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車颠簸地前進,蘇皖雙眸緊閉,一眼不語。
少年看出她臉色不善,反而輕哼了句:“是生是死可是我自己的事,別指望你救了我,我就感激你。”
馬車正好停在一座大宅院前,蘇皖不怒反笑,揪着少年的衣領,将他拎到地上:“自己去叩門,連你的下人都想殺你,可見是個瘟神,可千萬不要和我扯上關系。”
少年望着掉頭的馬車大喊:“你是哪家的姑娘?”
蘇皖撩開車簾:“忠勇侯府四房五姑娘的丫鬟六熙。”
少年嘀咕了句:“出生低了些,人也潑辣了些,不過因為救我而有了肌膚之親,便也要負責。”
随即一瘸一拐地叩了門,老仆連忙出來将他迎了進去。
坤寧宮內,一個頭帶鳳釵,身着金絲紅襖的婦人抿了口茶,輕聲問道:“竟又被那孽障逃了?”
一美婦匍匐在地:“皇後息怒,那小子詭計多端,估摸着假死沉入湖底,然後趁着我們不備,悄悄易容逃出公主府。”
姚皇後“蹭”地站起身:“陛下雖立我兒為太子,但是他一直最愛的就是那孽障九皇子!一日不除,我就寝食難安。”
“奴家覺得不像啊,九皇子自小就被陛下發落在京都偏遠的別院內,而且從未去看過一次,怎麽着也不是寵愛的樣子。”
“你懂什麽?”姚皇後看向窗外,幽幽道,“陛下若不這麽做,九皇子還能活到現在?吩咐下去,即刻收手,一擊不成,恐難成事,陛下也會起疑。”
“諾!”美婦退了下去。
姚皇後打開天機閣送來的紙條,見到“太子兵盡糧絕”這幾個字時,頭皮麻了一片。
她定了定神,走到紅燭前,将紙條燒毀。
推開宮門,望着西邊的雲彩,雙手合十,祈禱着上蒼,保佑太子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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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皖趕回長公主府時,才發現茶宴已經散了,阿姐早已離去。
聽聞了來了刺客,擄走了九皇子,陛下正在徹查。
蘇皖心頭一驚,莫非先前救的人是九皇子?
上輩子只知道九皇子及冠之年死于溺水,而自己也未曾見過一面。
可是誰,敢謀害當朝的皇子?蘇皖不敢多想,連忙讓車夫趕車回府。
“阿妹,你去哪兒了?公主府進了刺客,又到處找不到你。”蘇蔽眼中帶淚,撫摸着蘇皖的臉龐,煞是着急,“你怎麽還換了身丫鬟的衣服?”
蘇皖可不想趟九皇子的渾水,連忙道:“九公主愛熱鬧,非要拉着我和一群女眷捉迷藏,我躲在假山旁,一不小心沒站穩,便跌落湖中,只能叨擾府中丫鬟,借了身衣裳換下。後九公主又拖我乘坐馬車去長安街頭吃小吃,便誤了時間,還請長姐恕罪。”
坐在一旁的蘇夫人笑了笑:“這不過是小事,皖兒何必如此內疚?玩了一天也累了,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蘇皖感激地朝蘇蔽母女拜了拜,便盈盈退去。
蘇蔽望着蘇皖的背影,始終有些不放心。
“你似乎很擔心皖兒?”蘇夫人悠悠問道。
“阿妹似乎有些心事,她消失那麽久,我怕有什麽意外,不行,我得去問清楚。”
“站住!”蘇夫人站起身,走到蘇蔽面前,“到現在,你還以為她只是來自窮鄉僻壤的單純丫頭?”
“阿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夫人深吸一口氣,搖頭道:“吾兒,你心思如此單純,日後可怎麽得了?那蘇皖若是個沒有心機的,怎會一去公主府就技壓群芳,讓公主連連稱贊?”
“那是,那只是巧合!”蘇蔽咬着牙,她不願意相信那麽個天真爛漫的人竟有顆七竅玲珑心,如果她的單純都是裝的,那也太可怖了些。
“你應該很清楚,能彈出那種琴聲,必然是心性狠絕之輩,若無十年如一日的艱苦彈練,不可能再今日一鳴驚人。”
“阿娘,你派人監視我們?”蘇蔽有些不解,她原以為阿娘只是閨中婦人,先前從不過問自己和蘇皖的事。
“我不僅知道蘇皖用她的琴聲讓鹦鹉口吐人言,更知道你私下見了八皇子!”蘇夫人眼神銳利,瞪得蘇蔽後背濕了一片。
“我只是讓他別再給我送小物件了,太子馬上就要大勝歸來,而我也與太子有了婚約。”蘇蔽捏着裙角,支支吾吾,聲音越來越小。
蘇夫人捏着蘇蔽的肩膀:“告訴阿娘,你是不是喜歡八皇子?”
蘇蔽面色通紅,推開蘇夫人的手,轉過身去:
“沒有!”
“你不要騙我了,你是我的女兒,我從小看你長大,你想什麽,我會不知道?”
“阿娘!”蘇蔽回過頭,剛想開口,就被蘇夫人喝住。
“住口!沒有可能的事情不要問!”
蘇蔽身子一哆嗦,點了點頭,靜默不語。
“你可知,阿娘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麽?”
“未曾給爹爹誕下男丁,以至于蘇家無後?”蘇蔽試探道。
“錯了,我這輩子後悔的就是嫁給你爹爹。我愛他入骨,縱然知道他心有所屬,依舊讓你權傾朝野的外公逼迫他娶了我。我是姚家的嫡女,可如今我只是一品诰命夫人,而從前矮我一頭的姚家庶女姚辰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你可知,每次帶你入宮,去拜見那個曾經伏低做小的她,比淩遲我更加痛苦百倍、千倍!”
“阿娘!”蘇蔽從未看過阿娘如此歇斯底裏的樣子,心有不忍,走上前,扶住蘇夫人。
“所以,答應阿娘,”蘇夫人抓着蘇蔽的手,“這輩子,你的眼裏不要有心儀的男子,等你大了,就會明白,在權勢面前,愛情一文不值!做好你的太子妃,然後再做一國之母,阿娘死也瞑目了!”
蘇蔽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終究點了點頭。
西津的早春透着令人心悸的幹冷,北風伴着黃沙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大刀,刮得人臉生疼。
太子站在一座巨大的佛像前,有些出神。
往年,每次征戰都有蘇皖求得的護身符,這次脖子上卻空無一物。
他祈禱着速戰速決,回京再牽起她的手,過好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