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寧佳悅是被手上的動靜驚醒的,入眼是個兩鬓斑白的老頭,順着他的視線低頭,原來是打完點滴在拔針。
寧佳悅從小最怕打針輸液,往往需要爸媽一人遮着眼睛哄着,一人按着手臂不讓動,即便那樣,她還是能哭得歇斯底裏,起初那凄慘的叫聲驚得小區的人們紛紛過來探望,幾次之後,大家就習以為常,甚至還有人主動過來幫忙按着她,從那之後,寧佳悅便特別把自己當回事,“天冷加衣,洗完頭不能吹風”幾乎成了她的人生格言,好在自我保護的這些年打針的次數是少之又少,輸液是真的再也沒有過了。
那老頭收拾好輸液器,整理好藥箱後,擡起頭看着寧佳悅:“你有點發燒,我囑咐了陳嫂給你煮點清淡的,你吃過後,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眼神銳利,站姿筆直,雖然口氣已盡量放緩,寧佳悅還是能感到那似有似無的壓迫感,微微點了點頭,他便提着藥箱出去了。
果然,沒過多久,陳嫂就端着一盤子的東西進來了,寧佳悅覺得恢複了點力氣,手臂撐在床上要坐起來,陳嫂見狀,快走幾步,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拿過一邊的枕頭墊在身後,讓她靠在床頭,寧佳悅擡頭虛弱的笑了笑,剛才的動作幾乎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她都要懷疑她昨晚怎麽走到浴室的。
陳嫂把粥端到她面前,她道了謝,端過粥,一勺一勺的喝着,想起什麽轉頭四處看了一下,這才記起手機應該是掉在樓下的客廳了,抿了抿嘴,擡頭望向窗邊,灰色的窗紗給人一種若隐若現的朦胧感,陳嫂看她對着窗戶發呆,上前一步,說道:“先生臨走時吩咐我好好照顧夫人,夫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我。”
寧佳悅怔了怔,苦笑,“你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你叫我佳悅就好。”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卻依然輕柔甜美,陳嫂立刻就喜歡上了她,滿眼關切地勸着她:“多吃點,醫生囑咐現在只能吃清淡的,等你好了想吃什麽陳嫂做給你吃。”
寧佳悅感激地點頭,陳嫂出去後,她起身下床,許是吃了點東西,除了頭有點暈,下身酸疼,基本上可以下地行走了,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身上套了一件白色睡衣,她之前穿的衣服已不見了蹤影,這個房間她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下了樓,才發現,整個別墅大的驚人,卻空無一人,細細聽來,只有廚房傳來些許動靜,想是陳嫂在裏面收拾,寧佳悅低頭仔細地找着手機,可是幾乎每個角落都找過了,她也沒有找到手機,心情更加沮喪。
走到窗邊,意外地發現院子裏的窗戶下面竟然種了花,雖然只是幾株零零散散的月季,終是紅白一片,甚至夾雜着幾朵紫色的,寧佳悅的嘴角無意識地揚起,這個世界上,除了甜點,最讓她愛不釋手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花兒,家裏的陽臺上就堆滿了她種的花,雖說是她種的,悉心照料的卻是老媽,為此經常遭到老媽的抱怨:做個甩手掌櫃也就算了,最過分的是每次回家放下書包就奔向她的花兒,生怕她虐待了它們似的。
蹲在花兒面前時,寧佳悅直皺眉,很顯然,這幾株花沒有得到精心的照顧,枝葉穿插,有的已伏在地上,已經凋謝的花也沒有人修剪,幹枯地耷拉着腦袋,回屋找了把剪刀,先把枯萎的花朵剪掉,地上很快就堆起了薄薄一層枯花,她又細細修剪了縱橫交叉的枝葉。
忽然聽見由遠及近傳來陳嫂的呼喊聲,抹了抹額頭的汗,站起身回應,陳嫂看見她,長舒一口氣,語氣稍帶責怪,“你這孩子,身子還沒好,大熱天的,跑出來做什麽,先生要是知道可怎麽得了?”
寧佳悅一陣晃神,仿佛被人生生的拉回了現實,原本柔和的眉眼漸漸黯淡,微揚的嘴角慢慢收斂,陳嫂不忍心,正要上前安慰,突然看見她手上長短不一的劃痕,大驚之下,趕忙取下她手裏的剪刀,扶她進屋找醫藥箱。
寧佳悅看她一番忙碌,出聲安慰:“沒事的,這都是小傷,真的不要緊。”陳嫂拿來酒精給她消毒,酒精一碰上傷口,她就疼得直吸氣,陳嫂停下不敢再動作,猶豫着說道:“要不我給先生打個電話,咱們去醫院吧,這好好的一雙手要是留下疤痕可怎麽好。”
寧佳悅對着傷口吹了吹,俏皮地說道:“我可不去,去了別人會笑掉大牙的。”
看陳嫂還是皺着眉頭,把手放到她面前,“你看,現在已經不疼了,其實要不是你看見,我自己都沒有發覺,這種小傷,兩天就好了。”
陳嫂嘆了口氣,說:“你可忍着點,得先消消毒,要不感染發炎就不好了。”
寧佳悅乖巧的點頭,咬緊牙閉上眼睛臉轉向一邊,這是她小時候打針輸液落下的毛病,似乎不看就不會痛,終于上完藥,陳嫂又拿出繃帶要給纏上,寧佳悅瞪大眼睛,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說。
一切完畢,寧佳悅看了看厚重的手,嘴角抽了抽,陳嫂一邊收拾醫藥箱,一邊叮囑着:“這兩天手千萬不能沾水,敷兩天應該就好了。”
寧佳悅無力地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擡頭說道:“陳嫂,我忘了一件事,我……我還沒有洗澡。”
剛才陳嫂一番忙碌之下搞的她也緊張兮兮的,忘了最重要的事,夏天的下午畢竟是悶熱的,忙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卻覺得渾身的不舒服,濕熱黏膩,難受不已。
陳嫂想了想,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幫你洗吧,你這手是萬萬沾不得水的。”
寧佳悅慌忙擺手,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不用,那樣我也不習慣。”她确實是不習慣,也害怕将一身的傷痕展露人前。
苦惱的看着眼前的雙手,跟陳嫂打着商量:“要不把繃帶拆了,你幫我找一雙一次性手套,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陳嫂聽後連連點頭,快步走到廚房,拿回來的卻是保鮮膜,纏了好幾圈,直到手腕處都嚴絲合縫,确定不會有水能滲入,還是再三說着:“你簡單的沖一下就好了,一會我給擰個濕毛巾,擦個臉就成,頭發也先別洗了。”
寧佳悅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陳嫂已經把要換的衣服放在床上,下樓準備晚飯了,寧佳悅看了許久,還是換上了衣服,她原以為這些衣服是以前的女人留下的,可是醒來時穿的睡衣和這件衣服,甚至內衣都是她的尺碼,回頭果然看見沙發邊的垃圾桶裏有剛剪掉的标簽,拉開衣櫃,裏面挂滿了各種樣式的女裝,她卻不期然想起那個溫馨的家裏她收拾了一半的衣服,那時的她喜滋滋地看着他和她的衣服并排挂在衣櫃間,羞澀卻甜蜜着。
寧佳悅聽見樓下門鈴響的時候,拿毛巾敷了敷眼睛,往樓下走去,到了拐角處,正好看見他大步要往樓上走,寧佳悅側身往一邊站的時候,葉昊澤已擡頭看見了她,她還來不及做出表情,他就大踏步邁了過來,瞬間籠罩了她,背着燈光,寧佳悅只覺得他面色鐵青,眼神冷冽,周身充滿了憤怒,看着她的樣子像是狠絕地要把她吃下去一般,容不得她多想,他就擡起她的一只手,“這是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
他的語氣淡淡的,她的手腕卻幾乎要被捏碎了,疼得直哆嗦,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陳嫂在樓梯口連忙答道:“夫人下午修剪花枝,手給劃傷了,沒讓我驚動您,已經敷了藥了。”
他聞言松手,手腕處已是一片紅腫,懊惱地皺了皺眉,看她扶着胳膊驚恐地看着他,大眼裏全是不安。
“你哭過了?”
寧佳悅垂下眉眼,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陳嫂的聲音已響起,“哎,這都怪我,拿酒精給夫人消毒,弄疼了她。”
葉昊澤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想要查看她的手,她卻慌忙後退一步,戒備地看着他,無奈上前打橫抱起她,往樓上卧室走去,把她放在床上,拉過雙手仔細端詳後,拆掉保鮮膜和繃帶,傷口已經紅腫了,他蹙眉,擡頭看她,“疼不疼?”
寧佳悅搖頭,收回手,見他還是蹙着眉,小聲補充道:“不疼,只是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卻見葉昊澤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寧佳悅聽出他是要人送藥膏的,想要阻止,終是作罷。
挂了手機,葉昊澤看着她,“我不記得這裏有種花。”他的語氣平淡,完全聽不出喜怒,寧佳悅小心回答:“在屋子旁邊。”葉昊澤了然,這別墅是他去年回國的時候父母送給他的,平日裏并不常來,并不知道這附近還種有花草。
正好這時,陳嫂過來說晚飯準備好了,葉昊澤點了點頭,說道:“我先去沖個涼,你把飯菜端上來,我們在這吃。”
“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