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皖愣神地看着自己的阿姐。
這一刻,才明白,上輩子能嫁給太子,并不是自己辛苦哀求來的,而是阿姐在太子被廢的那刻就放棄了他。
蘇蔽閃着淚光,呢喃道:“你不懂,或許你覺得,嫁給太子這般頂天立地的男兒是天大的福分,即便他不是太子,也是一個很好的夫君,對嗎?”
蘇皖身子微顫,點了點頭。
“可你不明白,”蘇蔽站起身,搖了搖頭,“我是鎮北侯府的嫡女,有自己的使命。”
蘇皖的心終究冷了下去,自知再在勸下去只會适得其反,只說了句:“阿姐,千金易得,真愛難覓。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滔天權勢不過是空中樓閣。莫要讓自己後悔!”
說罷,便退了出去。
蘇蔽回味着蘇皖的話,心間已有些動搖,連手中的熱茶涼了下來,也未曾發覺。
轉眼,天已暗了下來。
丫鬟在房門前小聲禀報:“夫人有請。”
蘇蔽定了定神,換上衣服,向阿娘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聞到飯香,看見一桌子的美味,才想到自己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蘇夫人吩咐道:“快坐下吃吧。”
即便已經饑腸辘辘,蘇蔽依舊保持着世家貴女應有的修養,小口吞食,細咀無聲。
“太子被廢黜了。”蘇夫人搖着蒲扇,不疾不徐地說道。
蘇蔽點了點頭,并未言語。
蘇夫人屏退了周旁的下人,問道:“可還想嫁與他?”
“他待女兒極好,現在正是他最需要安慰的時刻,如果女兒此刻棄他于不顧,女兒後半身恐難心安。”
“心安?”蘇夫人諷刺地笑了笑,“和後半生的榮華富貴相比,心安值幾個錢?我自會安排讓蘇皖那個丫頭頂替你,嫁給太子。人們,只會咒罵蘇皖搶了你的夫君,這一切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阿娘!”蘇蔽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酒盞,“這樣,可是會害了阿妹一世!”
蘇夫人眼神微眯:“害她?自古,庶女不就是用來犧牲的嗎?她一個庶女,能嫁給太子,終究是她高攀了。”
“可是,”
蘇蔽終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卻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不要可是了!”蘇夫人抓着蘇蔽的肩膀,喝道,“你生來就是要當皇後的,太子打了勝仗,卻依舊被廢,可見陛下已經對姚皇後和太子厭惡至極。嫁給他,無異于自尋死路!”
蘇蔽後退了幾步,撐着木椅,才沒有摔倒。
蘇夫人上前走了幾步,抓住了她的手:“吾兒,那八皇子不是對你一往情深嗎?現在還有機會!目前來看,八皇子是有可能繼承大統,陛下寵愛,他的母族蕭氏也足夠強大。”
蘇蔽紅着眼:“阿娘,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麽?一個實現你願望的工具嗎?我并不想成為皇後呀。”
蘇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笑容也冷了下來,指向院門:“那你去嫁給太子,如果一天太子被處死,咱們一家正好去陰曹地府相聚。”
“阿娘?!”
“你先回去吧。”蘇夫人摸着額頭,坐在桌邊,模樣甚是痛苦。
蘇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退去。
夜已深,蘇皖房中的紅燭還燃着。
夜太靜,蘇皖的心卻煩亂得很,她用毛筆在宣紙上寫着前世的過往,要破這死局,只有阿姐嫁與太子,自己除去八皇子才行!
可阿姐似乎鐵了心要當皇後,讓她回心轉意幾乎不大可能。
如今,只有靠自己刺殺八皇子,才有可能避免日後大周打亂,才能救下太子!
蘇皖捏着拳頭,雙眉緊蹙。
她回憶着前世,想起三日後,三月初三,八皇子就要和阿姐在淮京河的巨船上私會,或許是一個好的時機。
這天,蘇皖記得特別清楚。
船上大火的煙,熏傷了阿姐的眼睛,讓阿姐沙啞了嗓子,自己在她床前衣不解帶地照看了十多天,才嫁給了太子。
“目露兇光,又要做什麽壞事?”
嬉笑的少年之聲在房間響起,蘇皖大驚,她環顧四周,跑到屏風後查探,依舊空無一人。
“咚”的一聲,蘇皖的額頭一陣吃痛,一個李子落在了腳前。
她擡起頭,只見九皇子嬉笑着望着自己。
“姑奶奶做的最壞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
蘇皖身上那西北女子的粗曠勁兒迸發出來,朝着九皇子大罵道。
九皇子翻身從房梁上跳了下來:“那麽喜歡生氣,小心将來嫁不出去。”
“大半夜來我閨房作甚?”
九皇子從身後掏出一個玉簫,遞給蘇皖:“這是南疆上好火山玉制成的,相傳當年牛魔王為了追求鐵扇公主,取了火焰山最燙的玉,做成玉簫,贈予了鐵扇公主,獲取了她的芳心。”
說到最後,九皇子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耳根紅了一片。
蘇皖走到九皇子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九皇子害羞地将頭偏向一旁。
“小小年紀,說起情話來竟如此熟稔,可見是個多情的種子,這玉簫,我可無福消受。”蘇皖彎起嘴角,轉身坐在木椅上。
少年被蘇皖的譏諷羞紅了臉,走到她身前:“你自己也才及笄之年,裝什麽大人?我說得熟稔,是因為在府裏練了幾百次。之前,從未給別家女子送過東西。”
還沒得蘇皖反駁,九皇子便把玉簫塞在蘇皖的懷裏,跳窗離去。
蘇皖摸着玉簫,上面還殘存着九皇子的溫度,她的臉頰不由地有些發燙。
上輩子,小小年紀便嫁與太子,可他從未對自己說過什麽情話,更別提送過什麽情物。
擡眼望向窗外,皎潔的月光之下是漆黑的夜,是高高的圍牆,是看不見終點的去路。
她突然有些擔心,上次的刺客會不會繼續刺殺少年。
不過随即搖頭淺笑,心嘆那少年是九皇子,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爹爹的小小庶女,自身都難保了,哪有資格去擔心別人呢?
距離京都兩百裏地的小城裏,兩個黑衣男子策馬狂奔。
為首的黑衣男子突然從馬上跌落,滾了幾圈,暈倒在路邊。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