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二人密談
慕容夜的聲音并不大，但他的話語卻如驚雷般在明凰耳畔炸響。
明凰确定自己方才的确沒有聽錯，她盯着慕容夜毫不掩飾地打量了半晌，最終有些生硬地吐出一句：“國師這是何意？”
慕容夜仍舊維持着唇邊的淡笑，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實乃在下本意，當然，在下并不是要明小姐去當這當朝的皇後，而是……改朝換代之後的皇後。”
言畢，他還朝明凰暧昧地眨了眨眼。
明凰簡直有些不敢置信慕容夜的張狂，她冷笑一聲，口中道：“國師好大的膽子啊！竟敢大放厥詞、談論改朝換代之事！不知一向信任你的陛下若是知道了此事，國師又準備如何應對？”
慕容夜面色絲毫未變，只是低低地揚起一抹輕笑，神色篤定地對明凰道：“在下相信明小姐，不會将你我二人的秘密透露出去。”
聞言，明凰眸中浮起一絲冰冷的嘲弄之意，這慕容夜倒真是自信得很，卻也算得準得很，她的确不可能将此事狀告到禦前，慕容夜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比她高了不知多少，他一句話便可讓皇帝反而将矛頭對準在自己身上。
這樣憋屈的事實還真是令人火大。
明凰哼了一聲，還未待她開口，便見對面的慕容夜徐徐站起身來，行至她身側，自上而下的掃視她，目光中透着難以言表的複雜意味。
明凰很讨厭這樣被人俯視的情形，她正欲站起身來，卻見慕容夜驟然蹲了下來，上身微微前傾，兩人間的距離驀地縮短，尤其是鼻尖，幾乎只差一節指頭的距離便能觸碰上了。
明凰蹙起眉，下意識地就欲後退，她并不習慣同他人保持這樣超出了容忍範圍的距離，尤其對方還是慕容夜這樣深不可測的危險之人。
然而，她剛一動作，左臂就被身前人給捉住了，慕容夜笑意盈盈地看向她，面上的表情同他向來的冷清與波瀾不驚大相徑庭。
他幾乎是用蠱惑般的語氣在明凰耳畔低聲道：“明小姐，若是你我聯手，恐怕這君臨天下的一日便不在話下了，到那時，不僅是你的地位尊崇，連明衍和那位你欲尋覓蹤跡的藥王谷谷主想必也不用再令你擔憂了。”
“！！”
明凰心下一驚，這慕容夜竟然知道她失去了祁銘消息的事，他同祁銘的失蹤是否有關聯？他究竟還知道些什麽！？
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加快了不少，明凰深吸了口氣，竭力平複自己現下的情緒，她不能掉入對方的圈套中，讓眼前人牽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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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夜仍舊握着她的左臂，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某種意味不明的篤定。
明凰諷刺一笑，他莫不是以為自己為了得到祁銘的消息就一定會選擇與他聯手罷。
與虎謀皮的下場，她再清楚不過了。
明凰左手微一用力，便掙脫了慕容夜的鉗制，她能察覺到，慕容夜此人雖是心機深沉，但卻并無內力傍身，将手收回之前，她的手指不經意般地撫過慕容夜的手腕，但手下的觸感卻令人心驚。
慕容夜不僅體內無任何內力，他的身體似乎還極為虛弱，脈搏跳動的強烈程度竟與年過七旬的老者無異。
明凰有些吃驚地看向他的面容，卻見除去面色有些過于蒼白之外，他的形容并無任何異常，若不是方才指尖傳來的清晰觸感，她也不敢置信，這名看上去身體無甚大礙的慕容國師，內裏竟與七旬老者無異！
“明小姐。”
慕容夜清洌的嗓音将她從驚疑不定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對方似乎對她心中所想并無所覺，只是淡笑道，“明小姐怎麽突然走神了？可是身體有什麽不适？”
……
身體不适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罷。
明凰忍住沒有吐出這句挑釁般的話語，只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對慕容夜道：“我與國師的志向不同，國師還是另請高明罷，我就不奉陪了。”
聞得此言，慕容夜瞳孔的色澤驟然加深，他再度伸手拉住明凰，語氣幽然地問：“明小姐……就這般不給在下面子麽？”
他這話讓明凰幾乎要笑出聲。
“慕容國師，”她輕而易舉地便揮開了慕容夜抓住自己的手，口中道，“這可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這可是叛國之罪，恕我沒這個膽量奉陪。”
“呵，”慕容夜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加重了些，“那麽，換做是楚辭，你就願意奉陪了？”
聽他提到楚辭，明凰心下轉了轉，沉吟了片刻，方開口道：“現下我乃是齊王妃，自是與齊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話其實說得頗為暧昧，她并未明确表态，但慕容夜的臉色卻驀地冷硬下來，眸光中透出一絲掩飾不住的濃烈恨意來。
明凰将他面上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下不由得吃驚，楚辭談到慕容夜時只說是對方來歷不明、兩人間素有間隙，表情雖有些厭惡，但遠遠比不上在提到被廢的皇後和白家時流露出的那麽明顯的憎恨。
而眼前的慕容夜卻像是對楚辭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周身散發出的冰冷和憎惡之意簡直再明顯不過。
“明小姐，”就在慕容夜眸中的暗沉之色愈發濃烈之時，他驀然開口了，語氣是同表情不符的清冷，“此事關系重大，在下也不強求明小姐當即便做出決定，明小姐好好想想罷，這其中的厲害關系，三日後，在下會再找上明小姐，希望那時明小姐已經該了主意。”
“哈，”明凰對上他幽深難測的瞳孔，嘲弄地一笑，“慕容國師高看我了，常言道，志不同不相為謀，我并沒有國師那樣驚天動地的志向，不論給我三日或是三十日來思考，我的答案都是一樣，請國師另尋高明罷，想必這宮中、朝堂之上有野心又願與國師合作之人多的是。”
她的這番态度決然的拒絕讓慕容夜抿緊了唇，殿內的氣氛陷入了微妙的僵持之中。
慕容夜閉了閉眼，将眸中的暗色盡數斂去，取而代之的，他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來，擡手朝明凰示意：“既然明小姐不願意，在下也就不強求了，只不過，好不容易能與明小姐私下裏得見一面，這上好的北苑貢茶還未飲完，明小姐何妨坐下，權當是陪在下品一番這禦賜的貢茶。”
明凰對于慕容夜的能屈能伸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以慕容夜方才的陰沉臉色，她本已做好了不歡而散的打算，豈料對方這變臉猶如變天，不過轉瞬就多雲轉晴，這本事可謂是令人嘆服。
明凰心下對于慕容夜的警惕之心已經提到了最高，像他這般已經将演技融入了平日裏的一舉一動之人，是最難揣摩心思，也最難對付的。
真要說起來，明凰大可以不接受他的邀請，徑直走人，慕容夜相必也不可能在宮中将她如何。只不過，明凰下意識地斟酌了片刻後，便回過身來，重新入席，在慕容夜的對面坐了下來。
不得不說，眼下的狀況激起了她的挑戰欲，她從來不就是面對未知的境況就退縮不前之人，更何況雷雨幾人潛伏在外頭，她知曉至少現下自己的安全不可能受到什麽威脅。
于是，明凰從容地擡眼對上慕容夜深邃的眼眸，她倒要看看，這抱着大逆不道心思的慕容夜究竟打得什麽主意。
殿內沉默了好一會兒，一時間，只有傾倒茶水的聲音偶爾響起。
慕容夜半阖着眼，表情十分認真地重新沏了一份貢茶，待他将裝着澄碧液體的杯盞推至明凰面前時，後者挑了挑眉，光是聞這醇厚濃郁的幽香之味，便知這貢茶的确是上品之物，比之齊王府和淑妃宮中的禦茶的味道，都還要來得濃厚。若這貢茶真是皇帝賜予慕容夜的，那他對于這慕容國師，還真是恩寵有加了。只不過，對方卻時時盤算着如何将他推下皇位，還與同樣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楚離結成了同盟。
這樣看來，倒真是令人感慨唏噓呢。
明凰勾唇一笑，一旦牽扯到這宮廷裏的權利鬥争，什麽父子兄弟，将軍寵臣，只要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翻臉無情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
那通過陷害魏王、經歷種種明争暗鬥才坐穩皇位的皇帝，對這樣的事怕是清楚得很。
就在明凰一邊品茗，腦子裏一邊想着些有的沒的的時候，慕容夜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少了些向來的冷清淡泊，卻多了幾分春風拂面的暖意。
他擡眸注視着明凰，緩言道：“明小姐可曾覺得奇怪，這冷宮中為何會有這樣一座內裏擺設如此華麗的殿宇？”
聞言，明凰蹙起秀眉，目光中果然泛起幾分疑惑來，她搖了搖頭，口中道：“還請國師賜教。”
實則，她入殿後不久，心下便猜到七八分了，這看似荒廢實則華麗的宮殿，怕是淑妃曾經提過的那位曾經南國的華懿貴妃柳昭媛所居住過的地方。
果然，慕容夜繼續道：“明小姐可曾聽說過柳妃的名號？”
明凰自是搖頭，做出一副困惑的模樣。
“那對于二十年前名號響徹整個大陸的華懿貴妃，明小姐該是知曉的罷？”
這一次明凰颔首了，語氣中卻仍舊帶着幾分不解之意：“不知國師提起華懿貴妃有何用意？”
慕容夜悠然一笑，眸中泛起一絲隐秘的漣漪來，他朝明凰低聲道：“只因這華懿貴妃才是如今三皇子楚離的生母，而此處，便是她曾經被軟禁起來的地方。”
明凰适時表露出了應有的震驚之意，慕容夜接下來更是侃侃而談，将淑妃曾經告訴過明凰的關于華懿貴妃是如何被當是才登位的燕國皇帝楚晏在戰場上活捉，後又如何被迫軟禁在了後宮之中誕下三皇子楚離，最後因着生産時的大出血而死。
他知曉的部分細節竟比淑妃告知她的內容還更加詳盡。
明凰一邊裝出驚愕的神色聽得他敘述這樁皇家秘事，一邊則在腦中飛快地思索起來，慕容夜将此事告知她的目的是為何？
這可是燕國皇帝楚晏想要極力隐藏的秘密，她可不認為，慕容夜只是出于普通的八卦心理将此事與她分享。
難不成……
她驟然想起之前慕容夜說出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論，在她看來，慕容夜的言下之意是利用三皇子的名份來拉攏自己的勢力，最終達到一舉推翻如今的皇帝楚晏的目的，接着扔開三皇子，自己登上帝位，并許諾她皇後之位。
不過，他現下卻突然提起三皇子生母華懿貴妃的事，難不成，他當真只是想做為幕後推手将三皇子推到那個位置上，而不是自己取而代之？
這個行為舉止時時出乎人意料的慕容夜，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