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冥昏亂·伍
容凡站得筆直,仿若狷狂的戰神,負手直睨三太子,微微上揚的唇角竟有些嘲笑的意味來。只稍一瞥,眼神便又朝自己觑來。
即便他連半言只字都不再開口,甚至連眸光都不再移動半分,分明是沒将此人放在眼裏。
然晏初卻有些不适,這眼神中,多半不帶半分情緒,他鮮少如此将自己瞧着,此時細細想來,似乎上千年不曾如此。察覺到自己又走了神,便暗罵一聲,如今竟還有心思想這番。
說話期間,只見黑霧中的煞氣已經轉變成一道道犀利的風刃,以黑霧為中心旋轉着,将周遭破碎的灰霾記憶碎片,都席卷了過去。
這股煞氣讓靠在近處的晏初,不禁眯起了眼眸。
晏初暗感不妙,察覺到連自己,都緩緩朝着那團煞氣被吸而去,她情急之下竟是喝道:
“住手!”
三太子化作的黑霧之眸,銳利的轉動着眼珠子,倒是被這一聲喝止,流轉的煞氣停了下來。欲看往身旁的晏初之處,卻陡然心驚,因他察覺到她體內湧動的神力,暗襯道,“為何她還有神力!”
然而令他更為驚訝的是,連他在空氣中的煞氣竟是被她硬生生凍結住了。
而他襲擊容凡的風刃此刻正懸停在容凡的頭頂之上,還未等三太子有所反應,只見晏初舉起右手,指間銀光一閃,“不知是你的風刃快,還是我的飛刀快?”
三太子聞言,本能的退開晏初身旁,便欲往容呈席卷而去。
而晏初憑着老叟所送的木珠,好不容易凝聚出來的一絲元氣,也一招之內便耗盡了。那招風雪凝神,硬生生将煞氣團聚中的水氣硬是凍結成了一片。
此番過後,便亦只能憑借她的淺薄的武學功力,芸芸衆生尚且能夠蝼蟻偷生,何況是他們身為神體?不過是物理攻擊,便是信手拈來,又有何難的?
晏初便是轉瞬之間,心間百般念頭轉過,她亦認為即便自己武學之力,再如何不堪,又豈能容自己的徒兒強自為自己出頭?
三太子一聽,連黑霧之眸的亮光都暗上了三分,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晏初會有這一後手。
晏初為何許人也,當年一戰封神。而那容凡生來便是神體,就拿此二人來道,又有哪一個不是雄霸一方的人物,其修為自然不在自己話下。
然而思及那人曾承諾于自己,便是那尊君親臨此處,也斷然無法沖破鎖神之陣,妄自布法,而他二人較之尊君,亦不過是區區兩個小小神君,自己又何須過于懼怕?
自是不會,那日那人言猶在耳。
“那潤澤神君身上有你所需,你可借助她魂之魄,你的亡妻便可重塑回歸,屆時,我便要你東海一物。”
“別說一物,二物皆可,先謝過神君。”
然而此時,他方覺這兩人并未如自己所料一般容易對付,明明此地法陣法術妄靈。自己也是因借助冥界陰氣,修了那鬼道,方能壓制一方,連忙綻放出更大的黑霧來團住了自己的眼眸。
與此同時,晏初手中銀光甩出!
“噗嗤!”飛刀入肉的聲響,而黑霧之眸此時也睜圓了他的雙眸。
這……怎生如此!潤澤神君此招究竟意欲何為?
黑霧之眸再一次被晏初震驚了。
只見一把小銀刀亮堂堂的插在了容凡的右肩上,連空氣都凝滞了一瞬。
此時,一直無視他們存在的容凡終于緩緩擡起頭,眸中那一汪琉璃色緩緩落在那逆着煞氣之光站着的女子身上。
晏初眨巴了幾下眼睛之後,瞧了一眼容凡,微微張開的檀口幽幽閉上了,又轉而淡定的朝着黑霧中人道,“我不過小試牛刀給予你瞧,我徒兒即便受我天神之力,亦可面不改色,你又有何自信能打得過我倆?”
三太子有些懵了,事情的走向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本以為二人神力全失,然而瞧着這晏初,發力精準,不但破了這鎖神陣,連那容凡似也不受影響。
那一刀分不清是晏初真的神力全失,還是她的實力。
既是如此,今夜便先退去,想要容凡死的既不止他一人,是誰動手,又有甚區別!
三太子冷哼了一聲後,煙霧便慢慢的消散了。
此時,晏初一個健步沖到容凡身前,緊張地道“哎呀,徒兒,你可還好?!為師殘餘的神力,還真偏頗了一些”
容凡看着這偏頗的幅度頗大,卻也不道明,只冷哼一聲,拂開她的手腕,便要轉身離去。
晏初不解的跟上前去,“徒兒,你怎麽了?”眼瞧着容凡肩頭的傷勢因這小銀刀在汩汩流血,不忍道,“我給你先包紮一下可好?”
容凡冷着一張臉,正眼都沒瞧晏初一下,晏初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何事,自己也僅僅只是神力式微,這準頭失了一些而已,亦不是故意為之。
若容凡真要如此計較,未免有些失了風範。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看到眼前一個大大的忍字,狠狠閉上眼,再次換上一臉笑容,“徒兒……”
此時,容凡卻倏然停下了腳步,轉身便将晏初好生瞧着,那冷淡的眼神都讓她有些心驚,只是未來得及說什麽,他忽而就昏厥靠到了自己身上。
東海三太子散去之後,她們立身之處便跟着顯現。兩人仍是在黃泉路上,然而此時,本是擁擠繁華之路,此時卻空無一人。
而白無常口中所說的第三間門口挂着白燈籠的那家,是在身後。
看來,之前是有人施了障眼術,讓她走去了第四間,她不禁思索起來,這一切的精心布置都像是守株待兔一般,讓她有種被人算計的不适感來。
當她邁進第三間房門之時,已是臉色通紅,再也忍無可忍一般,将容凡一把放在了地上。
“徒兒,對不住了,實在太重了。”
他的身體怎會因自己一把小銀刀就如此虛弱?電石火光間,她想起了他是如何來到自己身邊的,定是用神體直接沖破了鎖神陣,傳送過來的。
所以,自己才會在初見他時,看到了他的神體。
“你真是胡來,任誰都不會用神體闖陣,這般任性,又是誰教你的。”
目光流轉到容凡肩頭上的傷口之處,血已經止住了,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肩頭,卻倏爾發現她的鳳霞之衣開始冒起了紅煙。
她看了幾眼,由開始的迷惑轉為慌亂,該死的,衣裳在消散?!這是三太子的靈力所化,若是消散,必是靈力潰散所致。
目光觸及到身前的容凡,當下三下五除二的剝了他的外裳給自己穿上,容凡的身高足夠讓自己遮蓋全身,甚至衣裳還略長,拖曳到地上了。
于是她徒手撕開衣裳多餘的部分,當作自己的腰帶,一身黑色長裙便做好了。
晏初離開冥界之時,絲毫未曾探查到半空之上,浮着一女子,而此人靜靜地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恨意。
後來,據秦姑射的回憶,娓娓說起那日之事:
“那日,我瞧潤澤神君,衣衫褴褛,一臉威風的從冥界而歸,許是靈力受損,在她身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運着一人,我看那人的額頭都被磕腫了。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那青提君。”
“後來如何?”
“後來,我和那潤澤神君幹了一架”
“什麽?!勝負可分?”
“打成平手”
究竟為何,此事還得從晏初歸來之後細細說起。
而那廂東海三太子逃脫之後,可謂是未戰而逃,竟是被晏初僅用神威便吓得繳械而走。他堪堪離開那神陣之地,便遇上了他口中的神君。
“神君,那鎖神陣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并非是奈何不下”一道嘶啞的聲音,緩慢而又低沉的道出,其中似還壓抑着熊熊怒火。
“我親眼所見,所言并無虛假!神君初初應承我,只要我借那潤澤神君之魂,便可承載起亡妻靈體,可順勢而歸,可如今,該怎生是好?”
“你靠近些,我有一計”
三太子收起鬼道煞氣,變回人身,依言走前一步,未料卻被他一把扣住喉頭,高高舉起。
“我有一計,便是用你龍魂龍筋制那上古符印,你先前允我之物,我現下來取就是,我本以為你身為三太子,即便法力不濟,亦是手段過人。
又怎能想到,你是如此一個廢物,枉我心機,你可知那鎖神陣可是耗費了多少仙骨而成,想要困住青提君,我便多加了幾道上古的符印,偏生就給你廢掉了。
你不若早日尋妻而去,又何必茍且偷生。”
三太子目眦欲裂,凸起的眼珠受着體內威亞所迫,幾盡便要爆體而亡。
“你……火……”喉頭被遽然捏碎,神體早已被鬼道之氣所蠶食,命隕之時,化作一道青煙散去了。而來人的手中赫然捏着一縷黑氣以及一條血色的亡筋。
“呵,你也未算是無用之徒,想不到容凡竟是現了龍體,既然龍體已有束神陣,往後之事你亦算是有功,讓你痛快死去,便是我最後對你的仁慈。”說完,便裂開嘴唇,輕輕的笑了幾聲後,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