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信任的感覺
聽了慕寒生的話,慕頌之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開口道:“爸,我是請了私廚沒有錯,但是你說什麽做不到就卷鋪蓋走人,這件事我不同意。”
慕寒生火了:“你還替外人說話?!”
慕頌之道:“私廚也是一份正常的工作,我也和對方簽署了勞動合同,花荼只是一位私廚,并不是可以呼來喚去的。我小時候你不是也教育過我,要把孫伯安嫂之類的當做家人來對待嗎?你還告訴過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外面說什麽都不可信。別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評價,但是我請的私廚,做他的本職工作沒有問題。”
慕寒生剛才也是剛聽慕泰然說了一些有關那位私廚的傳聞,正在氣頭上,此時聽了兒子這麽有理有據的反駁,沒有說話。
慕頌之就繼續說:“我理解爺爺不吃飯您很着急,我這裏也會全力配合你,我們過去一起想辦法,努力解決問題。我會哄着爺爺,也會尊重你的想法。不過什麽做不到就讓人走人的話,您最好不要再提了。”
慕頌之小時候有點怕慕寒生,幾乎沒有怎麽頂撞過他。面對這位嚴厲的父親,他更多的時候是選擇回避。
這還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這麽“忤逆”慕寒生。
電話那頭的慕寒生拿着手機,沒有說什麽,就那麽安靜聽着他說完。他忽然發覺,自己這個小兒子也早就已經長大了。
話說到這裏慕頌之也冷靜了下來,他本着解決問題為原則,開口問:“孫伯請了幾天的假?”
慕寒生:“五天。還剩四天回來。”
“那我帶私廚過去的話,住宿的問題……”
“就住在家裏,這麽多空房間,還不夠住幾個人的?”
慕頌之想了想,他不擔心花荼的手藝,但是他怕花荼過去吃虧:“我也好久沒回家了,我處理一下公司的事務,也搬回去住幾天,你讓安嫂收拾出來兩個房間。不過……”
慕頌之看了看時間,他今天醒來的不早,現在已經上午八點半,他對慕寒生道:“我這裏有公司的事情還要處理,私廚也得準備食材,午飯可能趕不上。”
慕家的別墅在城市的另一端,開車過去少說也要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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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生的語氣緩和了一分:“我知道了,你盡快吧。”他頓了一下又說,“開車過來小心點。”
慕頌之還有點擔心:“那爺爺……”
慕寒生道:“午飯我讓小蔡做一些,老爺子倔得很,我讓家庭醫生給他挂了營養液了,一時半會餓不出事。”
小蔡是安伯新帶的小徒弟,慕頌之這才放下心來,他挂了電話,從房間裏出來。
花荼已經做好了早點,今天是做的香蕉牛奶,玉米燒賣,海鮮粥,外加一份腌制的蘿蔔條。
慕頌之過去盡快吃着,問他:“你吃過了嗎?”
花荼嗯了一聲:“我吃過了。”
慕頌之道:“那你收拾一下廚房,等下午飯早點準備,十一點多我們吃了飯出發,我帶你去我家。”
花荼一愣:“是有什麽事嗎?”
慕頌之言簡意赅:“我爺爺的廚師家裏有人去世,請假回鄉了,臨時需要你過去頂幾天,如果人數多了,我會結算給你。”
花荼嗯了一聲,他低下頭,敏感覺出來這事情不對。
慕頌之道:“你別想多。”
花荼擡起眼眸,面色平靜似乎不帶有任何感情:“沒關系,如果我被開掉了,慕老板記得給我結違約金。”
這樣的事情,他也曾經經歷過。
自從不在陳家做了以後,他去面過好幾家的私廚,每次都是做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長輩就來過問,随後不分青紅皂白地挑着他的毛病。
那些小輩們站在長輩面前,像是被吓住了的鳥一樣,一聲都不敢出。
精心制作的美味,被人随意倒掉。
點的菜一口不吃,就說有問題。
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就說帶壞了家裏的孩子。
擺明了就是想要把人往出趕。
沒有人問過他發生過什麽,也沒有人去耐心聽他的解釋。
他明明都沒有多看那位陳燕來一眼,是那個人發了瘋,死纏爛打,聲淚俱下地糾纏。
可是為什麽他就要因此受到質疑?
而且那些人毫不關心真相,不關心他是個怎樣的人,不關心誰對誰錯。
他們關心的,是豪門的臉面,是家族的聲譽。
就是因為此,花荼才把解約金定得很高,就算是不在一處工作,至少能夠留下錢。
他本來還對慕頌之挺有好感的,覺得這個主顧和以前的都不一樣,可是沒想到現在也走到了這一步。
聽了花荼的話,慕頌之忽然明白了花荼談了很高違約金的用意,他也想到了哥哥說的事。
他看着花荼,陽光照在花荼的臉上,他的眼睫卻低垂了下來。
慕頌之發現了他平靜眉宇下的一絲落寞。
他對花荼說:“我會陪你一起過去,不會讓你吃虧的。”
昨天的會議已經把公司的近期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準備帶上筆記本,在家辦公幾天。
花荼微微一愣,他擡起頭來,看向慕頌之。
慕頌之說:“違約金太高了,我不會讓你被開掉的。”
花荼望着他的雙眼,感覺有一股暖意流入了胸口,他果然沒有看錯人。慕頌之是不一樣的,這種被信任着的感覺讓他感覺暖暖的。
花荼認真說:“謝謝。我也會仔細做菜,不會讓你難辦的。”
慕頌之随後讓小蔡拍了下廚房的擺設,然後讓花荼選着收拾了一些那邊缺的東西,搬到了車上。花荼帶上了他用習慣的那一套刀,又帶了一些中餐需要的特殊調料。
午飯簡單吃了一些,十一點半,兩個人準時上路。
坐在車上,花荼就開始問慕頌之:“你家裏有幾個人,什麽情況,我了解得越多,就做得越好。”
慕頌之道:“你這是在做背景調查啊。”
花荼想了想說:“差不多。”
慕頌之和他念叨了一下自己家裏的人,然後說:“家裏平時就是我爸爸和爺爺住,孫伯負責做飯,安嫂負責家務,還有位姓常的司機。好像安嫂下面還有別的負責打掃的工人吧。”
花荼聽到這裏皺眉:“你的意思是,你家那麽多人,只有你爸爸和爺爺住在一起?”
慕頌之沒覺得有哪裏不對:“是啊,我奶奶早就去世了,我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哥哥嫂子一家搬出去住,我後來上學也就搬出去了。”
花荼輕聲說:“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又都是上了歲數,那肯定很寂寞。”
慕頌之道:“也許吧。”
慕家的男人都有些薄情冷漠,在外人面前都是嚴肅認真的,似乎沒有人類的多餘感情。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有問題自己扛着,男兒有淚不輕彈什麽的。
這樣慕頌之過去從來沒有從這個方向考慮過這件事。
花荼又詳細問了一些,包括他們平時喜歡吃的食物,有什麽忌口之類。
車開了一段,慕頌之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我記得我爺爺上了年歲,牙掉了幾顆,雖然後來做了假牙,但是還是吃不了太硬的東西,就是要吃軟的熱的。”
說到這裏,他又補充說:“還有,之前大魚大肉的吃得太多了,老人家喜歡清淡一點的,好像還讓孫伯做了一段時間的素食。因為醫生說太素了不利于老人的身體,才又開始少吃一些肉食。”
花荼嗯了一聲,心裏有了一些主意。
他問慕頌之要了那邊的地址,在手機上列着所需要的原料,讓阿萊等下送找人送過去。
把時間和菜品安排得差不多,花荼和慕頌之商量:“回頭到了家裏,我去做菜,你去和爺爺聊聊天。我覺得老人家有點鬧脾氣,可能是太寂寞了。你如果能夠把他哄好,他自然會多吃一些東西。”
慕頌之道:“我盡量。”
花荼想了想又說:“我記得你說,你哥哥嫂子有兩個孩子。”
慕頌之點頭:“大的男孩七歲,小的女孩剛五歲。”
花荼說:“最好能夠接孩子過來,老人家要面子,就算是大人求他不管用,小孩子求他一般也就答應了。”
慕頌之覺得有點道理,他不想給哥哥電話,去問了問嫂子,不多時挂了電話說:“我嫂子說把大兒子慕映安下午送過來,回頭一起吃晚飯。”
慕映安今年七歲,上小學一年級,是個遠近聞名的小神童。
慕家對這個小孫子是傾盡全力地培養,琴棋書畫樣樣教着,最近還要去學什麽騎馬。
慕映安的牙齒剛開始換,也不能吃太硬的東西,于是晚上這一桌需要安排多一些軟菜。
花荼點頭道:“好,我也做一點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
花荼和慕頌之商量了一路,車子終于停在了忻城另一邊的一個高檔別墅小區裏。
這差不多是忻城最早的高檔別墅區了,裏面的建築有點歐式,突出的中心思想就是一個大字。
就拿慕家所在的這一幢來說,上下四層,外加地下室。
慕頌之進來,他爹慕寒生正在客廳裏喝茶,慕頌之看到爹打了聲招呼,花荼也跟着叫了一聲:“慕叔叔。”
慕寒生嚴肅着,把花荼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審視了一遍,然後問:“你叫花荼?”
花荼嗯了一聲。
慕頌之站在一旁緊張着,生怕他爹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
慕寒生道:“你好好做菜,別讓我們失望。”随後他指了指旁邊,“你下去吧,讓安嫂帶你去廚房。如果有需要打下手的,就叫孫伯的徒弟小蔡來幫忙。”
花荼輕聲道:“謝謝,我應該可以忙得過來。”
很多廚師是忌諱別人跟着學藝的,慕寒生也就沒有強求。
看到花荼順順利利過了這一關,慕頌之這才松了口氣,開口說:“我去樓上看看爺爺。”
慕寒生點點頭。
花荼被領着進了廚房,發現這邊比慕頌之住的平層的廚房還要大上一些,一間四十來平的廚房,中央有個巨大的島臺。
他剛清點好了鍋具,阿萊那邊采購的食物就托人送來了。
花荼把所需要的食材拿出來清洗,随後安排好了順序。
他剛忙了一會,把湯炖上,就看到一個幾歲大小的小男孩跑了進來。
小孩個子不高,眼睛大大,一看就是一位小帥哥。
花荼知道這應該就是慕頌之的侄子慕映安了。
後面有人追着他:“唉,小少爺,別來廚房,這要是燙到你,磕到你怎麽辦?”
“我不進去,我一會就走。”慕映安站在廚房入口的地方,擡起頭看向花荼問他:“孫爺爺呢?”
花荼說:“他請假了,我是代班的。”
小孩兒有點失望,看向花荼:“可是孫爺爺每次都會給我甜點吃的,你能給我點糖吃嗎?”
原來是來要糖的,花荼說:“糖果是獎勵,在我這裏,你需要考試成績好,或者是有進步,才能得到。”
慕映安道:“我什麽都會,不信你出道題考考我?”
花荼一邊和他說着,一邊做菜的手沒停:“那我給你出一道腦筋急轉彎題,有一只雞,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來,把一條腿擡了起來,猜一道菜名。”
“金雞獨立……”
“是這個動作。”
“白斬雞?”
“不對。”
“大盤雞?”
“不對。”
“鹽焗雞。”
“不對。”
“叫花雞,黃焖雞,香酥雞……”
小大人揚起臉來,費力猜着,想着,小鼻子都皺了起來,幾乎所有知道的帶雞的菜名都想了一遍。
可是他答出來的都不太沾邊。
花荼告訴他答案:“它腳麻了,才停下來,是椒麻雞。”
慕映安:“……”
一道冷風吹過,這題太冷了。
小孩兒哇的哭了:“哥哥你不按照規則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