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意外事故導致拖戲,戲拍到深夜才好不容易趕完工,疲憊不堪的劇組成員都趁機跑回去補眠,淩晨時分,古宅很靜,只有後邊某個獨立的小院子還亮着燈,裏面隐約傳來争吵聲,還好院子自成一體,沒影響到外界,不過由于氣氛僵硬,争吵的兩人都忘了克制,以致于聲音越來越高。
“我不做了,這件事越來越詭異,我可不想為了一點錢把命送進去!”氣呼呼的粗糙嗓音,是屬于武指的。
“你慌什麽?這世上根本沒鬼,要說有,也是你在鬧鬼。”
“那些事根本不是我做的,就算借給我個膽,我也不敢真去害裴隽,他摔下樓時你都看到了,一個不小心,可能會磕個頭破血流,摔死都不奇怪,我可不想背個殺人的罪名!”
“我沒讓人在樓梯動手腳,今天的事是意外。”
“人為的意外吧?”武指冷笑看着對面一臉平靜的男人,“李導,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還另外有幫手吧?你在算計着如果出事,讓我來背黑鍋對不對?你要是這麽想就打錯算盤了,老子在這個圈子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到時爆出來,誰都不好過!”
“你給我冷靜一下!”李導掐滅手裏的煙卷,狠狠按進煙灰缸裏,“我說了今天是意外,裴隽是主角,制片商砸了大把的錢在這部劇裏面,小打小鬧是可以,把他弄出了事,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你們這些人腦子怎麽想的,說不定弄死他,等着他的訃告和電影發布會一起開呢,到時噱頭一出來,票房還不是成倍的翻?我只是等錢急用,我不會陪你殺人的!”
“你他媽的得了妄想症,你當這是在演電影,可以随便改劇本殺人嗎!?”
“有什麽不可能?你現在已經在殺人了!別告訴我鬼彈琴不是你弄出來的!”
越說越離譜,李導快被氣瘋了,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就砸了過去,武指閃開了,對方動了手,他也不含糊,沖上前一拳揮過去,李導是文人,被他打得跌倒在地,武指還要揮拳再打,房門被推開了,裴隽斜倚在門旁,笑看他們。
“大半夜的,你們這是唱的哪出?”
武指作賊心虛,急忙收了手,粗魯地把導演拉起來,李導胸口被他打得很痛,恨不得打回過去,可是礙于裴隽在,只能忍下了,看看裴隽和扶着他的舒清柳,堆起笑,說:“我在想劇情,讓老胡幫我對對戲,你們怎麽過來了?”
“吵得這麽大聲,聽不見才叫見鬼呢。”
裴隽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滿意地看着他們表情越來越僵,這才在舒清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來到太師椅上坐下,舒清柳把旁邊另一把椅子也拿過來,裴隽将腳搭在椅子上,傷腿放在上面,雙手交扣擱置腹前,一副享受的姿态。
李導心裏有鬼,裴隽的話更讓他心虛,本想開句玩笑,眼神落到裴隽高高挽起的褲管上,表情又僵住了,裴隽腳踝上纏了好幾圈白紗布,看得出傷得很厲害,他臨時改口:“你腳不好要多休息,有什麽事,交代給你的助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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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要親自做才有趣,就比如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不來,又怎麽能聽到呢?”裴隽雙手交疊在一起,手指輕輕敲打,微笑說:“借鬧鬼玩噱頭這招還滿有新意的,不過商量虧心事要關緊門,你們這麽吵,是該說你們聰明呢還是愚蠢?”
“你誤會了,我們那是在對臺詞。”李導說完,見武指還在發愣,瞪了他一眼,吼道:“是不是?”
武指當然不敢把事情抖出去,急忙拼命點頭,裴隽冷笑一聲,“我可不記得劇本裏有這個臺詞,李導,別把別人看得跟你一樣蠢,說吧,盛翼給了你多少錢,讓你這麽為它賣命?”
李導臉色尴尬,但很快鎮定下來,說:“隽哥,我知道你從接了戲就一直不順,今天又受了傷,心情不好,不過也不能因此就遷怒……”
裴隽揮手打斷了李導的話,沒再看他,身體向前傾了傾,對武指喝道:“老胡,你好大的膽子,在這裏裝神弄鬼也罷了,還敢開車撞我,你信不信我一句話,讓你下半生都在監獄裏度過!”
武指跟裴隽合作過幾次,習慣了他的随和,此時氣勢迫來,他頓時亂了手腳,再加上剛才說話被撞個正着,正心虛着,生怕裴隽一個不高興,真的對付他,慌忙說:“不是我,我怎麽敢撞人?”
“你還不知道吧,我住的地方外牆都安有監控。那晚你撞人的經過都被錄下來了,要告你蓄謀殺人很簡單。”
“真的不是我,都是李導讓我做的!”
武指是個大老粗,輕易就被唬住了,見裴隽笑得陰森森的,生怕自己說遲了,會變成替死鬼,李導眼看不好,沖武指拼命使眼色,反而弄巧成拙,武指指着他說:“對,打電話恐吓你,在宅子裏裝鬼吓人,還有偷換鬼火材料,都是他讓我做的,隽哥,你相信我,我家小女兒得了敗血症,急着用錢,才會什麽都聽他的,可是我沒開車撞人,更沒在樓梯上動手腳,那次鬼火事件吓到我了,我換料不多,根本達不到傷人的程度,我沒想到會變成那樣子,我怕了,不想做,可李導威脅我說,不做就不給我錢,我……我也是被逼的……”
“夠了!”
李導在旁邊聽着,臉色越來越青,到最後終于忍不住吼了出來,武指閉上了嘴,胸口劇烈起伏着,恨恨瞪他,卻不再說話。
裴隽拍拍手,說:“是夠了,光這些就足夠去提告訴了,真精彩,李導,你混這圈這麽多年,也算有身分的人,難道你的能力江郎才盡,需要靠噱頭來賺票房嗎?”
真夠毒舌的。
看着李導的臉色在裴隽的侃侃而談下愈發難看,舒清柳忍不住暗笑,他今天見識到裴隽可惡的一面了,不過在他看來,還是挺可愛的。
“你別亂說話啊,隽哥。”李導還想拼死抵賴,咬牙說:“就像你說的,我已經是名導了,我拍出來的片子一定大賣,我何必多此一舉?就算老胡說得都是真的,那也是他一個人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他媽的混蛋,不是你指使,我為什麽要害隽哥?我跟他無冤無仇……”
“事都是你做的,我怎麽知道?”
看着兩人越吵越激烈,又有了大打出手的趨勢,裴隽眉頭微皺,他沒想到李導死到臨頭還這麽嘴硬,正想換個方式施壓,舒清柳在旁邊說:“報警吧。”
他拿出手機,裴隽立刻明白過來,微笑說:“這樣不太好吧,導演被捉去審訊,電影怎麽拍?”
“你差點沒命,還管什麽電影?”
舒清柳臉色陰沉,手指點向按鍵,李導跟舒清柳接觸了一段時間,知道他不喜歡說笑,如果裴隽這樣做,他還不擔心,只當他是作戲,但換了舒清柳的話,就有待商榷了,他不顧得再跟武指争吵,見電話接通了,舒清柳說:“你好,我們這裏發生案件,懷疑有人蓄謀……”
李導再也撐不住了,上前一把将手機奪下,聽到對面傳來喂喂的叫聲,他再沒懷疑,急忙說:“警察先生,誤會,都是誤會,我的朋友喝醉了酒,亂打電話。”
“喝醉酒誤打?亂打報警電話也是犯罪行為,馬上過來解釋清楚!”
警察話聲嚴厲,李導吓得連說數聲對不起,他才算罷休,很嚴肅地警告了幾句才挂電話,收線後,李導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恭恭敬敬把手機還給舒清柳,沒看到舒清柳冷峻眼眸後的笑意,剛才他是打給警方,不過是舒清河所在的派出所,幺弟配合得很好,輕松就把李導鎮住了。
李導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苦着臉對裴隽說:“隽哥,你饒了我吧,我也是跑腿的,這次是盛翼制片人的構思,據說公司高層指定要這麽做,你……你好像得罪了裏面的什麽人吧,內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不接,其他導演也會接……”
“所以你就暗地搞出這麽多事?”裴隽冷聲問道。
他一開始以為鬧鬼是片商為制造噱頭搞出來的,沒太在意,沒想到主使居然是盛翼影業的高層,看來是他小看那個白癡二世祖了,原來都是他在暗中搞鬼,難怪這次片酬這麽高,原來是想借此機會好好整自己一下。
裴隽越想越惱火,連帶着對眼前一臉谄媚的李導也厭惡起來,冷冷說:“膽子夠大的,我今天差點被你們害死。”
“冤枉啊,樓梯出問題是意外,我們只是動點小手腳搞噱頭,沒想害人,如果你真出了事,這個劇就開天窗了,大家都是求財而已,做絕了對誰也沒好處,就連老胡裝鬼吓你,我都怕他說得太可怕把你吓走,半路切斷你們的通話……”
李導生怕裴隽不信,反反複複絮叨着,裴隽看他不像作假,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閉嘴了,李導見裴隽低頭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時間越久,他心裏就越忐忑,生怕這件事搞得無法收拾,影響到自己的導演生涯,最後只好先開口說:“我保證今後再也沒有這類事發生,隽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追究了吧。”
裴隽還是不說話,就在李導開始不抱期望時,他眼簾擡起,漫聲說:“不會,過去了的事,追究也于事無補,我比較更在意當下的利益。”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李導才稍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預感到裴隽将要說什麽了,果然,裴隽随意轉着手上的道具指環,說:“跟盛翼聯系一下,說我的片酬要再提高三成,以補償我這段時間受到的精神傷害。”
“三成!”李導失聲叫道:“你的片酬現在已經是天價了,行規……”
“別跟我說行規,那都是屁!”裴隽一掌拍在桌子上,正身坐起,喝道:“因為你們的私心,老子差點沒命,這條腿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少廢話,你是要加三成,還是一拍兩散,跟你主子商量去!”
“可是……”
“還有老胡,”裴隽沒給李導反駁的機會,指指老胡,“做人給自己留點餘地,他也幫你很久了,這時候把人踹開太沒道義,給他加兩倍薪,就說是我說的。”
這句話讓在場幾個人都同時吃了一驚,老胡神情複雜地看裴隽,嘴巴張了張,還沒等他說話,李導先叫起來,“隽哥,你不要得寸進尺,真要跟盛翼鬥,對你也沒什麽好處,就算事情都抖出來,無憑無據也沒人會信你。”
裴隽眉頭微微皺起,他最讨厭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笨蛋,相同事情,如果直接跟盛翼的高層談,相信會簡單得多,于是故意低頭沉吟,準備另找個方式施壓,誰知舒清柳從口袋裏拿出一管筆,按開筆上按鈕,剛才李導跟武指的争吵聲很清晰地傳了出來。
“我們還是報警吧。”他對裴隽說。
裴隽接過那管筆,見李導聽着對話錄音,臉色愈來愈難看,他故意斥責舒清柳,“這還需要來請示我,你這個助理是怎麽做的?”
舒清柳打開手機,這次李導的動作很快,急忙沖上前攔住,叫道:“我懂了我懂了,我馬上跟那邊的董事聯絡,給我一點時間。”
“別拖太久,我耐性不是很好。”裴隽把筆還給舒清柳,說:“好好收着,這可是我們的籌碼。”
他站起身,舒清柳扶他離開,兩人走出房間沒多遠,身後腳步聲傳來,武指匆匆追上,小聲說:“剛才謝謝隽哥,我做錯事,你不僅沒怪我,還這麽仁義……”
“舉手之勞,希望你女兒的病盡快康複。”
啰啰嗦嗦半天都講不到重點,裴隽有些不耐煩,禮節性地客套了一句,打斷他的話,想要離開,武指又急忙叫住他,猶豫了一下,問:“我以後能不能跟着隽哥?李導那些人太混蛋了,我不想再為他們出力……”
男人搓着手,像是因為無措而無意識做出的小動作,裴隽掃了他一眼,微笑說:“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的,你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照顧好女兒。”
“謝謝!謝謝!”
武指在後面點頭哈腰地道着謝,裴隽已經走遠了,舒清柳跟在他身邊,看到他轉身時表情變了,眼神深沉,透出不屑的色彩,現在沒有外人,沒必要再演戲,他以為裴隽會推開自己,可是他沒有,而是靠着他的攙扶一路走回房間。
“你是不是根本沒打算要收留老胡?”
“我為什麽要留一個曾害過我的人?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都不再值得信任。”回到房間,裴隽仰面躺到了床上,不屑地哼道:“他說的也許都是真的,真的就當賣個人情給他,假的也要安撫,拿了錢他才不敢亂說話,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錢。”
裴隽像是困了,說話時眼眸半合,但舒清柳有種感覺,他在掩飾自己的情感,以這種退避的方式,他幫裴隽把鞋脫了,坐到他身旁,問:“其實李導他們害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也不是,只是懷疑而已,每個給你利益的人,他們只是想獲得更大的利益。”
“你總是這樣去揣想別人嗎?”
“難道這不是常識?”感覺到舒清柳話語下的責備,裴隽睜開眼看他,“否則你怎麽會事前準備好錄音器?”
在他懷疑某個人時,他會做出百分百的防禦,但他不會一直保持這種戒心,那樣會很累。
“有備無患。”舒清柳說:“看到你一直沒說話,我很擔心。”
“你以為我是被他逼得啞口無言?”裴隽忍俊不禁,雖然舒清柳的多慮讓他覺得好笑,卻不讨厭這種被擔心的感覺,說:“那只是跟他比耐力,這個片子投資這麽大,他們是商人,意氣用事永遠不會排在錢的前面。”
不過有實證總是好的,這一點他也想過,只是時間倉促,錄音器材無法入手,沒想到舒清柳會暗中準備,裴隽側起身盯住舒清柳,突然想到如果他将平時兩人的對話錄下來上傳網路的話,那将會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你除了錄音器外,不會還有其他窺視設備吧?”他不無懷疑地問。
舒清柳正在偷拍裴隽,被問到,手不經意地在腕表上滑了一下,還好裴隽沒注意,靠過來,壓住他的肩膀,翻身将他按在了床上,掀開他束在腰間的T恤衫下擺,雙手掐着他的腰向上摸索着,問:“你知道剛才我沉默時在想什麽?”
帶了點酥麻的觸摸,舒清柳身體微顫了一下,随口問:“什麽?”
小腹上溫熱傳來,裴隽低頭吻着他的肚臍,說:“在想——跟你做愛時的暢快,想要你。”
“你真是……”
在那種時候,裴隽居然在想風花雪月的事,虧自己還那麽擔心他,舒清柳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到了他的困擾,裴隽笑了,黑瞳裏閃爍着愉悅的色彩,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逗弄舒清柳了,于是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點吻中好心地教導。
“演戲就是這樣的,那些剛入行的家夥,在演苦情戲時只怕要把自己以往所有傷心事都想一遍才能擠出眼淚,你看着他們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們可能心裏正在想——幹,老子怎麽以前這麽倒楣……”
“那你呢?你在演悲劇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以前的事?”
裴隽眼神一沉,他發現自己說多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舒清柳的戒心越來越輕,可這不代表他願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過往,于是将對話轉為行動,以親吻結束了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
舒清柳沒注意到裴隽心情的轉換,很配合地接受了他的邀請,經歷過一次,再次坦誠相對時便沒有了最初的那份尴尬,水到渠成的感覺,輕易就把兩人的熱情挑了起來,少有的激烈,讓裴隽很快就把重心放在了親密接觸中,不過在進入舒清柳體內時,他稍稍停滞了一下。
舒清柳的後庭有些紅腫,是昨天縱欲的結果,他今天一定很不舒服,卻什麽都沒說,一直陪着自己演戲,裴隽眉頭皺了皺,不知道該稱贊舒清柳的承受力高,還是說他太蠢,但肯定的是,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很不舒服,那種許久沒有過的,疼痛的感覺。
感覺到他的停頓,舒清柳擡眼看他,裴隽已經恢複了常态,低頭,伸舌舔動他的雙唇,笑問:“想讓我上你?”
“我不介意反過來。”
“看你表現,用心讨好我,将來我會同意也說不定。”
帶着濃濃情意的挑逗聲調,在無形中撥動着心弦,舒清柳心動了,雖然他對這句話的真實度沒抱太大期待,但毫無疑問,他在逐漸沉迷于裴隽的挑逗,他并沒有很執着于這種事,凡事開心就好,或者說,只要裴隽開心就好。
第二天拍攝照常進行,不過裴隽的那部分都跳過去了,裴隽晚上沒睡好,沒人煩他,他樂得在房裏休息,晚飯後,李導帶着副導、監制來看望他,他讓舒清柳以自己身體不适的借口攔住了,副導不了解內情,怕耽誤進度,建議裴隽去醫院治療,被李導搶先拒絕了。
雖然裴隽的傷是假的,但看到李導只把心思放在拍戲上,舒清柳還是有些不快,說:“有什麽要求,直接找隽哥的經紀人去協商。”
送走他們,舒清柳回到房間,裴隽正靠在床頭看書,卻一臉忍俊不禁,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很好,你懂得該怎麽把問題推出去了。”
“這種事陸淮安去處理比較好。”舒清柳不想裴隽跟片商硬碰硬,反正這件事陸淮安已經知道了,應該由他這個經紀人去協商,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你準備跟他們耗多久?”
“到他們低頭為止。”裴隽反問:“你擔心我這樣做會影響到其他人?”
“不,我不認為你是個公私不分的人,你做事當然有你的道理。”
這句話成功地取悅了裴隽,難得的耐心解釋:“拍完戲的人可以提前離開,離不開的都是有重頭戲分的角色,他們的檔期都排很緊,會給片商施壓的,用不着我們費神跟他們沖突。”
“利用尹夜他們?”
“是啊,”裴隽微笑說:“你馬上就會知道,場外的戲永遠比場裏更精彩。”
李導的精彩表演舒清柳很快就見識到了,僵持了三天,對方先舉了白旗,大清早裴隽接到陸淮安的電話,先是叽裏呱啦把他罵了一通,最後說事情都辦妥了,錢已經彙入他的銀行戶頭,讓他适可而止。
裴隽挂掉電話不久,李導就獨自跑過來,先是一番噓寒問暖,接着又懇請他上工,裴隽靠在床頭看小說,等他唠叨完,才慢悠悠說:“再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我會盡快上工,不耽誤進度的。”
李導這次算是領教了裴隽有多難纏,雖然心裏急得要死,卻不敢得罪他,瞅瞅他纏着紗布的腳踝,又看他臉色的确不好,沒太啰嗦,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離開了。
其實裴隽并不是想拿架子,而是這兩天他的精神狀态的确不好,晚上很難入眠,睡着後又總聽到一些奇怪聲響,像是雨聲琴聲,或是嘶叫求救聲,劇組其他成員也有相同反應,導致不斷有人抱怨老宅子有鬼,都被李導以種種理由壓了下去。
裴隽不信鬼神,他更信是有人在裝神弄鬼,甚至懷疑這又是李導的伎倆,舒清柳比他更緊張,連用飯都很小心,像是擔心飯裏有毒似的。
不過還好之後拍戲沒再出現意外,裴隽的部分都拍得很順,沒幾天就趕上了進度,李導對他的表演贊不絕口,裴隽趁機試探他的口風,卻什麽都沒問出來。
“我懷疑有人在食物裏放迷幻劑之類的藥物,所以我們還是盡量出去吃。”舒清柳私下裏對他說。
“也許是興奮劑呢。”
“我沒跟你開玩笑。”舒清柳很認真地說。
大家不可能同時出現幻覺,除非是迷幻藥的刺激,可惜在鄉下小鎮,他無法調查飲食,只能暗中小心,可是偶爾他還是會覺得頭暈不适,直覺告訴他這裏一切都不對勁,危險正在向他們靠攏,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離開,可是不能,裴隽有約在身,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他無法任性地決定一切。
舒清柳的擔憂沒有傳達給裴隽,他笑道:“我也沒開玩笑,這幾天真的很想要你。”
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弦了,他對跟舒清柳做愛樂此不疲,明明工作排得很緊,到了晚上還是忍不住想要他,就像孩童剛拿到一個新玩具,新鮮感還沒過,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把它攥在手裏,只是他不知道這種新鮮感能持續多久。
小鎮多雨,傍晚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在大家配合下,幾場戲終于順利拍完,已是午夜,裴隽回到房間,随便沖了下澡就倒頭便睡,今天他的戲分很重,又因為下雨,拖延了時間,他累了,躺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可是身體疲乏,神經卻一直處在亢奮狀态下,睡夢中不斷聽到怪異響聲,琴聲時有時無的在耳邊回蕩,讓雨夜平添了幾分詭異,而後逐漸轉成低喘呻吟,恍惚中想起自己以前在俱樂部的那些荒唐事,情欲被刺激到了,想象着将對方壓在身下的快感,讓他無形中有了發洩的沖動。
“幹!”
裴隽不是個喜歡壓抑情欲的人,卻讨厭這種被動的刺激,咒罵聲中睜開了眼睛,額頭被冷汗溢濕了,他蜷着身體,感覺出腹下的高昂,心情無端的糟糕起來,精神亢奮,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霍地翻身坐起,将蓋在身上的薄毯掀到一邊。
“怎麽了?”
舒清柳習慣淺眠,第一時間就被驚醒了,黑暗中聽到裴隽的呼呼喘聲,急忙走過來,問:“不舒服?”
裴隽搖搖頭,雙手用力揉額頭,“被那些聲音吵得心煩意亂,睡不着。”
“聲音?”
“鋼琴聲,哭聲,還有……”
接下來的有些低級,裴隽沒有說,側耳傾聽,雨聲中隐約夾雜着鋼琴彈奏的回音,像是白天他在戲中彈的曲子,樂曲時斷時續,像初學者無法完整掌握頻率而造成的斷調,雨夜中傳來,分外詭異,因為那架道具鋼琴擺在前院的樓閣裏,在雨中,就算有人彈琴,琴聲也不該傳這麽遠,可他卻偏偏聽到了。
“我什麽都聽不到。”
舒清柳見裴隽情緒不穩,想幫他倒杯水,被裴隽一把抓住手腕,問:“你懷疑我?”
“你現在需要休息。”
舒清柳當然知道裴隽不會說謊,不過現在最好的回應不是認同或否認,而是安撫,為了趕戲,裴隽這幾天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太疲累反而會刺激人精神亢奮,這種經歷他也有,所以在極度緊張狀态下,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平氣和,不要去多想。
可惜裴隽沒有他那麽好脾氣,随手拿起衣服,一邊穿一邊往外走,舒清柳急忙攔住他,外面閃電劃過,将裴隽的臉映得一亮,他神情冷靜,不快中帶着隐隐怒氣。
“我想知道真相。”裴隽說,語氣冷清。
舒清柳沒再反駁,去拿了外衣和攜帶型手電筒,意思很明顯,要陪他去,這個沉默的回應緩和了裴隽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緒,心情突然好了許多,笑問:“你是鎮定劑嗎?”
舒清柳微微一愣,顯然沒聽懂,裴隽故意不做解釋,開門走了出去。
雨聲淅瀝,卻下得不大,舒清柳原本想打傘的,被裴隽拒絕了,他需要冷雨刺激,來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幻聽。
順着斷續琴聲,裴隽快步來到前院拍戲的閣樓前,不過等他走近,就發現琴聲不是從這裏傳來的,反而像是在他們住宿的後院,他揉揉額頭,正在懷疑自己真是幻聽時,一聲突兀的鋼琴聲穿過雨簾傳進耳裏,這次明顯是在閣樓裏響起的,他看到舒清柳臉露驚異,問:“你聽到了?”
舒清柳點頭,裴隽自嘲:“兩人同時幻聽,這種概率我們可以買六合彩了。”
他拿過舒清柳的手電筒,想進閣樓,卻發現門鎖着——裏面放了不少道具物品,為了防盜,門上還加了兩把鎖。
裴隽發出不悅的哼聲,這種毫不掩飾的張狂在舒清柳看來有種獨特魅力,詭異場合中普通人都會退避三舍,只有裴隽反其道而行,他忍不住偷拍了一張,這才從特制的表鏈裏抽出細鐵絲,将鎖打開了。
娴熟輕巧的手法,裴隽瞥他,“你們在軍中還接受這種偷雞摸狗的訓練?”
“我覺得你對軍人有誤解……”
裴隽沒等他說完,就推門走了進去,舒清柳早就習慣了被無視,怕裴隽先進去會有危險,急忙跟上,就聽他在前面輕聲說:“不是誤解,是厭惡,我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軍人。”
周圍很靜,讓裴隽的話聲聽起來有些壓抑,舒清柳知道他的繼父是軍人,顯然幼年時代的家暴給他留下的陰影很深,他不善安慰,想了想,說:“軍隊裏也有很多好人。”
裴隽沒理舒清柳,仿佛為了掩飾什麽似的,加快了腳步,舒清柳跟在後面,看到四面拉起的窗簾,眉頭微皺,這棟閣樓據說是以前主人舉辦舞會用的房間,靠牆擺放着一架白色道具鋼琴,晚上拍戲時裴隽還有彈過,他還記得當時窗簾是拉開的。
舒清柳立刻警覺起來,裴隽卻沒注意這些細節,他的興趣更多是放在鋼琴上,走過去打開琴蓋,盯着琴鍵出神,舒清柳環視四周,大廳空落,可以清楚看到是否有人存在,眼神掃過落在地上的琴譜,撿了起來,問:“你想看它會不會自動彈出音樂?”
“那叫活見鬼。”
裴隽沒好氣地說,卻見舒清柳用琴譜指了指樓上,給他遞了個眼色,大聲說:“既然來了,不如彈一曲,今天你彈琴的指法有些生疏,你應該好久沒碰琴了吧?”
就算是作戲,也不該這樣貶低他,裴隽臉色沉下來,不過還是配合着敲了幾下琴鍵,問:“想聽什麽?”
“《那一段星光》。”
很久以前的歌,收錄在他從影之前的唱片裏,沒想到舒清柳還記得,裴隽心情略好,将手電筒遞給舒清柳,舒清柳一愣,裴隽沖他揚揚眉,意思像是在說——他彈琴還需要燈光嗎?
真是個傲氣的家夥,舒清柳接過手電筒,關了電源,裴隽坐下,開始彈動琴鍵,琴聲響起同時,舒清柳便以飛快速度躍上旁邊的樓梯,他身形矯健,在琴聲掩飾下,貓一樣的不露一點聲響,很快就攀上了二樓。
房間黑暗,裴隽只能隐約看到舒清柳的身形消失在暗色中,他故意将音樂轉到曲調激烈部分,這曲子挺适合晚間氣氛的,他微笑着想。
舒清柳上了二樓,二樓窗簾都被遮起,空間黑暗,他默想着樓上布局,猜測可能會藏人的地方,在走到扶手邊時停了下來,附近有人,直覺這樣告訴他。
舒清柳立刻打開了手電筒,眼前是道垂下的帷幔,一個鬼面正透過惟帳冷冷看着他,乍然看去相當驚悚,舒清柳卻認識那是他們剛來槐莊時,武指拿來吓人的道具,他忍住笑,擡腿向鬼面踢去。
鬼面反應很快,在被發現同時就掀開帷幔滾到了一邊,舒清柳正要追擊,旁邊突然冷風閃過,他沒防備,手電筒被踢飛,踩動聲傳來,空間頓時又陷入了黑暗。
舒清柳沒想到樓上不止一人,懊悔自己的大意,就聽先前滾開的那個人向樓下沖去,他怕對方傷害到裴隽,急忙上前攔截,卻被另一個人攔住,舒清柳避開他踢來的招式,轉而去攻擊前面一人,黑暗遮蔽了視線,誰也看不清對方是誰,局勢變成了互毆,夾雜在樓下激烈的音樂聲中,令整個空間的氣息都變得緊張起來。
混亂中舒清柳踢中其中一人,那人身形輕巧,向前翻去,正巧落在樓梯口前方,本來這是個很好的逃離機會,誰知他沒踏穩,腳下被絆住了,一路翻滾着落到樓下,重重摔聲傳來,光是聽那聲音,就知道他摔得不輕。
舒清柳擔心裴隽,聽鋼琴聲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忙叫:“小心!”
沒人回答他,琴聲依舊響個不停,像是被操縱了一樣,不斷持續下去。那個摔跤的人也被吓到了,不敢逗留,飛快跑了出去,舒清柳聽到開門聲,不知道裴隽怎樣,走神中被對手一腳踹到腰間,他跌出樓梯,急忙握住欄杆,淩空踩在欄杆外沿,以免自己墜樓,誰知對方緊逼過來,黑暗中揚起匕首,插向他攀住欄杆上的手。
緊急關頭舒清柳順着欄杆翻了個身,匕首插進了木頭中,他趁機躍進來,一腳踹過去,那人的胸口被他的軍用靴踹到,疼得撒開了手,向後跌了個跟頭。
舒清柳緩了口氣,聽到樓下音樂聲還沒停止,他知道不對勁,急忙向下跑去,誰知沒跑幾步就聽背後傳來輕微擊響,很熟悉的聲音,他本能地翻身滾到一邊,與此同時,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