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夜,顧昭陽的房間燈火通明,執素和執樸睡在耳房,他們原是長兄師尊的侍童,不光精通藥理,連武道上都有了小成境界,只要房中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醒來。
躺在特制的青木藤床上,被褥溫暖而綿軟,床尾炭盆燒着,卻沒有煙火氣,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缭繞在身邊。
顧昭陽卻睡不着了,每到月圓之夜,他總在犯病,如今被藥早早壓着,心口不疼了,身上卻處處不對勁。
他想抱着什麽東西,或被抱着,不是枕頭僵硬的觸感,不是貓狗柔軟的毛發,他将自己縮成一只小小的團,緊緊抱着自己溫熱的的雙腿,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些。
他查過典籍,知道這是一種心病,那症狀和病因同他還真貼切。
疼愛他的長輩礙着面子不會同他過分親近,同齡人漸漸也會明了尊卑,跪在三步外,喚一聲少主。他自持身份,自然也不會去親近奴仆婢子,更別提自家那常年失蹤的長兄師尊,他這會還不知在哪裏游歷。從小到大,他同人接觸的機會少得可憐。
摩娑着自己身上溫熱滑嫩的皮膚,顧昭陽不期然間,忽想起那日散功針下,東方不敗精赤的背脊。他喉頭輕動,心中卻是狠狠一悸。
仿佛有什麽……再也控制不住了。
顧昭陽靜靜地抱膝踡成一圈,雙眼漸漸朦胧,他想要他,沒了那人,他連活着的勇氣都沒了。
能回溯時光是天給的幸運,他究竟在猶豫什麽?他喜歡東方不敗,喜歡得近乎瘋魔,憑什麽要将他推給別人?他行醫濟世那麽多年,偶爾自私一回還能下十八層地獄不成?
他讨厭楊蓮亭,毫無原由地讨厭,他是奸詐小人也罷,端方君子也罷,他讨厭的就是這個占了東方不敗全部視線的男人,而這個人惟一做對的,就是到得不早也不晚,那樣順理成章地入了東方大哥的眼,進了東方大哥的心。
明明……他愛得那麽深。
顧昭陽死死閉上眼,但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從縫隙中滲出來,一點一點,打濕一大片枕巾。
“怎麽哭了?做噩夢了?”熟悉的聲音在上空響起,帶着微不可察的擔憂道。
顧昭陽身子一顫,彎成半弧的背脊漸漸僵硬起來,“東,東方大哥……你怎麽來了?”
他不由掃了眼耳房,有些懷疑自家兄長的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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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東方不敗笑道,“點了他們一個時辰的睡穴,不妨事。”
顧昭陽驚喜道:“那東方大哥的武功?”
東方不敗無奈笑道,“我看着就那麽弱?經驗有了,功法有了,恢複從前的境界也就是時間長短的事。”
“東方大哥……”過了驚喜的陣,顧昭陽整個人埋在溫熱的被褥裏,又卸了力氣,只能軟軟地叫。
東方不敗坐在床沿,替他拂了拂額前的發,“也不知道怎麽,剛才夢見你叫我,我就來了。”
顧昭陽腦袋昏沉得很,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東方大哥是在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呆了呆,他忽然道:“那我下次叫你,你還來嗎?”
東方不敗緩緩笑開,“我聽見了就會。”
顧昭陽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東方不敗忍笑,或許是因為夜裏的兔子比較呆?他總覺得自家的小東西更傻了。
“你剛才哭什麽?”東方不敗緩聲道。
顧昭陽直直看着東方不敗俊美的臉龐,一雙鹿眼霧氣彌漫,“我想你,可是你不在。”
東方不敗一怔,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顧昭陽的臉皮很薄,道德感又太重,前世直到死也沒同他挑明。原本他也只想着溫水煮青蛙,卻不想會在此時此刻,得到這麽一句直白又教人心動的話。
他喑啞着聲音哄道:“為什麽想我?乖,和東方大哥說真話。”
顧昭陽本能地在被窩裏害羞了一會兒,才漲紅着臉誠實道:“我,我想東方大哥抱着我……”
“為什麽想?”東方不敗俯身湊近,熾熱的呼吸拂在顧昭陽的臉上。
仿佛喝醉了酒似的,顧昭陽臉上的霞色更深,嗫嚅道:“我喜歡東方大哥……”
東方不敗心中一動,看着身下滿眼癡迷的少年,情不自禁地伸手,中指指腹按上少年被熱氣熏紅的嘴唇,緩緩摩娑。
顧昭陽難耐地仰頭,紅唇微微撅起,企圖讓那道灼熱的溫度勻開一些。
東方不敗雙目一暗,沿着少年雙唇縫隙淺淺探進一道指節,還沒來得及感受那股濕熱的觸感,已經被調皮的舌頭頂了出去。
指尖一冷,東方不敗猛然回神,再看看身下的少年,已然扯去了他的腰帶,正雙手并用同他的衣帶做鬥争,那樣子可愛極了,就像一只被籠子外的菜葉勾得不上不下的小兔子。
東方不敗心中一軟,看了看他尚未長開的面容,不由微嘆,他還是個孩子吶。
“東方大哥?”顧昭陽閉着眼不滿道,那令人安心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身上輕飄飄的,每一寸皮膚都渴望着人的溫度,心裏冷冷澀澀的,這種感覺簡直比起心絞痛還難過,他又想哭了。
東方不敗無奈伸過一只胳膊讓小呆子抱着,看他又親又蹭,像兔子撿到蘿蔔似的,不由默默低頭瞥了眼自家久別重逢的兄弟,心想着要是兩者能換過來該多好。
遷就小呆子的結果就是被當場抓住,彼時天光大亮,東方不敗側坐在床沿,一臉無奈地被顧昭陽抱着胳膊。
薄衫在拉扯時掉了根衣帶,從肩頭滑落大片,露出白皙健壯的胸膛,最可惡的是那呆子他還說夢話,在醫堂和藥堂兩位堂主面前,在黃長老面前,在無情無憂雲天翔尚韶及一幫青衣童子面前,他說,“東方大哥,抱我……”
顧昭陽縮着手腳一邊喝藥一邊聽着兩位堂主和黃長老的訓誡,臉上的紅暈幾乎凝成實質。
出乎意料地,三人并未為難東方不敗,聽了他的解釋便将人趕去練功。顧昭陽幽怨地看着門外,第一次恨不得自己是華明遠的徒弟。
出了顧昭陽的房間,一股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東方不敗閉上眼,兀自吹了一陣,腦海中那股讓人迷醉的愉悅這才平熄些許。
喜歡的人恰好喜歡自己,這是幸運;喜歡上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這是幸福。
東方不敗按了按不再發麻的左臂,想起走時小呆子那不舍留戀的眼神,唇邊不由緩緩勾起一抹令人心醉的笑。
他是不信命的,可如今,他真的想感謝六路神佛,将這麽個小呆子送到他的身邊。
……
因着這病是顧昭陽胎裏帶的,楊堂主經驗很足,不過一個上午,顧昭陽又變回了活蹦亂跳的小兔子,黃致凜好懸沒将他那半日的休養時間給扣了。
說來也巧,絕世武學千千萬,雲天翔偏生挑了和無憂一樣的功法,自然,他已有絕學護身,想學的不過是天陽九玄功中幾路掌法,多一樁底牌罷了。雲天翔又不是正經門路進來的,自然也沒了東方不敗的待遇,只拿了秘籍自修,尋空讓幾位前輩指點一二,也了不得了。
無憂抄着手一臉嫌棄地看着正同木傀儡打鬥的雲天翔,哼道:“怪道這樣年紀這般資質才混成這付德行,這悟性還比不上小昭陽呢!”
無情瞥他一眼,只覺這人生來腦門上就刻着嘴賤兩個字。
果然那邊廂正看着自家東方大哥練武的顧昭陽立時跳腳嚷道:“我的悟性哪裏差了?”
無憂一個卡殼,對顧昭陽的橫眉怒目報以傻笑,無情忽然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顧昭陽更怒,吧嗒吧嗒跑過來,立在兩人面前,“你還嘲笑我!”
無憂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氣,朝顧昭陽看了一眼,別過頭去。
顧昭陽狐疑道:“你幹什麽?”
無憂惆悵道:“每看你一次,就是又提醒我一句……我們家養了十三年的小兔子,被一只外來黃鼠狼叼走的事實,我想靜靜。”
顧昭陽有些羞窘地朝場中看了一眼,武林高手的耳力可是很強的,見沒人注意,他狠狠瞪了無憂一眼,“不要亂說,東方大哥他,他只是……”
無憂抹了把臉,無比冷靜地拍了拍顧昭陽的肩,“小昭陽,不要再解釋了,我懂,那實在太疼了,為了這個犧牲什麽都……”
無情忽然将無憂按在顧昭陽肩上的手打落,扯着他的領子後退幾步,才木着臉道:“莫對少主不恭,還有,你的話太多了。”
無憂狠狠瞪了無情一眼,哼道:“僞君子,裝什麽裝?”
無情竟微微一笑,卻沒答話。
倒是無憂,俊臉一紅,故作無事地別過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小顧的賠償問題。。。
小顧【可憐兮兮地抽鼻子】窩有皮膚饑渴症,窩不是故意脫你衣服噠……
東方哥哥【寬容摸頭】我理解,可是你要負責啊。
小顧【腦袋短路中】喵?
東方哥哥【意味深長地微笑】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賠償問題。
小顧【豪氣擺手,跟上】窩是土豪窩怕誰?
然後第二天,第三天,小顧都木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