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昏亂·貳
拜別了謝必安後,朵朵金蓮從腳底綻放,飄至半空,指引她前進。晏初便跟随在它身後,地上像是有層無形的水紋一般,随着自己的步伐在一圈圈蕩開。
興許因這冥界不見天日,所以此處四處皆可見有燭光,觸目所及,皆是暖橙橙的火籠,甚是溫暖襲人。
晏初依言走過黃泉路,路上行人紛紛,兩旁攤位琳琅。有些道行高深的靈魄看出了晏初的身份,在她經過之時,竟是有些懼怕,更無人敢在黃泉路上捉弄她。
傳言,黃泉路上少有頃魂,善戲行人,行人一旦回首,便會吓暈厥過去。
晏初的目光在觸及到第三間木屋門外的白燈籠時,正欲走過,旁邊一攤販上的老叟,卻忽而喊住了她。
“這位姑娘,請留步。”
晏初聞聲停下步伐,有些不解地望了過去。老叟尨眉皓發,甚有些枯敗之感。
他盤腿坐于地上,一片帛錦在前攤開。左手攆着一串寶珠,因是常年把玩,寶珠頗為有光澤。錫杖在旁,老者雙眉長長的順在地上,唇上髭也一并長到了地上。
見晏初打量的神色後,老叟又開口了。
“神君,老叟候你許久了。”
晏初一聽,頗有些好奇,她挪步走向前,半蹲于攤位前問道,“您識得我?”
“來自異界之人,若說識得,又未必。”老叟羽衣微微有些浮動,捋須一笑瞧向晏初,眸光一片慈和。
晏初內心大吃一驚,然神色仍是如常,三個呼吸間,她便冷靜了下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雲錦一衣。
“您所說來自異界,可是指我身上雲錦一衣?”
然而老叟卻緩緩搖頭,“吾等看人,從不看皮相。”
“願聞其詳”
“是你的魂。”
晏初沉默了須臾,原道他在胡言亂語,然則如此三言兩語聊下來,似乎是有那麽一點玄乎。
“老者意思是我的靈魂和爾等不同?”
“正是,人有三魂七魄,分別為天地命三魂,而魄便又分天沖、靈慧、為氣、為力、中樞、為精和為英。而姑娘的魂,有四魂。”
晏初聽到此處,便有了些興致,“可是多了個錢魂?”
看着眼前有些嬉皮笑臉的晏初,老叟亦未動怒,伸手又撚動手中之珠,“小姑娘倒是心性浪漫,呵呵,老衲便也直說了。姑娘這多的一魂便是陰魂。
凡鬼者,皆喜之。此為異世者之宿命,無論将來發生了何事,望你仍如今日一般,心思純粹,堅守本心。”
晏初看着笑呵呵的老者,還在咀嚼他話裏的深意,待進一步消化之時,便被他打斷了。
“姑娘,承蒙五靈玉,老衲從不輕言,這小小意思便算是祭給這冥界的千萬冥燈罷”
果然是神棍吶,但是晏初也不拖泥帶水,豪爽的一把給了十靈玉。
“老者,剩下的5靈玉便算是給你的罷,地上涼,久了可不好。”說完,晏初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蹲得久了,還有些發麻了。
也怪自己,竟然如此認真的聽他說了這麽一番話。
老者呵呵一笑,收下了靈玉,從手裏掏出一個珠子遞給晏初,“老衲從不多收,今日與姑娘有緣,便将這抵扣那5靈玉罷”
晏初颔首,看了一眼老者掌心的珠子,木質的紋路清晰可見,更像是他方才把玩在手裏的那一串木珠,伸手接了過來。
當她緩緩駐步在第三間白燈籠的門前,內心總覺得有些不對,方才一個細處,便是她從蹲下之時,便可聞到一陣清新的蓮花氣息,從老者的身上傳來,然而他身上并未有青蓮之物。
回首再望時,方才那處,已是空無一人。
若說老者胡謅,卻也言過其實。自己誠然是星際者穿書而來,他口中的異界,也稍算沾得上邊。
現下首要之務,當趕快回到東海之境方是,遂嘆了口氣後,便想轉身進門。擡首一望,燈籠挂着的是前頭那家。于是,她便又邁開步子,往前一家走去。
地上一圈圈打着褶子旋轉的枯葉,帶起了一陣陣涼風。所有的果都必有因,而這世人都懼怕惡果,卻獨獨漏算了這因有緣始。
晏初駐布在門扉之前,朱紅色的門漆有些過于鮮豔,與這腐舊的門板相比,反倒顯得格格不入,甚至還流露出一些駭人的陰深來。晏初伸手去叩擊門扉,僅敲了一下,上頭便簌簌掉下好些灰塵。
方才她指節觸及到門扉之時,不知緣何,總覺內心不大舒适,一絲詭異之感在內心萦繞不去。
“呀”門呀的一聲,緩緩打開了。
裏頭漆黑成一片,連一絲燈火都未曾燃起,門後并無一人。如此詭異的一幕,讓晏初心下也有些犯怵,轉念一想,自己身上的煞氣,怕是也會是鬼怕她多一些。
擡頭看了一眼頭上的白燈籠,又念叨白無常總不會害自己。于是,便邁進了屋內。
她方進屋子,門便無風而關。屋內一下便暗了下來,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她察覺到有些物什穿過了指尖,但是伸手去抓了一把,卻落了空。
“蜘蛛絲麽?該不會是個通往東海之境的蜘蛛洞罷”晏初自言自語了一句,除去空蕩的回音外,自是無人應答。
往前小走了幾步後,腳步聲在室內回蕩起來,聽聲音,卻極為的空曠,根本就不像是在屋中之感。
果不其然,越往裏走,就越是覺得裏頭寒氣深重,而本該平坦的地面卻是慢慢向下傾瀉而去。晏初謹慎的停下了腳步,敏銳的鼻尖聞到了一絲腥臭的土壤氣息。
她掐訣撚了一道光訣,果然不生效,一路過來,她的術法皆被禁了。
腳下的觸感開始變得有些松軟,伸手碰了碰身旁的屋壁,指尖下的觸感粗糙,凹凸不平,竟是洞壁!她轉身便想原路退回,然而發現身後早已變成了一堵石牆。
“可是有何高人,在這背後裝神弄鬼?”如若真如此,那此人道行實屬高深,但是能肯定得一點,此人将自己帶來此處,一路皆是禁了仙術,證明此人是深谙此道。
但若僅僅禁的是仙道呢?
晏初高聲而問,然無人回答。
既然無法返回,那便舉步前行!走了許久後,隧道的盡頭有一個光點,等走近了發現是一間石室。
縱身一躍,靜谧的石室卻忽而刮起了一陣大風,噼裏啪啦的聲響朝着晏初打來,有東西不斷的拍打着她的身體,晏初用手護着頭,等這陣怪異的風勢過去後,她才慢慢放下雙手。
方才打在身上的竟是一張張的冥幣,白色的銅錢的模樣。石室內滿地都鋪滿了這白色的冥幣,小小一間不過五六十平左右的樣子。
牆上有無數個燈柱,然而奇怪的便是每一根燈柱上,卻有像是爪印抓撓後的印記,有一根幾乎都被抓斷了。每根燈柱上都托着一枚夜明珠,珠子碩大,這間石室的主人非富即貴。
便是石室的牆壁都是上等的冰晶玉所制,石室的一角架着一具棺椁。她的心髒在見到棺椁的一瞬間,便悸動了一下。她分不清是種怎生的情緒。
她慢慢走近那具棺椁,寒氣愈加濃郁起來。這是一具上等的金絲楠木所制成的棺椁,此木當真謂是無堅不催來形容。
當她低頭推開棺蓋的那一瞬,裏頭空空如也。這竟是一具空棺,如此大費周章的地方,就為了擺一具空棺。當她的視線落在棺椁內側的時候,發現上頭開着一朵透明的蓮花,還緩緩散發着縷縷冰氣。
而就在此時,她眼前出現了文字:
【逃】
“小道姑?”
往日裏,系統皆是與她通過對話交流,從來未曾通過面板文字來進行,然而今日卻一反常态,因與此地亦有相關,方才甚至還聯系不上系統。
然而一字過後,系統便悄無聲息了。
這是冰寒花,東海之境的業火,可用此花撲滅。
于是,她便伸手去摘,就在指尖剛觸及到花瓣的時候,一股極為強烈的寒氣劃破了她的指尖,她反射性的縮回指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指尖處已然被劃破了。
用力擠壓了一下傷口,她并未在意,用衣袖隔着手掌,這次将冰蓮給摘了下來放進了牛皮紙一樣的乾坤袋。
乾坤袋在打開的瞬間變成了像掌心一般大小,待冰蓮接近袋口的時候,眼見着冰蓮慢慢變得更小從而進入了乾坤袋,而後乾坤袋再次縮小變成如錢袋大小一般。
晏初覺得指尖的傷口隐隐在發着燙,頭頂上忽而“吧嗒”一聲響聲,有個什麽東西掉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就在此時,棺椁的金絲楠木卻忽而化作了一條條金絲,像金蛇一般朝着晏初便要噴射過來。
晏初急急往後退了幾步後,堪堪避過一擊,而後便又開始對她進行猛烈的攻擊。視野之內,皆是這密密麻麻的金線。
她無法結印施法,只能上跳下竄,甚是艱難。
沒跳動幾下便覺得上氣不接下氣,微微喘了起來,當另一波更為強烈的攻擊襲來之時,金絲線在觸及她時,卻“轟”的一聲,全部被燃燒殆盡。
她尚且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之際,方才那個掉在她頭頂的東西便滑落到了她的肩頭。她微微偏過臉去看了一眼,竟對上一雙銅鈴。
一條不過五寸長的小赤龍正與自己四目相望,皮相紅黑色的,鱗片微微閃着一種重金屬的光芒色,身上的赤紅色帶如錦文,一雙黃橙橙的眼睛就如此這般,認真的注視着自己。
晏初與它對望了幾眼過後,一臉平靜的伸手輕輕一撫肩頭,它便噗通一下從她肩頭掉了下去。
長得不讨喜,況且養家糊口甚是艱難,她并無意養上一養。
然而就在晏初一眨眼的功夫,那條明明被她拂倒地上的小赤龍,不知何時又坐到了她的肩膀上頭來了。此時,還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晏初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