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陸淮安動作很快,傍晚就把阿羅遭遇車禍的具體情況問到了,起因是酗酒駕車,還好當時車速不快,在撞進安全島後就停下了,只傷到一條腿,休養一、兩個月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原來那是好鬼,保護阿羅平安。”陸淮安把打聽到的消息轉述給裴隽,笑道:“可能它不甘心阿羅沒法出場,所以來威脅你。”
“所以,我們要怕嗎?”
“人老子都不怕,鬼怕什麽?”
打聽到阿羅只是普通車禍,陸淮安的氣勢回來了,把跟片商談的合約拿給裴隽看。
“裏面幾條苛刻的條款我讓他們取消,違約金那條比較麻煩,他們只答應改為五十倍,對了,我有照你的意思,提出片酬再加兩成,他們同意了,你挺厲害的,這麽肯定他們會提價。”
裴隽靠在沙發上練習甩煙,“我随口說的,他們還真同意了。”
“是啊,挺有意思的。”陸淮安沖他眨眨眼,“你怎麽看?”
“當然接,這麽高的片酬,不接是白癡。”
就是小小的照顧方面讓人有些頭痛,裴隽掃了陸淮安一眼,實在不行,就讓他當老媽子好了,這家夥雖然輕佻了點,但除了他,自己也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被算計的目光掃到,陸淮安立刻雙手捂胸,一臉驚恐地說:“我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而且,會即将發生。”
裴隽練完煙,拿起劇本回書房,陸淮安在他身後叫:“我幫你看孩子沒什麽了,不過助理怎麽辦?我先幫你物色個新助理好了。”
“不用,助理的事我自己解決。”
裴隽掂掂手機,一個笨蛋結巴他還搞不定,那他這麽多年白混了,昨晚舒清柳不罵他倒也罷了,敢那樣罵他,他就沒打算輕易放過去。
回到書房,裴隽撥響舒清柳的手機,很快他就聽到舒清柳在對面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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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沉穩的嗓音,讓裴隽的心情不自禁的愉悅起來,唇角輕微勾起,問:“知道我是誰?”
『裴。』
這個記憶力為零的白癡,警告他多少遍,他還是改不了這個稱呼。不過這個時候,裴隽懶得去計較舒清柳的記憶問題,坐下來,用輕松語調說:“我明天要去跟李導簽合約,電影很快就會開拍,其中有一部分要去鄉下拍攝,那邊消息不太靈通,你提前跟家人報備一下。”
他發號施令完,一陣短暫沉默後,舒清柳淡淡說:『好像昨晚我已經被辭退了。』
“我只說讓你滾,沒說辭退。”裴隽強詞奪理,“還是說這份工你不想做了?”
『我并不缺一份工,先生。』
不亢不卑的回答,讓他無話可說,裴隽的眼眸不快地眯起,随手拿起旁邊的飛镖,扔了出去,小飛镖正插中對面的靶心,他嘴上卻微笑說:“好吧,昨晚的事是場誤會,為表歉意,你的月薪我再加一萬怎樣?”
『我并不缺這點錢。』舒清柳說:『我只缺一句道歉。』
該死,他當然知道舒清柳不缺錢,但他要說服舒清柳回來做事,除了他跟陸淮安的賭約外,還有被舒清柳譏諷後的不快,沒人可以惹了他之後一走了之,即便是舒清柳也不行!
“對不起。”裴隽緩和下語調,輕聲說。
舒清柳很驚訝,剛才對話陷入僵局,他還很擔心裴隽會挂電話,這不是他所期待的結果,事實上,他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生氣,昨晚難得看到裴隽暴跳如雷的樣子,對他來說很新奇,裴隽罵了他,他也回罵了他,說起來還是他占上風。
裴隽語氣柔和,帶了幾分示好,這讓舒清柳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語氣,似乎過于咄咄逼人了,不禁有些懊惱。
如果舒清柳現在有夠了解裴隽本質的話,他絕對不會有懊惱的感覺,但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當作獵物圈進籠中豢養,裴隽态度先軟了,他也無法再故作強硬,說:『沒關系。』
“那我們算和好了。”聽着舒清柳的嗓音,裴隽閉着眼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故意嘆了口氣,取笑:“你真行,我長這麽大,還沒對誰道過歉。”
『我……只是不想……你你做事太主觀……』
裴隽的語氣很柔和,舒清柳忍不住想起自己私拍的那些照片,心又亂了,結結巴巴不知在說什麽。
“我已經說對不起了,你能回來幫我嗎?”長長的嘆息,讓裴隽的聲音聽着有些落寞,說:“大家都走了,我心情很亂,不知道該信誰。”
舒清柳最近跟着裴隽在娛樂圈混,看到了不少人情是非,明白他的辛苦,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昨晚的行為,『其實我也有不對,我昨晚說得很過分。』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說得很過分啊。”
帶了幾分笑谑的聲調,舒清柳想象了一下裴隽此刻的面龐,忍不住說:『我明早去接你。』
“不用了,淮安回來了,我明天先去簽合約,你晚上去接小小好了,你有車嗎?”
『摩托車,是朋友的。』舒清柳老實回答:『我現在住在朋友這裏,可以借他的車。』
這家夥不是出身刑警世家嗎?怎麽狼狽到要寄宿?裴隽再次肯定舒清柳的退役有問題,不屑地冷笑,嘴上卻說:“那昨晚真是抱歉,讓你步行離開。”
『不……沒有……』
話說得有點亂,裴隽敢保證舒清柳現在臉紅了,他忍住笑說:“那明天見。”
電話挂斷了,裴隽扔掉手機,趴在沙發上大笑起來,他發現自己抓住舒清柳的弱點了,這笨蛋吃軟不吃硬,只要自己的态度先弱下來,他可以随自己捏扁搓圓。
舒清柳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少年時代的偶像是這樣一個個性惡劣的家夥,昨晚從裴家出來,他就回了左天之前借給自己的公寓裏,還以為會住很久,沒想到裴隽這麽快就主動聯絡他。
整理着這幾天偷拍裴隽的照片,嘲弄的,微笑的,生氣的,每幅圖畫都各有風情,舒清柳看得入了迷,突然覺得昨晚的争吵也不算什麽了。
第二天傍晚,舒清柳去接小小,小小已經從裴隽那裏聽說他來接自己,一看到他就沖了過來,叫:“劫匪劫匪,摩托車呢?我要坐摩托車。”
舒清柳把手裏的摩托車模型遞給了他。
“抱歉,沒有小號安全帽。”見小小一臉失望,舒清柳說:“等拍完片回來,我買臺真的摩托車帶你去兜風。”
“你有錢嗎?”
“只要你的偶像不苛扣我的薪水。”舒清柳帶小小去前面車站搭公車,說:“晚上想吃什麽?我請。”
“雞腿漢堡、薯條可樂!”滿意地看着舒清柳眉頭皺起來,小小揚起手指,“先生,請不要一天爽約兩次。”
“下不為例。”
舒清柳妥協了,帶小小在途中下車,去附近的肯德基飽餐了一頓,小小又順便打包了兩份給裴隽和陸準安,見舒清柳只吃了一個漢堡加紅茶,他疑惑地問:“為什麽你這麽讨厭可樂?你們外星人可樂會化掉嗎?”
不僅是可樂,這種快餐食品他一向都不喜歡,不過看到小小一臉鄭重後的小奸詐,舒清柳放棄了解釋,說:“不會,不過會讓你手裏的漢堡變沒有。”
小小不說話了,低頭用力吸可樂,把兩包漢堡抱得緊緊的,生怕被搶走。
吃完飯,舒清柳帶小小坐車回家,車站離住宅區有段距離,兩人下了車步行往回走,小小背了個大書包,還拿着兩大包漢堡薯條,他走累了,嘟囔:“我們可以坐計程車回家嘛,走這麽遠的路,好累。”
“減肥。”舒清柳扯走了小小手裏的漢堡袋子,順便拿下他的書包,小小得寸進尺,雙手伸向他,“像上次那樣背我吧?”
請求被無視了,舒清柳大踏步向前走去,小小沒辦法,郁悶地跟在後面,小聲說:“你這種工作态度,遲早還是會被我爸爸炒鱿魚。”
舒清柳沒說話,只捏捏拳頭,咯吱咯吱的脆響聲傳來,小小立刻閉上了嘴巴。
路其實并不長,沒多久他們就走到了住宅區的門前,對面不遠處停了一輛車,裴隽正好從車上下來,想過馬路,小小看到他,立刻跑了過去,大叫:“裴隽!”
小小跑得很快,轉眼就沖進了道路中間,對面突然飛速駛來一輛黑色轎車,眼看着車身向小小撞去,裴隽想沖過去救他,卻已經來不及了,就聽刺耳的急剎車聲響起,随即一道身影躍到車前,在車即将撞到小小時抱住了他,借沖力翻過車頭,躍到另一邊,一個鹞子翻身穩穩站住了,同時油門聲激烈響起,轎車瞬間跑得不見了蹤影。
“小小!”
裴隽沖過來緊張地看兒子,小小被吓到了,直到被舒清柳放到地上,還一臉愣愣的樣子,裴隽氣得揪住他胳膊大吼:“誰讓你橫穿馬路了?啊!”
已是傍晚,轎車又開得太急,舒清柳只顧着救小小,沒來得及看車牌,他看看住宅區附近設置的監控裝置,卻看到對面有個男人匆匆跑過來,一身筆挺西裝,因為奔跑,有點喘,來到裴隽和小小身邊,焦急地詢問:“有沒有事?要不要叫醫生?”
“沒事。”裴隽臉色陰沉,問陸淮安,“那個人呢?”
“沒抓住,跑得比猴子還快。”
舒清柳見小小癟着小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他受了驚,又被裴隽大吼,沒哭已經很厲害了,舒清柳拍拍他肩膀,贊道:“很勇敢。”
裴隽被剛才那驚險一幕吓到了,心跳得厲害,不過看到兒子可憐兮兮的模樣,又不舍得再罵他,看看舒清柳,黑暗中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問:“要叫醫生嗎?”
“我沒事。”
聽他說沒事,裴隽放了心,火氣卻湧了上來,冷冷說:“我是說叫精神科醫生,你白癡嗎?這麽晚了步行回家。”
昨晚聊天時的溫馨感被風吹得幹幹淨淨,不過舒清柳體諒裴隽現在的心情,什麽都沒說,蹲下身背起小小往回走,陸淮安在旁邊看到,笑着拉拉裴隽,問:“這就是你的助理?”
“我很想說不是。”
不把老板說的話當回事,天底下有這麽大牌的助理嗎?
裴隽揉揉額頭,讓陸淮安先開車進去,順便跟警衛要住宅區外設置的監控錄像,自己則跟在舒清柳身後,一起步行回家。
由于剛才的突發事件,小小買的漢堡摔爛了,他自己也受了驚吓,回到家,乖乖聽話去洗澡,舒清柳幫他洗完,從浴室出來,就聞到飯香,陸淮安已經回來了,大模大樣坐在客廳看電視,舒清柳看看廚房,落地玻璃窗的對面,裴隽正在裏面忙碌。
“阿隽廚藝很棒的。”看到舒清柳的注視,陸淮安笑笑說:“不過能吃到他親手做的飯,你這個助理是第一個。”
“你好,我叫舒清柳。”舒清柳向陸淮安伸過手來。
不怒自威的氣勢傳來,一點沒有謊言即将被戳穿的心虛,這男人身上有種很沉穩的氣場,陸淮安覺得他做裴隽的助理可惜了,當保镖也許更合适。
陸淮安站起身,和舒清柳握手,不出所料的,舒清柳的拇指和虎口部位布滿老繭,握手中充滿了力量。
“我是阿隽的經紀人,派你來給他做助理卻第一次跟你見面的陸淮安。”他故意這樣說。
舒清柳微微一愣,本能地轉頭看廚房,陸淮安湊近他,小聲笑道:“放心,我不會亂說的,你其實是想借機會追求他對吧?我懂我懂。”
舒清柳驚異地看他,正要解釋,裴隽把碗筷擺到餐桌上,問:“你們在聊什麽?”
“工作上的事,他剛做這行,就要陪你出外景,我不放心,交代幾句。”陸淮安邊說邊拍拍舒清柳的胳膊,仿佛真是那樣。
裴隽沒再問,頭一擺,“工作飯後說,盛飯去。”
舒清柳急忙過去盛飯,裴隽的眼神随着他的移動延伸到落地窗的那一頭,看着他麻利做事的模樣,嘴唇彎了彎,問陸淮安,“你逗他了?”
“挺好玩的,人不錯,條件氣質都很好,要是進娛樂圈,我敢保不出三年他就能挑大梁。”陸淮安摸着下巴判斷。
裴隽哼了一聲,他問的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陸淮安對舒清柳的判斷,不過現在看來這位經紀人眼睛裏只有上不上鏡、賺不賺錢的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晚飯時,舒清柳對裴隽的廚藝驚豔了一下。他自己也會做飯,不過那是基于生存需要,不會強調精細,裴隽的廚藝跟他恰恰相反,做得既快又精,飯菜口感也好,看來是少年時家庭環境養成的習慣。
“阿隽很少下廚,我是跟你沾光了。”陸淮安吃着飯,向舒清柳偷偷笑道。
舒清柳看了裴隽一眼,桌上很多飯菜,他吃的卻是小小買回來的漢堡,剛才撞車時,漢堡被扔在地上,摔得變了形,他卻吃得很香,小小也一直黏在他身邊,一會兒問漢堡是否好吃,一會兒又殷勤地跑去倒茶,等吃完飯,小孩也累了,趴在桌上眼睛都睜不開了。
飯後,裴隽把收拾廚房的工作交給了舒清柳和陸淮安,自己抱小小上樓,陸淮安本想幫忙,不過見舒清柳做事麻利,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索性樂得清閑,看着他飛快将廚具洗好,擦幹淨後依次擺進櫥櫃,很有次序地規整好,帶着軍人固有的幹練作風。
“阿隽有時候脾氣是差點,在外面你多擔待些,實在有什麽解決不了的,打電話給我。”陸淮安在旁邊倒着剛煮好的咖啡交代。
“是。”
“其實他人不錯的,混熱了就知道,不過他做事要求很嚴格,前幾任助理都是受不了才辭職的。”
“他除了說話刻薄任性外,還好。”
“噗,形容得真貼切,看來你們已經熟悉了。”
舒清柳想了一下,說:“有待商榷。”
兩人回到客廳,陸淮安拿出從警衛室要來的監控錄像,一邊播放,一邊說:“阿隽讓我去要的,也許會有什麽發現。”
“他要的?”
舒清柳發現裴隽比他想象得要聰明,在當時那種混亂狀況下還能冷靜做出判斷,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很難得。
“是啊,要不是有狗仔隊偷拍,我們也不會在外面停車。”
那個人的拍攝手法很拙劣,陸淮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然後他就接到勒索電話,讓他們下車面談,他照電話指示的走過去,裴隽跟在後面,當時街道很冷清,誰也沒想到會有車突然沖過來。
“狗仔隊勒索什麽?”
“還不就是些關于明星的風流韻事。”
陸淮安笑了笑,閃爍的眼神告訴舒清柳,他沒說實話,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勒索者的目的。
“阿隽怎麽還不下來?”品出了舒清柳的不信,陸淮安很聰明地轉了話題,“看來小小今天吓壞了,平時他沒這麽黏阿隽的。”
錄像播放中,當看到舒清柳飛身救人,跳車翻轉的一系列動作時,陸淮安不斷拍巴掌以示贊賞,很感興趣地問他,“有沒有考慮來圈子裏發展?你的外形條件不錯,身手又好,只要稍加包裝,很快就會很賣座了。”
“我不缺錢。”
舒清柳把遙控取過來,從開始的部分慢慢看,裴隽下來,沒出聲,坐在旁邊聽任舒清柳在倒轉快進兩個鍵上重複按動,畫面不斷反複遞進,卻始終看不清車牌號,看來開車的人有做手腳,讓監控鏡頭無法清晰拍攝。
“身手真好。”
見舒清柳一直反複播放撞人救人的片段,陸淮安以為他自戀,不過不可否認,舒清柳的動作做得的确漂亮,從車撞來的瞬間救人、翻越、立穩,全程動作僅幾秒鐘,卻一氣呵成,就算是片場演練多次的動作場景也無法達到這樣的效果。
可惜恭維被無視了,沒人理他,裴隽看了兩遍,突然收起了散漫表情,走到舒清柳身旁,拿過他手裏的遙控器,又重新放了一遍,眼神沉了下來。
陸淮安也湊過來,說:“不用看了,很明顯就是有人想撞你,先是扮狗仔隊引我們下車,等我走開後,就突然開車沖過來,不知道他跟昨晚打電話威脅你的那個家夥有沒有關系?不行,我還是找人再查一下好了,你千萬別剛接片子,就跟阿羅那樣……呸呸呸……”
話說得不吉利,陸淮安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不過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理正确,他坐不住了,告辭離開,給裴隽使了個眼色,裴隽起身送他,到門口後,他用下巴指指客廳裏的舒清柳,小聲說:“他剛才雖然救了小小,不過你還是要提防點,要是覺得他有問題,馬上給我電話。”
裴隽點點頭,等陸淮安走後,他回到客廳,問舒清柳,“你看出問題,為什麽不說?”
“因為你也看出來了。”
裴隽哼了一聲,這家夥觀察得倒仔細,看來他雖然在某些地方白癡一點,智商還是挺高的,裴隽在他身旁坐下,靠得頗近,舒清柳本來筆挺的身子僵了僵,本能的坐得更直。
裴隽只當沒看到,将畫面重新慢進播放,說:“他應該沒有真想撞人,從車速和我當時步行的速度來看,轎車應該擦着我身邊過去,要不是小小突然闖進來,他最多只能吓到我。”
“所以當他看到小小後就猛踩剎車。”舒清柳同意裴隽的觀點,“不過他蓄意傷人的罪名是無法推卸的。剛才陸準安說的打威脅電話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只是一個白癡冒充鬼來電。”
裴隽把昨晚的威脅電話當笑話說了一遍,舒清柳對他的随意很難認同,問:“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我已經簽約,下周就開拍。”
“知道了。”
“咦,居然不勸我放棄這個片子?”
對于舒清柳的爽快回應,裴隽很驚訝,他今天被陸淮安念過幾次,今晚要不是舒清柳在,陸淮安恐怕還會唠叨個不停,相比之下,舒清柳的反應出乎他意料。
“這是工作。”
對舒清柳來說,工作就跟任務一樣,接了就要完成,客觀因素可以考慮,但不可以影響做事。
“說得不錯。”裴隽很滿意這個回答,對舒清柳的好感稍稍提升,“這幾天抽空幫我準備一下衣服,需要買什麽,記下來。”
“是。”
方正嚴肅的回應,帶着軍人潛在的風範,裴隽覺得舒清柳不像助理,倒更像保镖,一物兩用,經濟又實惠,前提是這個人要值得信任。
第二天裴隽讓陸淮安開車送他去電視臺,舒清柳則負責小小那邊,比起助理的工作,司機就清閑多了,除了接送小小外,其他時間可以自由安排,陸淮安聽到裴隽這麽吩咐,很驚訝,開車去電視臺時,問:“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
“因為你的突然離開,我多了很多麻煩,現在沒讓你做牛做馬已經很便宜你了。”
“所以你把助理的事也交給我做?”
裴隽不回答,看看車窗外壓低的烏雲,說:“午後有暴雨。”
陸淮安沒聽懂,還以為裴隽在故意跳開話題,反正裴隽說話一向這樣,他都習慣了,懶得多問。
電視臺的節目做完後,正好剛過晌午,外面開始下雨,夏季雨來得很急,傾盆般的潑下,整面玻璃窗被雨水打得模糊,連遠處風景都看不清楚,陸淮安皺眉道:“被你這個烏鴉嘴說對了,這種天氣開車真是件痛苦的事。”
“誰說我要回去?”
裴隽轉到臺裏經常光顧的一家咖啡廳,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很熟悉的座位,再看到裴隽臉上的微笑,陸淮安立刻明白過來,問:“你不會又要玩那些無聊的游戲吧?”
“要跟我賭一把嗎?”裴隽點了咖啡和幾份點心,靠在椅背上笑看他,“我們好像很久沒好好賭過了。”
“那是因為助理們都被你整跑了,沒什麽好賭的。”陸淮安在裴隽對面坐下,憤憤不平地說:“我說過很多遍了,別去測試人的可信度,你将會發現那不堪一擊。”
“不值得信任,那就打發掉好了,反正有你在,要找助理很簡單。”
滿不在乎的态度,證明裴隽根本沒把他說的重點放在心上,裴隽做事很認真,但他在某些地方的行為也讓人很無力,陸淮安忍不住說:“我不是你的保母,什麽麻煩都幫你解決,你信不信你再這樣下去,我甩攤子走人?”
裴隽表情冷了下來,端起咖啡杯,輕輕攪動着,說:“随你,我也不介意換經紀人。”
氣氛有些尴尬,最後陸淮安選擇了妥協,兩人合作十多年,他很了解裴隽,對裴隽來說,除了兒子,什麽都可以舍棄,但對他來說,這份薪水超優的工作,他可不舍得放,反正被捉弄的又不是他,他何必為了個外人跟裴隽鬧不愉快。
“你玩,你随便玩。”陸淮安舉起雙手,聰明地選擇了統一戰線,“這次我賭三個小時,如果雨不停的話。”
“你一貫都是兩個小時的。”
“如果連一點忍耐力都沒有,那就不是軍人了。”陸淮安搓搓手,“要不這次賭大一點,三萬怎麽樣?”
“五萬。”
價碼不是問題,反正陸淮安從來沒有贏過。
想象着即将開始的好戲,裴隽臉上浮起笑容,掏出手機打給舒清柳,電話接通後,他語調迅速轉成焦慮。
“你現在忙嗎?我剛剛發現有份資料忘記帶了,你能馬上送過來嗎?”
舒清柳正在健身房做運動,聽了他的話,忙問:『資料在哪裏?』
“在我房間的床頭櫃上,是份會議資料,淮安幫我臨時加的會談,還有十幾分鐘,你能送來嗎?”
『我盡力。』
電話挂斷了,籠罩在裴隽身上的緊張氣氛也消失了,他沖陸準安得意地挑了下眉,陸淮安拍拍巴掌,說:“你這次如果當不上影帝,那一定是那些評委沒長眼。他說什麽?”
“盡力。”
陸準安看看窗外,雨勢比剛才還要大,他嘆道:“這種天氣,也只能盡力了。”
裴隽給警衛打了電話,交代完後,開始慢悠悠品嘗糕點,偶爾看看樓下風景,雨落得很急,像在窗上挂了一幅珠簾,只能隐約看到近景,他們所在的位置在建築物邊緣突出的角落裏,可以看到大樓門口外沿,可惜雨下得太大,街道上人不多,沒什麽風景可看。
過了一會兒,一輛計程車飛快駛來,在電視臺門口停下,陸準安說:“來了來了。”
車門打開,舒清柳從車上跳下來,跑進大廳,裴隽看看手表,十二分鐘,家裏就一輛車,早上被他們開走了,舒清柳只能叫計程車,他能這麽快趕來,看來是費了些心思。
“雖然他白癡一點,不過做事還算有速度。”
“你這是誇他還是貶他?”
裴隽一笑:“繼續往下看。”
正門後的風景他們看不到,不過可以憑想象猜到大概,警衛剛才接了裴隽的通知,不會讓舒清柳進來,現在他一定在下面急得不得了。
果然,裴隽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他沒接,用手指來回轉着煙卷,玩味似的盯着在桌上不斷發出震動的手機,在響了足有一分鐘後,他才漫不經心地接通,語調冷峻下來,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我在開會你知不知道?直接上來就好了,打什麽電話?”
舒清柳心急火燎地趕來,卻被警衛攔住不讓進,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就先被裴隽一陣喝斥,只好說:『我把文件帶來了,警衛說我證件有問題,不讓進,你跟他解釋一下好嗎?』
“我要等你這份文件,什麽事都黃了,還好我找到了備份,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你這些年是怎麽活的!”
『雨太大,我叫不到車……』
“你在找借口掩飾自己的無能嗎?”
話說得很刺耳,連陸淮安都忍不住皺起眉頭,舒清柳卻沒發火,說:『對不起,是我沒做好。』
“好了好了,廢話少說,在下面等我,我開完會有事讓你做,小小我讓別人去接,你別管了。”
裴隽說完就挂了電話,那怒氣沖沖的語調,如果不是面對面,任誰都會認為他現在火氣很大,他呷了口咖啡,“說了半天,口幹了。”
“你以前耍人沒這麽過分的。”陸準安說:“他昨天還救過小小,別太為難他。”
“咦,你什麽時候變善人了?”
“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也是以牙還牙。”裴隽笑吟吟看着摟下風景,随口答道。
整棟電視臺都是單面玻璃,雖說他們的位置離樓下頗近,卻不擔心舒清柳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很快舒清柳走到了電視臺的臺階下,他讓警衛告訴舒清柳不可以在門口等人,有礙觀瞻,看來舒清柳真的相信了。
從來沒見過這麽笨的笨蛋,裴隽不屑地哼了一聲,繼續看好戲,舒清柳打了傘,不過這樣的雨勢,傘只是裝飾品,他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濕了,附近沒有可避雨的地方,他去了對面的便利店,便利店屋檐較寬,多少可以抵擋一點風雨。
“他可以去店裏等,以前那幾個助理都做過。”陸淮安說。
“他不會的。”裴隽笑吟吟說:“當兵的都很蠢。”
想法一根筋,如果不買東西,就不會占用店裏的地方,裴隽發現他慢慢摸到了舒清柳的一些個性,心裏有點緊張,很想知道接下去的發展。
坐等太無聊,裴隽從包裏拿出一本《邵一刀都市怪奇事件簿》開始讀,陸準安也沒事做,問:“還有沒有了?借我一本看。”
“有,不想借,”裴隽低着頭,随口說:“你看合約吧,那個比較适合你。”
“你的書都套了書套,還怕我弄髒嗎?”
“弄髒書套。”
陸準安氣得說不出話,賭氣拿出合約文件來看,裴隽卻微微走了神,這個系列有三十多本書,他為了套書套花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舒清柳幫他包完的,裴隽往樓下瞄了一眼,舒清柳還立在雨中,即使面對這樣的傾盆暴雨,他的腰杆依舊挺得筆直,槍尖一樣的,堅韌銳利。
“豬!”裴隽不屑地吐出一個字。
書寫得很吸引人,裴隽很快就沉浸在故事氛圍中,正看得入迷,桌面被敲了敲,陸淮安看着手表,很得意地說:“已經兩個小時了,你快輸了。”
過了這麽久嗎?
裴隽恍然回神,發現書已經翻了大半,再看樓下,舒清柳沒走,像是理所應當的行為,卻讓他惱火起來,他可不想因為這種小事輸別人五萬塊。
他拿起手機,陸淮安急忙說:“強制命令的話,賭約無效啊。”
“不,我只是想到了更好玩的。”
電話接通了,這次裴隽用了種相當疲累的聲音,舒清柳感覺出來了,問:『出了什麽事?』
“會還沒開完,那些混蛋說起話來沒完沒了,我聽煩了,借口出來休息一下,你還在等我?”
『是,會議還要多久?』
裴隽冷笑,跟以往那些人相同的提問,他幾乎可以接上下一句——如果要很久的話,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也許稍微聰明一點的會說——雨太大了,我怕淋雨發燒,明天沒法做事。
“可能馬上就結束了,會談從來沒這麽久過,長到我都不想簽這份合約了。”他随口說。
『別這樣,做事總會辛苦的,你現在是不是不舒服?』
出乎意料的詢問,裴隽一愣,忙把語調掩飾得更虛了一些,說:“是,陸淮安那混蛋突然加會議進來,害得我午飯沒時間吃,現在胃有些痛,你能幫我去買個便當嗎?”
『你想吃什麽?』
“五香齋的雞丁煲,我想喝熱粥……”
『我馬上去,你如果胃痛得受不了,就跟陸淮安說一下,別硬撐。』
“謝謝,那麻煩你了。”
電話挂斷了,陸淮安無奈地問:“我就是所謂的反派嗎?”
“難道你覺得你很正派?”
裴隽靠着玻璃窗看下去,就見舒清柳查閱了一下手機,朝五香齋的方向跑去。那家連鎖粥店離電視臺不太遠,但步行也要十幾分鐘,在這種大雨天,沒人會樂意跑這麽遠,只為了買碗粥,看着舒清柳順從照辦,裴隽很滿意,眼簾垂下,輕聲笑起來。
“我說……”陸淮安看到這裏,忍不住問:“你當年不會也這麽耍過我吧?”
“沒有,耍你又沒好處拿。”
“你耍他就有好處?”
“五萬。”
切,五萬是否能拿到手還是個未知數呢,反正三個小時快到了,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兒,不過看看裴隽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他又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輸。
裴隽看着表,算計着舒清柳買好粥,差不多快回來的時候,他把電話打過去,說:“忘了說,再幫我加兩個熱包子,我突然很想吃。”
電話那邊微微沉默了一下,說:『好。』
“買好後在樓下等我,會議一結束我就去找你。”
舒清柳應下後,裴隽挂了電話,陸淮安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嘆道:“我希望将來千萬不要得罪你。”
咖啡涼了,裴隽讓服務生換了一杯新的,品着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