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懷瑾聽說宋芃芃要來給他送粽子，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根本壓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這李懷瑾不顧形象的笑容，仿佛在做臉部肌肉運動的笑容，看得眼前正在做工作報告的大臣一愣一愣的。
怎會如此，皇上怎麽變得如此奇怪？
“朕還有些事，你先退下吧。”李懷瑾發現眼前還站着幾名來做工作報告的大臣，瞬間收起笑容，板起臉扯謊。
而大臣們剛剛都聽見了，皇後娘娘親手包了粽子送來給皇上，這才謊稱有事。
夫妻培養感情算有事嗎？好像也算哦。
大臣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用帝後絕美愛情當理由說服了自己，紛紛告退轉身離開。
所以宋芃芃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什麽大臣在做工作報告。
“不是說忙着嗎？”宋芃芃招招手讓墨玉将食盒給自己，将早就拆開淋上糖油的粽子放到桌上去。
而她自己則是扯了把椅子坐在桌旁，雙手撐着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懷瑾，催促道：“快吃吃看，我自己做的。”
“真的？是宮女們去禦膳房拿好材料，你包上的吧？”李懷瑾真的以為是這樣，畢竟他也知道準備這些材料十分麻煩。
他用勺子分出一點來吃，剛放進嘴裏，便聽見宋芃芃說：“猜錯了！我可是全程參與的！”
李懷瑾看着宋芃芃笑，看着對方滿臉寫着求誇獎，也如對方所願，絞盡腦汁想了一連串詞句來誇獎她。
“不愧是我。”宋芃芃感覺自己驕傲得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但是她想到這裏是李懷瑾的地方，還是選擇矜持一點，就一點。
李懷瑾将粽子吃得幹幹淨淨，畢了接過劉福遞來的手帕擦嘴，随口問了一句：“梓童還做給誰了？”
“長春宮的所有宮人都有，其他宮的看能分出去多少，不夠再回宮讓宮人做一點。”宋芃芃并沒有發現李懷瑾瞬間跨起個批臉，她還在算着到底要做多少才夠分。
不過，李懷瑾聽到最後那句讓宮人去做，心底還是舒服了一些，至少不會挎起個批臉了。
端午，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過去。
宋芃芃原本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之處，只是她自己回去之後再想想覺得還是有點別扭。
別扭在哪裏，別扭在李懷瑾不別扭，只有她經過心理鬥争好不容易送粽子過去別扭。
實在是不公平，所以她……更別扭了。
這樣的別扭，一直持續到李懷瑾帶了很久沒帶過的話本來，還是宋芃芃愛看的類型。這直接激起宋芃芃的創作欲，原本被她扔在一旁決意這輩子不會再碰的自創話本，又被她撿了起來。
既然寫了，再差也得寫完。就像生孩子，孩子再醜也是自家的，怎麽着都得養大。
宋芃芃十分誇張地嘆了口氣，拿起筆開始絞盡腦汁想劇情。
男女主接下來該幹什麽呢？男女主感情到哪一步了呢？男女主可以親親抱抱了沒有？
想着想着，她的腦海裏浮現了李懷瑾在禦花園假山旁抱住自己的畫面，腦海裏浮現了她跟李懷瑾一起游湖的畫面。
怎會如此。
這就是被追求之後能學到的嗎？
宋芃芃按了按眉心，嘆了口氣，剛想感嘆一句什麽，便看見聽雲端着點心進來。
“哎喲！娘娘怎麽把墨水糊臉上了？”聽雲驚呼一聲，連忙将點心放到桌上，轉身去拿沾了水的帕子來給宋芃芃擦臉。
宋芃芃更想嘆氣了，實在丢人，怎會如此。
在宋芃芃的話本大業與糾結之下，日子漸漸到了七夕。
七夕這一天，宋芃芃還在猜測李懷瑾這一回會整什麽新花樣，便在傍晚時分看見李懷瑾穿了一身根本看不出是皇帝的便服來了長春宮。
“梓童不是一直想出宮玩玩嗎？今夜是七夕夜，朕帶着梓童如平常夫妻一般到京城裏逛逛，也算是帝後與百姓同樂。”李懷瑾站在門口看向屋內的宋芃芃。此時剛到黃昏，屋裏頭尚未點燈，宋芃芃朝門口望去，只看見逆光而站的李懷瑾，她微微瞪大眼，嘴唇微張，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有點好看。
只是有點，不能再多了。
宋芃芃別扭地想着，別過頭去，淡淡地嗯了一聲。
生怕宋芃芃不答應的李懷瑾松了口氣，上前幾步像是想牽起宋芃芃往外走，可伸出手的瞬間卻又放了下來。
他有些尴尬得摸了摸鼻子，說：“梓童先去換出門的衣裳吧。”
要出門，還是很開心的。
宋芃芃強迫自己不再別扭，從榻上蹦下來，噔噔噔地跑進去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也沒有多久，畢竟宋芃芃穿的衣服并不複雜，複雜的衣服宋芃芃不喜歡。
李懷瑾在外邊百無聊賴地等着宋芃芃出來，剛好看見桌上寫到一半的話本。他本想伸手拿起來看看，卻又想到宋芃芃可能并不喜歡別人碰她寫的東西。
雖說先前确實說過拿來給李懷瑾看，但宋芃芃沒讓他看的情況下，他自己先看了，實在有些不妥。
很不尊重人。
李懷瑾這樣想着，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只往旁邊坐了一些，遠離桌上放着的話本。
宋芃芃換好衣服，快弄好頭發的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沒寫完的話本放在外邊。她整張臉瞬間垮了下來，連忙就要往外跑。
還是墨玉按住她，問清是什麽事之後，先一幹宮女勸說皇上看一看也沒什麽，又被一幹太監勸說皇上不會看的。
真的嗎？
宋芃芃将信将疑，但到底還是沒有再想往外沖。
待頭發也弄好之後，宋芃芃連忙跑出去，想看看李懷瑾到底離自己的話本有多遠。
一出去，她便看到李懷瑾距離自己的話本那是好遠的距離，明眼人都能看出對方是避着宋芃芃寫的東西走。
“梓童沒讓朕看，朕也不好私自去看。”李懷瑾的解釋是這樣的，宋芃芃看了對方兩眼三眼，最後還是相信了他。
畢竟李懷瑾看着不像一個會說謊的人，看起來就很正人君子。
雖然宋芃芃知道看起來正人君子的一般都不太正人君子，但還是選擇相信他。
這次出門是微服，二人也沒有張揚，只打算悄悄地出去再悄悄地回來。
七夕夜，整個京城那叫一個車水馬龍遍地是人。
宋芃芃和李懷瑾出門之後明面上也沒帶多少人，只一個劉福與一個墨玉跟在二人身邊幫忙提提東西付付錢，非常古代小康家庭出門。
“芃芃喜歡什麽，朕……我給你買。”李懷瑾笑着對身旁跟着自己的宋芃芃說，擡起手瘋狂示意宋芃芃挽住自己的手。
宋芃芃一心觀察路上漂亮小攤，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李懷瑾身上。
“沒事，我也帶錢了。”宋芃芃根本沒感覺到李懷瑾那份想要在出門時候表現自己的心情，只說自己帶了錢，可以自己買。
李懷瑾深吸一口氣，想着宋芃芃的月錢也是自己發的，四舍五入也是自己給宋芃芃買的東西，這樣想真的是好受了很多呢。
“我送的與芃芃自己買的自是不一樣。”但李懷瑾還是想争取一下。
“有哪裏不一樣？”宋芃芃秉承着李懷瑾既然說了，那她還是要積極回答的精神，找到了答話的一個方向。
但這個方向好像沒找對。
因為李懷瑾的表情仿佛出現了裂痕，十分不帝王。
宋芃芃很迷茫地眨了眨眼，還是選擇等待李懷瑾的回答。
“那是一份心意。”李懷瑾覺得宋芃芃雖然有時候反應奇奇怪怪，但在他看來更多的是有趣。
有趣，他便很喜歡。
“原來如此。可我真的沒什麽喜歡的，許多東西宮……家裏都有。”宋芃芃看了一圈，覺得除了吃的也沒什麽喜歡的了。
“既然沒有喜歡的，那不如我帶梓童去一個地方逛逛？”李懷瑾仗着自己比宋芃芃熟悉京城，牽起宋芃芃的手便往前走。
而宋芃芃也沒拒絕，至于被對方牽起手也沒拒絕，那是因為掙不脫。
掙不脫就算了，身為鹹魚，有時候還是該躺平的。
宋芃芃任由李懷瑾牽着自己穿過人群，往河邊走去。
突然，她想到一些狗血文裏被推進河裏淹死的炮灰女。
宋芃芃突然停住腳步，警惕地看向李懷瑾。
直覺告訴她，李懷瑾并不是這樣的人。
但腦海裏浮現了這種情節，宋芃芃條件反射還是停了下來。
這一停下來，就不太好解釋了。
“芃芃，怎麽了？”李懷瑾被迫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向宋芃芃。
眼神溫柔，仿佛一個深情男二。
宋芃芃發誓自己要是言情女主怕是要陷進去了，如果她先前不知道李懷瑾偶爾也很沙雕的話。
沙雕，真的很破壞形象。
沙雕本人宋芃芃如是想到。
想着想着，她還嘆了口氣。
“芃芃？”李懷瑾不知道宋芃芃怎麽就突然嘆氣了，走近一步，伸手想捧起宋芃芃的臉，學着話本裏男女主互動一般與宋芃芃互動。
可宋芃芃這回反應很快，避開了李懷瑾的手，瞥見一旁小攤賣的花燈，急中生智冒出一句：“想買那個燈。”
“原來是這樣。”李懷瑾松了口氣，臉上重新挂上笑容。
不知是不是宋芃芃錯覺，她總覺得這個笑容比原本還要濃一些。
他在笑什麽？
有什麽好笑的？
宋芃芃十分不解。
她就這樣看着李懷瑾派劉福過去買了兩個花燈，又在小攤那裏借了兩支筆來，将其中一支遞給宋芃芃，說：“芃芃，來。在花燈上邊寫上願望，到河邊放掉，就可以實現願望了。”
什麽？
原來這個是七夕要放的花燈嗎？
大誤會。
宋芃芃真的只是急中生智随口一說。
根本沒想那麽多。
這原本李懷瑾就喜歡她，她還跟李懷瑾一起放花燈……
這實在是太不合适了。
宋芃芃垂下眼，看着手上的花燈，只覺得這花燈燙得不行，讓她總想将花燈還給李懷瑾。
可花燈都接過來了，她能怎麽辦，只能是硬着頭皮上了。
李懷瑾的願望寫得很快，而宋芃芃卻是糾結了許久。
寫什麽呢？
宋芃芃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懷瑾，抿了下唇，決定寫他們兩個人都能長命百歲。
這樣的願望，總該挑不出錯了吧？
宋芃芃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起頭朝李懷瑾露出一個笑容，抱着花燈往河邊跑。
這個時候河邊的人并不算多，但李懷瑾還是害怕宋芃芃出什麽事，見對方跑出去，他連忙快步跟上。
放下花燈，又雙手合十許了個願。
宋芃芃雖然并不相信這些，但既然做了，就姑且相信一下。
而她睜開眼的時候，瞥見李懷瑾的花燈，正好看見上邊的字。
願宋芃芃一生平安喜樂。
宋芃芃以為，多數人的願望都是與自己、家人有關，很少會為一個外人許願。每年只這一次，花燈也就那麽大一點，總該為自己和家人求些什麽，可李懷瑾卻只寫了她一個人。
她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嗡的一下，突然有了那麽些許動搖。
她先前覺得李懷瑾并沒有那麽喜歡自己，覺得對方也不過就是一般般對自己有感覺罷了。若以後遇上其他漂亮有才華的女子，定然就移情別戀了。
他們太年輕，一些人年輕的時候感情濃烈，到了老的時候破裂成什麽樣。
宋芃芃不敢嘗試，她害怕蘭因絮果，她便不敢去做這個嘗試。
從前的宋芃芃堅信沒有愛情就不會在這方面栽跟頭受傷，如今她看着那盞花燈，想起這些時日與李懷瑾的許多事情，心中一時有些動搖。
她明白自己是不該動搖的，可她偏偏還是動搖了。
“芃芃？”
花燈飄遠，宋芃芃卻還是蹲在地上沒有起來，李懷瑾有些擔憂地喚了她一聲。
這一聲芃芃将宋芃芃從沉思中喚了回來。她猛地擡起頭去看李懷瑾，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
七夕過去不久，便是中秋。
宋芃芃并不大會做月餅，又想嘗試，便請了會做的宮人來教自己。經歷了好幾次失敗之後，在中秋的前一天，宋芃芃終于熟練地做出了月餅來。
而剛好就是中秋這天，在宋芃芃搗鼓面粉和糯米粉的時候，李懷瑾來了。
“端午你親手包粽子，沒想中秋也是親手做月餅。”李懷瑾人都沒來，笑聲便傳進了小廚房。
宋芃芃的臉上沾了面粉，聽見聲音擡起頭的時候，剛好看見李懷瑾進來。
因為先前七夕放花燈的動搖，宋芃芃現在看見李懷瑾多少有些別扭。
雖然以前也別扭，但現在更加別扭了。
也許就是因為別扭，宋芃芃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要不要一起做月餅？”
李懷瑾一愣，沒想到宋芃芃會邀請自己一起做月餅。
雖然說君子遠庖廚，但是話本中夫妻協作做飯的場景，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尋常人家的幸福，李懷瑾這會兒突然品味到了。
不僅品到了，還覺得很不錯。
若是能一直這樣，或是更進一步就好了。
李懷瑾心中想着，上前與宋芃芃一起做月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