的明天會不會像我弟弟一樣，橫死街頭。」Q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李浩之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了幾個字「如果我要殺了你才可以活路，你會怎麽想？」

「這樣啊…」Q的臉色黯淡，沒有一絲表情。

「不認識你的話，也許你就不會被他們當做是對我的一種懲罰。」

「如果你不認識我，你一定也會認識其它的某個人，而那某個人也将替我而死，只是現在…是我替那某個人而死罷了。」Q說的正經，一點也不畏懼死亡。

李浩之覺得他的精神就快要崩潰了，他連忙起身準備要離開CAIO。

Q也站了起來，對著準備要離開的李浩之說「你不殺我嗎？」

李浩之背對著Q「我下不了手。」

接著準備拉開CAIO大門的時候，大門被另一個人推開了。站在李浩之面前的是面帶微笑的亮主公，而她手裏的槍正瞄準了李浩之後方的Q。

「抱歉了，Q！這家夥我有留下來的必要，所以我不能讓他這次的生意失敗。」說完，亮主公開了槍。

子彈越過了李浩之，筆直的打在Q的身上，Q随後應聲倒下，鮮血不斷地從身上流出，染上了衣服，也染紅了地板。

李浩之轉過身看見已經倒在地上的Q，心裏有說不出的憤怒，回頭看著亮主公，他用力的抓著亮主公的雙肩，像失去理智般的不停晃動亮主公。

「你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為什麽？」

「恨我嗎？盡量恨吧，你越恨我，會越有動力在澤田商號活下去。将首說的對，你一點也野心沒有，我是該讓你有點野心。」亮主公收起了槍，冷漠的看著眼前幾近瘋狂的李浩之。

「如果我死的話，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李浩之像是靈魂被剝離一樣，講話突然變得空洞。

「別傻了，說好了這是給你的懲罰，聖姐絕對不會讓你死的。你要知道，澤田商號不是你說要來就可以來，想死就可以死的地方，要不要讓你死，也是必需少數服從多數的。」

「只要我爬的夠高，是不是就夠讓很多人服我？」李浩之突然口氣一變，眼神依舊帶著幾分憎恨。

「那得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亮主公說完便抓著李浩之上了計程車，離開了CAIO。

看到聖姐正坐在他的對面，李浩之突然感到幾分厭惡，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他似乎慢慢開始明白，亮主公所謂的該怎麽在澤田商號裏「做人」。

聖姐看了看亮主公，又看了看李浩之，很滿意的點點頭「你做的很好，你可以繼續跟著亮去澤田商號開會。」

李浩之對上聖姐的眼神，緩緩地吐出幾個字「為什麽？」

聖姐偏著頭，質疑李浩之的問題「為什麽？你想問的是為什麽要殺那個女人嗎？」

李浩之點點頭。

聖姐發出輕輕地笑聲「在澤田商號不要問為什麽，你只需要想你該怎麽做，知道越多原因，不等於對你越有利。」

李浩之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聽從聖姐的指示離開了和室。

和室裏只剩下聖姐和亮主公，氣氛雖然輕松卻也詭異。

「真令我意外，你居然會出手幫他，改變心意了？不想讓他消失了嗎？」聖姐話中帶話的調侃著亮主公。

「是，我是改變心意了，我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你所期待的這麽好，或者這麽有能力。你說的競争條件，我接受了。」

「是嗎…」

站在門外的李浩之聽見了她們的對話，這個生意只要沒完成，李浩之知道自己一定沒得活路，不過聖姐早就知道這個生意是亮主公完成的，表面上誇獎他做的很好，還讓他繼續留在澤田商號，在某個程度上來說，李浩之不甘心也感到痛苦，也許一槍斃了他，反而讓他快活。

李浩之當下決定，在澤田商號裏，他不要只當個可以被叫的出名字的人，因為此刻的他深深明白，只有這樣是不夠的，他一定要爬的更高，讓更多人信服他，讓他自己去決定別人的生死。

接下來的人生就是不停選擇，而且，只能選擇能讓自己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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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