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太子妃的抉擇
逐風一目十行地浏覽完楚辭命人寄來的信件,震驚之餘,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問:“王爺為何不直接奏明陛下,請求陛下派兵支援?”
“陛下?”明凰眸中閃過一抹嘲弄的冷光,她對逐風搖了搖頭道,“齊王怕是已經知曉如今北方邊境不安穩,北國見燕、南兩國相互用兵,自是蠢蠢欲動,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意思,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自然不可能調動北邊的兵馬,而護衛京城的軍隊已經在齊王和白司南出征時撥走了五萬,若是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皇帝也是不會再輕易動了,你也知道,皇帝對齊王一向是懷着警惕之心的。”
逐風聞言不由得颔首,若有所思地道:“所以,眼下只有太子殿下麾下的鐵鷹衛可供抽調了……”
“沒錯,”明凰掀唇道,“只不過,以太子殿下的性子,要讓他答應抽調鐵鷹衛,怕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這怕也是齊王為何專程給我寫這封信的緣故了。”
逐風瞟了眼案幾上擺着的書信,其上內容雖簡潔明了,稱呼落款也無甚不妥之處,但與這封書信一道送來的,還有夾在其間的兩顆紅豆。
逐風見明凰視若無睹般地将那兩顆明晃晃的紅豆随手撥到一邊,面色也無絲毫波動,他一個沒忍住,試圖在王妃面前為自家王爺說些好話,便脫口而出:“王妃,王爺他之所以寫信,怕也是因為他想念你了。”
話音剛落,明凰沒來得及反應,逐風先是驀地一頓,有些讪讪地紅了臉。
他究竟在幹些什麽呀,王妃和王爺之間的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來插嘴了……
見逐風如此反應,明凰倒是忍不住一笑,她站起身收拾了攤在案幾上的書信,順手也将那兩顆紅豆一并夾在了信紙中,接着,她擡起頭對逐風道:“你去聯系雷雨,讓他時刻派人來府上告知興平宮的動向,待太子從宮中出來,便随我一道去趟東宮罷。”
逐風自是連忙應下,如今就算沒有王爺的吩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王妃的命令。
在他眼中,這天底下,只有王妃這般冷靜聰穎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家王爺。
而此時的興平宮中,奉命去将太子妃帶來的玄衣衛,已經回到了殿中,一身绛紫蓮裙的太子妃面色蒼白地行至皇帝下首,她的目光對上一旁朝她安撫笑着的太子,又陡然移開。
随後,她垂下頭,向禦座之上的皇帝屈膝行禮,口中道:“臣妾見過父皇。”
“平身罷。”
皇帝揮了揮手,威嚴的目光落于她身上,開口問道,“朕聽聞,太子妃手中握有事關太子是否謀反的線索?”
“臣、臣妾不敢……”對于皇帝眼底流露出的暗沉威壓,太子妃顯然有些戚戚,她下意識地看向立于一側的太子,得到對方唇邊一抹輕柔的安撫意味濃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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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有些複雜地收回視線,自奉皇後之命成親以來,太子對她的态度總是如此溫和,東宮內的事務也放心地交予她打理,甚至在東宮之中,除去她這個太子妃之外,太子未曾納任何一名側妃或妾侍,比起風流倜傥的府中妾侍數不清的二皇子楚曦,太子對她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她是京城內許多閨閣中的女子羨慕的對象,人人都以為,她這個太子妃有多麽地受太子喜愛、獨寵,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成親這幾年來,太子對待她的态度,尊敬多過于喜愛,甚至,在那雙日日相對的溫和柔軟的雙瞳中,她找不到其中有絲毫的針對她的喜愛之意。
想到此,太子妃不由得捏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她閉了閉眼,她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太子另有傾心之人,而那人,卻永遠也不可能同他在一起。
太子妃的唇邊逸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耳畔似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回響。
那抹冷冽的聲音在不斷地誘惑她,甘心麽?怨憤麽?被太子如此對待?
但是,她再不甘,再怨怼,說到底,太子也沒有絲毫對不起她的地方。
就如同那個有着一雙清亮墨瞳的女子所言,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若要強求對方的回報,那就扭曲了喜歡的原意了。
更何況……
太子妃深吸了口氣,緩緩擡起頭,她知道,身後有衆多意味不明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然而,她還是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向皇帝解釋:“啓禀父皇,臣妾雖不知曉東宮之中埋藏的巫蠱娃娃從何而來,但臣妾敢斷定,太子殿下他,絕無半點謀逆之心!”
“!!”
對于太子妃的這番話,反應最大的便要數立于右側第二位的三皇子楚離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對于太子妃突如其來的反水,震驚而憤恨。
楚離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盯着太子妃背影的眼神分外陰鸷。
慕容夜那個混蛋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保證太子妃絕對會成為壓垮太子和白家的最後一根稻草,那眼下這又是怎麽回事!?
慕容夜倒是說什麽為了避閑不露面,那他可曾想過面這顯然已經改了主意的太子妃,他又該怎麽辦!?
楚離一邊在心裏咬牙切齒地詛咒慕容夜,一邊努力平複自己面上扭曲的表情,上前一步朝皇帝拱了拱手,轉頭對話音剛落的太子妃道:“嫂嫂這話說得如此篤定,可是有何證據?”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瞪着太子妃,确保對方的确收到了他眼底的威懾之意,但太子妃顯然打算将他無視到底,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徑直從懷中掏出一張規規矩矩折好的類似信紙模樣的東西,遞予從高臺上走下來的大太監。
“殿下每日清晨都要動筆謄寫一節孝經,祈求上天保佑父皇與……白娘娘身體安康、福壽雙全,”她朝皇帝解釋道,“這只是殿下今日所寫的一部分,在東宮的書房裏,殿下所寫的為父皇祈福的經卷怕是快堆滿屋子的一半,父皇,這樣的太子殿下,怎可能會對您心懷不軌,意圖謀反,甚至是埋下巫蠱小人來詛咒父皇呢?此番太子殿下他實乃是為小人所陷害,請父皇明鑒!”
“……湘雲,你何必……”太子妃話畢,倒是令一旁的太子有些腼腆地摸了摸鼻子,他張了張嘴,複又搖了搖頭,眼圈情不自禁地有些泛紅。
看來,他是又想起了方才傳來的白清凝已逝的消息。
坐于禦座之上的皇帝打開手裏太子妃呈上來的紙張,的确,其上密密麻麻地寫着為他和白清凝祈福的話語,甚至還有萬一他和白清凝遇到危險,太子願意以身代之這樣令人感動的誠摯話語。太子的字體他十分熟悉,他一看便知這的确是太子親手所書,皇帝不由得想起方才太子妃所言這樣為他的祈福的經卷太子日日都有書寫,且已經快要堆滿書房了。
皇帝向來冷硬的心腸罕見地柔軟了下來,知子莫若父,他自是知曉,在他膝下的這三個孩子中,太子楚修的性子是最為純善、也最為仁孝的一個。
但又因着楚修身負太子之任,他又希望對方不要一味地秉持着某些頑固不化的原則,要知道,沒有哪一個偉大帝王的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的。
“太子有心了……”
皇帝擡起眼眸,朝下首掃去,一眼便瞧見了太子有些泛紅的眼眶。
這孩子,還是太過純質了。
皇帝在心下嘆息了一聲,但方才的怒氣已是徹底煙消雲散了。他本就對于太子是否會謀反心懷質疑,但事關巫蠱這樣的邪術,他又不得不謹慎,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畢竟,每一個坐于至尊之位上的皇帝,對于膽敢用邪術詛咒自己的人的憤恨,與對于長生之術的渴求,是同樣強烈的。
“餘珉!”
皇帝眯了眯眼,語氣低沉地喚禁軍首領的名字,餘珉趕忙出列,半跪在地上,抱拳道:“臣在!”
“給朕徹查到底,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用邪術詛咒朕不說,還誣陷到太子頭上!”
“臣遵旨!”
餘珉趕緊應下,他也沒料到此事會生出這等波折來,于是轉身就欲出殿,領着手下人徹查此事去。
“餘統領且慢。”
就在餘珉剛轉過身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是太子妃出聲将他叫住了。
餘珉有些疑惑地回過頭,看了高臺上的皇帝一眼,見對方沒有制止的意思,方才對太子妃拱了拱手道:“不知太子妃娘娘喚臣下,是為何事?”
太子妃用餘光瞟了一側面容緊繃的三皇子一面,腦中回想起那名青衫女子對自己說的話。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所說的這番話,極有可能掀翻目前朝中、宮中甚至是整個燕國的格局。
但她還是捏緊了雙手,目光沉靜地、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口。
她說:“陷害太子殿下的,乃是殿下的弟弟、當朝三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