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浮生如夢快要結束了,大概還有十幾章就沒了
關上門退下了。
婢女走後,風青的直躺在床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門,好似是魔障了。她陰冷的看着房門上被劍刺出的一個洞,一張臉上像是想要哭,又像是想要笑。
“啪啪啪”一陣喝彩聲從房頂傳來,風青整個人從夢中驚醒般彈跳了起來,“誰?”
秦玉輕盈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一手執起扇子扇開,饒有興趣地一笑,“姑娘今日這一出,倒是讓我看見了什麽叫做食人花。美則美矣,可謂是要用命來換。那位仁兄牡丹花下死,當真是做鬼也風流。”
風青擡頭向上,卻是見秦玉身後還有一個華服女子和一個短裝女子仍在房梁之上。三個人皆談吐不凡,身着貴氣,想必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風青慢悠悠的起身,不顧身上的狼狽,拿起被單遮住身子就是砌起三杯茶。“我倒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秦玉公子還喜歡窺人隐私。奴一個身份卑微的小人物,竟然還能夠得到公子的厚愛,當真是無地自容。”說着,風青就是将身子慢慢地靠近秦玉,喚道,“二少~”這一聲軟軟的呓語,似是可以融化人的心。
茶味,幽香;風青,更是盛開。
“別,風青姑娘,你的美麗和狠毒,我可是都見識到了。”秦玉用扇子擋住了風青靠過來的臉蛋,“我雖是風流,更珍惜我這條命。”說罷又是轉頭朝着李琦吟一笑,“嫂嫂,我可是賭贏了?”他這一笑,眼眸流轉,可謂是迷人。
李琦吟在食肆的護送下從房梁飛下,冷眼瞥了秦玉,“贏了便是贏了,又如何?”
秦玉也不生氣,笑道,“嫂嫂說如何,便如何?”
從來只聽說過秦二少爺的風流之名,卻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子上心。風青忍不住瞧了一眼李琦吟,只見她眉目冷清,像是一朵栀子花,舉手投足都是冰的生鐵。之前聽見秦玉叫她嫂嫂,想必就是前不久出嫁的李國公府四小姐李琦吟。
一直聽說這個李四小姐是個狠毒無常的女子,以前不受寵,後來不知怎麽扒上李國公的老夫人,才一步步在李家站穩了腳跟。現在不敢相信的是,原本以為是一個煙視媚行的精明市儈之輩,卻不曾想跟精明完全沾不上邊,除了目光冷一些,根本就跟普通的少女無異。
“為什麽想殺他?”李琦吟忽然問風青。
“有些人,他該死。”風青裹回了被單,狠狠道。“他的父親勾結官商,占了我父親的祖宅。我一家人孤苦無依,母親患病不治而亡,父親被人活活打死,年幼的弟弟妹妹和我都被賣給了人販子。若不是他一家人,我又怎麽會被送入妓院?”
“若是今日他不死,我身上沒有鞭傷,我就要被買去給五十歲的老頭子做小妾。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是他自己心懷不軌!”風青厲聲。
“該死的是那些貪官污吏,不是他。”李琦吟冷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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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殺不了那些狗官……”風青捂住了自己的臉,豆大的淚珠從臉頰上滾落下來,“我殺不了這些人……”說着,風青就是跪在了李琦吟面前,“若是小姐可以助我,我一定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
“我不要你當牛當馬,也給你一條活路。”李琦吟将一塊玉佩放在那名女子的手上,“三日之內拿着這快玉牌去流花巷的一座青石屋子,會有人告訴你,你該做些什麽。”
“你需要用自己的方法從尋歡閣走出來,我不管你是逃出來或者是裝死,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個考驗。”
三人出了門,整個房間就像是沒有人一般安靜。風青手內緊緊捏着玉佩,躺在床上就好像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木偶。
秦玉從屋檐中挖開一個洞往下看,笑了,“嫂嫂可是感謝我幫你找了一個好幫手。”
“她的心夠冷,手段夠狠,會是一把好刀。”李琦吟這樣說。
果不其然,第二天,風青就到了李琦吟說的屋子內。
風青全身上下被一塊白色的布給包裹着,只露出一雙眼睛,她進了屋子內,卻發現跟慘敗的屋外面不同,屋子內是另一番天地。各種花瓶字畫比比皆是,雖不華麗,但卻很雅致。
李琦吟依靠在雕花的靠椅上,一頭青絲随意的披散。她的左手邊,有兩個一摸一樣的雙生侍女端着酒杯和紅裳。
“跳過舞嗎?”李琦吟問她。
“在妓院內學過一些。”風青随意的舞動了一段,她的動作不算是很好,但勝在肢體柔軟,倒也有模有樣。
這便也夠了,李琦吟露出一絲贊賞,“你随我來。”
說着,李琦吟就是轉動了椅子上的按鈕,風青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椅子設計的巧妙,只要一轉動椅把,身後的兩個書櫃就會打開。形成一個大門。
跟随李琦吟,風青宛然覺得自己進了地下迷宮,裏面千變萬化,若是不熟悉,極容易走錯。她可是親眼看見,一只老鼠從身邊溜過,就是被萬箭穿心而死。怪不得李四小姐肯把這個迷宮秘密告訴自己,是不擔心自己能夠一個人摸索出去。
發瘋
百轉千回的繞了很多路,李琦吟才出了洞穴,一出門,就是看見周圍是流水假山,一幫奴婢從假山邊上經過,對着李琦吟微微俯身,“大少奶奶。”
“舞女們都在排練了嗎?”李琦吟問道。
“大少奶奶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這幾日都在廢寝忘食的練習。”領頭奴婢笑着說道。
李琦吟身邊的食肆揚起了手上的食盒,“這是我們家小姐特意吩咐小廚房做的蓮子羹,加了冰塊,大熱天的最是能解暑正氣,特意帶過來給這些姐姐們嘗嘗。”
“大少奶奶有心了。”領頭婢女谄媚的對着李琦吟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帶着幾人去了一個院子,還沒有走進院子,就是可以聽到一陣絲竹亂耳之音傳來。沸沸揚揚的音樂很是動人,風情萬種的舞姬身着金色舞鞋,盛開一朵朵剎那紅蓮,幾個人看似淩亂又是有條理的挪動自己的身子,展示最美的一面。李琦吟沒有進門,而是冷眼看了好幾遍舞蹈,這才讓食肆奉上了蓮子羹湯。喝了蓮子羹燙後,幾個舞女又是開始舞蹈,李琦吟一呆就呆到了下午。身邊的風青不明白李琦吟的意思,也就跟着李琦吟一起看舞蹈。
直到黃昏快至,李琦吟才轉過身子來問風青,“你可曾記下了這支舞曲?”
“記下了。”風青點頭。
“很好,那就是你要做得第二件事情。”李琦吟垂下眼簾,“我将你安置在我院子內做個二等婢女,對外邊便說你是我買來的丫鬟。這一個月,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練習這個舞蹈便是,等到适當的時機,我就會過來找你。”
再過幾日,卻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天剛蒙蒙亮,孫府的家門都沒有開,就聽到門外面傳來了咚咚咚的急切敲門聲。守門的奴仆把門口打開,就是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媽媽穿着一身缟素,身後跟着四五個婢女還有七八個壯漢奴仆。瞧她的轎攆上映着李國公府的标志,想必是來找李琦吟的。
果然,那個媽媽拿出一個國公府的信物,對開門奴仆道,“我是李國公府上老夫人的一等婢女——桂媽媽,現在有急事找大少奶奶,請孫府行個方便。”她手上的玉佩晶瑩剔透,玉質上乘,透露出一股仙靈之氣,想來不是凡俗之物。就算是守門的奴才也看出了端倚。
那守門人一驚,就是立馬将這位媽媽請到了李琦吟之處。
桂媽媽見了李琦吟,忽然跪了下來,“四小姐,奴婢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要告訴您。”
李琦吟難得看見桂媽媽失了儀态的樣子,連忙扶起桂媽媽,“媽媽不是旁人,怎麽還行這些虛禮?媽媽有何話要說,讓婢女過來通傳一聲不就行了嗎?”桂媽媽的摸樣太過于駭人,李琦吟眼皮直跳,好似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桂媽媽不是普通的仆人,如今親自上門,又是在淩晨急匆匆的拜訪,李琦吟的臉色凝重了。
她立馬想到了一件事。
“奴婢先說好事……”桂媽媽擡起頭,“四小姐的生母四姨娘懷孕了,已經是一個月的身孕,大夫說這一胎不得了,十有*是個男孩。”
李琦吟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她不覺得驚奇,而是淡淡的笑了,“這是天大的好事,桂媽媽的摸樣,怎麽不像是高興的樣子呢?”
“四小姐…。”桂媽媽垂下了腦袋,忽然大哭了起來,雙眸直勾勾的看着李琦吟,無神的呢喃道,“四小姐…老夫人昨晚上…。昨晚上去了……”
李琦吟宛如被人給重重的敲打了一下腦袋,一下子跌進了椅子上,身邊的茶水都摔倒在了地,稀裏嘩啦的作響。
餘氏駕鶴西去不是一件小事情,最起碼對于李國公府來說,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現在已經是酷暑,屍體三日內不入棺視為不吉利,也很容易腐爛。桂媽媽這麽急匆匆的來找李琦吟,就是想要李琦吟即刻啓程去國公府內舉辦喪宴。
李琦吟派人去秦婉那邊通報一聲,就立馬換上了喪衣喪服去了國公府。
一進門,國公府內就是一片哭聲,三姨娘四姨娘以及大大小小的姨娘小姐們都跪在老夫人的棺材外面,哭的淚水縱橫。且不管生前有什麽恩怨,老夫人死後,都是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給李潇看。就連李琦倚也跪倒在棺材邊上,用一條長長的絲巾擦拭眼臉邊的淚水,梨花帶淚的讓人好不心疼。
李潇身為兒子,又是一家之主,理所應該跪在最前面。他看見李琦吟,嘆道,“琦吟,母親生前最是疼你,你就過來給她上三炷香吧。”
李琦吟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祖母身子一向不錯…怎麽會。前幾天我來的時候還是精神奕奕…怎麽會忽然間就病倒了呢?”
李潇哎哎的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一幫人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周圍的哭聲擾的人心裏面亂亂的。李琦吟忽然想到了餘氏前幾日說的那一番話。
“這世上,能阻止的是生離,阻止不了的是死別。我這一生,自認為謀略不下男兒,卻生個女兒身。自認為聰慧不輸閨秀,卻寄身草芥。哪裏有什麽人,是永遠不會死去的,福如東海壽比天齊的只有老天爺而已!”
恐怕這個時候,餘氏就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吧。
李琦吟跪倒在了餘氏的棺材面前,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響頭。對于餘氏,她是有怨的,怨她重嫡輕庶,也怨她為了李家将自己嫁給一個傻子,可是歸根結底,這個祖母對自己始終不是太差。自己又何嘗不是借助餘氏在府裏站穩腳跟,不是利用她的喜愛編制了一幕幕争鬥。李琦吟是把她當成半個親人來看,她死了,李琦吟心裏面不得不說是難過的。
既是舉辦了喪事,便是有很多達官貴人都登門拜訪,李琦吟作為主人,自然是要站在門外迎接賓客的,和她一起站立的,還有李家的很多女兒。
李琦倚難得的穿上了素白的衣服,紅腫的眼睛顯得楚楚可憐,卻對李琦吟勾起了唇角,“老夫人死了,四妹,你的靠山就沒了。”李琦倚的表情實在是看不出有多難過。
李琦吟只是淡淡的道,“人在做,天在看。二姐,你可知道,我的靠山從來都只是自己而已。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得意忘形,免得帕子內的辣椒掉出來。”
李琦倚的帕子內藏着辣椒,只要将帕子湊近眼睛,眼睛自然會被熏得流出淚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哭得傷心是跟老夫人的關系有多好呢。
李琦倚瞪了李琦吟一眼,确實沒有再說話。
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送禮的人自然少不了秦家和趙家兩個親家,還有太子爺和四皇子八皇子也都送來了禮物。趙家的人乘坐藍色轎攆,用最尊貴的汗血寶馬為坐騎。
趙雅武身邊跟着他的三姨娘齊式,齊式不是正妻,卻更甚正妻,年華雙十就已經有了一對龍鳳胎,在趙府內比不受寵又沒有子嗣的正妻好了不知多少倍,所有大大小小的進賬都管在她手裏。她一雙精明的眼此時正細細打量着李琦吟,露出三分不冷不熱的笑意,“我一看妹妹就是個通透的人,跟我年輕的時候有些相像,初次見面,就送與妹妹一只镯子當見面禮。”說着,就是将一只碧綠色的镯子塞進了李琦吟的手掌內。
李琦吟冷下了臉,取出了镯子,“夫人的好意琦吟心領了,可是祖母正在喪期,我佩戴這樣子的珠寶,可是于禮不容。”說着,就是将镯子還給了齊式。
這一席話,軟硬不吃,又是将利害關系點了清楚,既不得罪人又在別人心裏面劃過一刀。齊氏聽李琦吟的話,就知道這個庶女是個明白人。
齊式也不勉強,便是轉過頭向李琦倚,“妹子可是有好些日子沒有來家裏了,不管出了什麽事情,趙府總是你可以遮風擋雨的去處,有什麽委屈,只管跟我說。”
齊氏說的話可是有門道,三言兩語就讓李琦倚聽了落下淚來,依靠在齊氏的肩膀上哭泣。她想起了這幾天自己受的冷落,更是傷心欲絕。
“侄女可別難過,即便是妹妹已經去了,我也是你的半個母親。”齊氏這句話作為試探,對着李琦倚道,“我們都會照顧你的,整個趙府都是你的家。”
死了?!李琦倚的眼睛瞪大了,奇怪地看向齊氏,“舅媽,你說什麽?我母親死了?”
“怎麽?李府內沒有人告訴你嗎?就在你成親的那一天死去的。”齊氏眼中劃過一道深意,“聽說是感染了病症,不治而亡。”
李琦倚整個人僵硬得如同石頭,好像是被人敲打過一遍,好半響才發了瘋似的叫道,“不可能,母親明明就是在養病,怎麽會死了呢?不可能,不可能!”說着,她就是死死的盯着某一處,不停的搖晃着腦袋。
心思
“這可就怪了。”齊氏驗證了自己的猜想,眼中劃過一道光,随即假裝怒道,“分明小姑子是死了,怎麽都沒有人告訴琦倚呢?”
李琦倚的舉動太瘋狂,李潇馬上就趕了過來。李潇身着一身喪服,神情萎靡,眉目之間都是不耐煩的眼色,尤其是看到李琦吟的動作,更是火大。
“在你祖母的喪禮上,你在發什麽瘋?”李潇這一聲怒斥,像是天雷滾滾。
李琦倚若是在平時,肯定不敢在李潇發怒的時候頂撞父親,如今卻是失了控,大聲喊着,“父親,母親死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過往的人都是一雙雙耳朵,李琦倚的話可是掀起了千層浪。母親死了,當父親的瞞着女兒,這是什麽情況?李潇最要面子,一道道目光蟄的他如同被燈光照射的飛蛾,羞紅了臉,聽到這些話,就是不管不顧的要伸出手來扇李琦倚一巴掌,卻被一只手給截住了。
“父親,二姐也是傷心過度,你就不要責怪她了。”李琦吟幽幽地嘆了口氣,“二姐,母親病死,這是誰都不希望見到的事情。父親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傷心過度,影響了婚事就是不美。你可要理解父親的用心良苦,不要那麽任性了。”說着,李琦吟就是要過來攙扶起李琦倚,卻被李琦倚一把揮開,直接跌在地上。
“二姐,你這是幹嘛?”李琦吟紅了眼睛,淚眼汪汪的看着李潇。“父親,二姐在遷怒我。”
“你妹妹好心勸你,你怎麽能這麽對她!”在李琦吟的映襯下,李潇越發覺得這個嫡女無法無天,“你快給她道歉!”
道歉?!李琦倚不可思議的看着李潇,“父親,你一向都是最疼愛我的。我年幼的時候,母親要我背女戒,老夫人要我立規矩,女夫子要我讀四書五經,都是你縱容我,疼愛我,保護我。可是如今呢?你三番四次讓我在這個庶女面前低下頭。前幾日我剛給孫大少道歉,今日,你又要我給這個低賤的野種道歉?!父親,你還是原來那個疼愛我的父親嗎?”
齊氏原本只是想要試探一二,誰知道這個李琦倚是個沒有腦子的,稀裏糊塗就罵了出來,可是丢盡了李家的臉,若是讓她再出口下去,恐怕李潇就是更加讨厭這個侄女,自己也是壞了大事。齊氏暗罵李琦倚是個蠢貨,面上當起了和事老,“李國公,琦倚也是不小心才沖撞了四小姐。剛知生母離世之痛,又是老夫人的喪宴,你也不要太過于責怪她。”又是湊近李潇道,“這來來往往的人可是都長了兩雙眼睛兩只嘴巴,國公大人的态度,可是會讓一直以來觀望趙李兩家關系的人以為表了态度。”
李潇聽了李琦倚的一席話,念及舊事有些動容,又是被齊氏給勸服了,剛想說些什麽,就被李琦吟打斷了。
“二姐,父親對你嚴厲是希望你成才,你誤會他了。”李琦吟看似勸解道,“你現在貴為太子側妃,理應注重自己的言行舉止,切莫不可兒戲。”
“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庶女來教訓我!”李琦倚紅了眼,罵道,“下賤的東西,我可是堂堂的李家嫡出,有趙家的人支撐,又是太子側妃,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沒準母親就是被你這個小人給害死的!”
“琦吟,你太過無禮!”在一幫賓客面前說自己的女兒是賤種,這是連自己也罵進去了。李潇原本的憐惜更多的是被怒火澆滅了。
齊氏暗叫不好,死命握緊了雙手。
“二姐……”李琦吟紅了臉,哭泣道,“母親是病死的,你可不能誣陷在我身上。”
“她算是個什麽,不應該你來評定,而是由我來決定。”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威嚴的怒吼,是一輛白色的馬車停靠在門口,秦婉帶着秦家二少爺走入門口。
秦婉身着的是一身素服,頭上戴着一根金簪,即便是簡約的風格,依舊是貴氣逼人。她剛一進門,就氣急敗壞的對着李潇疾言厲色,“國公大人,念在老夫人去了,剛才的話我就當做沒聽到。可是你總該教教府裏面的小姐規矩,若是還有一次,我孫家的媳婦受了委屈,就不要怪我們孫家人插手。”
李潇自知有錯,讪讪地說是。
秦婉又是對李琦倚道,“李二小姐,自從琦吟進了我孫家的門,就是我孫家的人,日後請你小心你的言行,不然可是會惹禍上門的。”
說着,秦婉就是敷上了李琦吟的手掌,“好孩子,你受苦了。”
李琦吟看着秦婉毫不掩飾的為自己撐腰,心內一暖,“母親,我沒事。”
秦玉站在李琦倚身邊,執起羽扇,刷的一下子打開,笑道,“一直聽說李二小姐聲名在外,這次可是賜教了。”聲名在外?李琦倚的名聲可是不怎麽好啊!秦玉這是在拐着彎罵人。
四周一陣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李琦倚氣得臉都紅了,卻是不敢跟秦家的人争其鋒芒。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面忽然傳出了小厮的叫喚,“太子爺,四皇子和八皇子到。”
說着,就是三個人邁着步伐一齊走來,身後皆跟着大大小小的奴婢,奴婢手內捧着是十幾個盒子,裏面都是奇珍異寶。
“聽說老夫人去了,這些都是父皇和太後托我送來的一些祭品。”
“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千歲。”一聽說皇上和太後送來的東西,可是給足了李家面子。衆人皆磕拜在地上,朝着太子跪倒。
太子扶起李國公道,‘國公大人不必多禮。“說着,就是命人将這些貢品擺放在院子內。過了幾分鐘,才注意到眼圈紅紅的李琦倚,”側妃也來給祖母送喪了。“太子面上不見喜怒,心疼的扶起了李琦倚,”祖母過世,倚兒也不需要太過于傷心。“
這份心疼,有多少是做給李國公看的,李琦倚心裏面冷暖自知。
孫菲是跟秦夫人一起下轎的,看見太子的舉動,冷哼了一聲,就是轉過頭去,眼圈紅紅的。
李琦倚拉過了孫菲,又是帶着孫家人都去堂內給餘氏叩了頭表示尊敬。
秦婉叩拜的尤為認真,對李琦吟道,”老夫人生前也是個人物,出身草莽卻胸懷大志。聽說她生前對你是極為寵愛的,你也就好好送他一程吧。“李琦吟依言稱是。
”聽說你生母懷有身孕,我馬車上還有一些補品,你和我一起去取了送過去。“
門外有一絲紅色的絲帶飛揚,一閃而過,孫菲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睛,揉揉眼卻又可以很清晰的看見。孫菲躊躇了一番,趁着秦婉和李琦吟在講話時就溜了出去。
一出門,她就被人蒙上眼睛抱了個滿懷。孫菲羞紅了臉,死命的推開身邊的人,可是咬推敲打都試過了,還是掙不開那個暖人的懷抱。她狠狠咬着那個人的肩膀處,直到嘴巴邊上都染上了紅色的血跡才罷休。
”表妹可是滿意了?“蕭琪又是将另一邊的肩膀湊過去至孫菲,”若是還不滿意,我就讓表妹再咬上一口,如何?“
”你……“孫菲怒道,一把推開他,”你這個登徒子。“
”不過是抱了我未來的妻子一下,又怎麽算的上是登徒子?“蕭琪捏住了孫菲的下巴,抖動着手上紅色的絲帶,”這個絲帶可是表妹你親手送給我的定情信物,難道你想反悔嗎?恩?“那紅色絲帶翩翩飛揚,看的孫菲莫名心酸,竟是哭了起來。
”你這個混蛋,怎麽不去找你美貌如花的側妃,要來我這邊賣乖?“孫菲瞪着蕭琪,”你不是心疼她嗎?那便去安慰她啊!“
”若不是你讓我娶她,以側妃之位換她家的四小姐過門,你以為我會看上這樣一個失了德行的女子!我扶她起來,是因為身邊有李潇在,李國公是父皇身邊的重臣,我不得不巴結。“蕭琪抓住孫菲的手往胸口上方,”菲兒,我們從小十幾年相處,你會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你是我唯一愛的女子。“
孫菲知道蕭琪說的都是事實,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哭。
另一頭的屋檐好似有人過來了,發出嘶嘶嘶的聲音,蕭琪在孫菲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溫柔道,”表妹莫哭,日後我一定登門過來道歉。“
蕭琪一轉身,就是消失在了眼前。
孫菲伸出手想要拉扯,卻發現已經夠不到他的衣角了,她沮喪的轉過身子,卻是在地上看到了一雙素白色的修鞋勾着金邊,是女子的尺碼。
李琦吟就在孫菲的面前,給她遞上了一塊帕子。帕子很幹淨,還散發着主人身上莫名的幽香,孫菲被人窺了心事,羞紅了臉頰。”嫂子,你怎麽出來了?“
”我看你跌跌撞撞出門,便知有事,于是跟母親找了個借口就出來找你。“李琦吟垂下臉簾,”母親在屋子內等你很久了,回去吧。“
孫菲垂下眼睑,”嫂子,你是否覺得我傻?“
李琦吟沒有回答。
”他愛我,更愛的是他的江山。母親說自古成大事的人都不拘小節,要學會心狠手辣。我期望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卻又不想他變的過于自私陰冷。他分明有機會拒絕李琦倚的,若是他不願意納側妃,母親也不能強迫他,我更是不能。他想娶李琦倚,便是想要李國公的支持,想要王座的威風。“孫菲低下腦袋,”我是孫家的大小姐,理所應當承擔我與生俱來的責任。秦家需要一個皇後來站穩腳跟,而不是一個斤斤計較情愛的女子。“
”錯過意味着犯錯,我不願意錯過,所以我害怕犯錯。可是如今,我卻不得不保留真心一半。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失去了什麽。“
孫菲看似懵懂,其實誰說不是比一般的女子更加細膩呢?
李琦吟透過她,好似是看到了一個更加清晰的自己,曾經的。
樹邊上的葉子刷刷作響,整個樹幹都好像在哭泣。李琦吟看了一眼這個倔強的女子,是第一次真正的對孫菲泛起了笑意。
”你哭,并不是因為他愛上了別人,而是因為直到他最愛的不是人,而是你無可取代之物。不能成為唯一的愛就是錯愛,錯愛像是喜歡一雙磨腳的鞋子,穿了腳疼,丢了心疼。鞋子你可以花錢買,磨着腳也穿,可是人心,是最難捉摸的事。“李琦吟拉起孫菲的手,”菲兒,你總會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的。
如意
跪拜之後就需要進行既夕哭。“既”是已經,既夕哭是夕哭之後。大斂之後,喪家朝夕哭于殡。到葬前二日的夕哭之後,喪家開始安排落葬事宜。
李琦吟作為孫女,理所應當跪拜一宿。說是跪拜一宿,其實女子身子嬌弱,等到打更之時便可以回房休息,明日一早五更天再回來便是。各個姐妹們都回去了,僅留下黛蘭阿碧兩名侍女伺候李琦吟守夜。
“四姐,逝者已逝,你可不要鑽牛角尖。”李琦柔走之前還不忘提醒李琦吟一句。
“哼,你就讓她跪着,她那麽想要孝女的名聲,不惜要用苦肉計來換,就讓她裝上一回又如何?”李琦倚憤憤道,“老夫人死了,我倒要看看這個家裏面還有誰能夠保得了你。”
李琦聞自從得了病,性子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怯生生的躲在他人身後望着周遭這一切,心智不亞于一個五歲的稚童。若不是老夫人死了,所有女兒必須到齊,三姨娘是怎麽也不會願意讓自己女兒再出來抛頭露面的。
幾個人走後,李琦吟跪拜在餘氏的棺材前一宿,除了四姨娘王氏送來點心茶水外,李琦吟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夜幕很快就到了二更天,屋子內還是燭火通明,蠟燭不知道換了幾根。她癡癡地望着棺材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深若星芒的眸子漆黑一片。
大門忽然被打開,一個白衣華服的少年窗口處跳了進來,星辰般的眼眸,美若桃花剔透的面容,他一進門就緊緊環抱住李琦吟,将脖頸依靠在李琦吟的肩膀上,“姑姑,姑姑。”
安遜面前的人像是丢了魂,白天強勢冷漠的少女如今就像是一個脆弱的娃娃,一擊就破。“我昨日知道老夫人病逝的消息,就快馬加鞭從境外趕了回來。一路上騎死了兩匹馬,終于還是讓我趕上了。”安遜環抱住李琦吟,想要将她的腦袋轉過來,不期然看到她黑色的瞳目下有一顆極其細小的淚珠,若不是仔細看,幾乎淡得看不出。
安遜心疼的将李琦吟眼角的淚珠抹去,湊近她喃喃自語,“姑姑為何要哭?”
“這李家的人都欠着姑姑,姑姑不需要為他們難過。”
李琦吟依舊是呆呆的樣子,失了言語,她的神色好似如常,又好似是異常,不見表情。
安遜也不勉強,而是和她一起跪在了蒲團內。“若是姑姑跪,那麽我陪姑姑一起跪。”
“主子,你的傷還沒有好,萬萬不可這樣操勞。”莫願将自己的身子從黑暗處隐出,跪倒在地上,“若是主子要跪拜,就讓奴才代主子跪拜。”
主子一生驕傲,身份尊貴,又何嘗有跪過誰?單憑一個國公大人的母親,實在是不夠資格。更何況又是受了傷,快馬加鞭兩日不吃不喝,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
安遜冷面掃了莫願一眼,眼中是利劍,莫願吱唔了一聲也不敢多說什麽。
反倒是李琦吟終于從回憶內清醒了過來,安遜本就是長得動人,可是此刻清秀的面容多了一絲無力,嘴唇發白。剛才她沉浸在心事之中,竟然是沒有發現。李琦吟狐疑的掃了他的背部一眼,只見他的背後已經被鮮血染濕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
李琦吟忽然怒火沖天,狠狠地撕開了安遜的背後的衣物,衣服從傷口上扒落下來,帶來一陣撕心的疼痛,再加上李琦吟的動作實在是不算溫柔。安遜卻是笑了,依靠在李琦吟的懷裏,“姑姑這是心疼安遜嗎?”明媚的笑顏浮現在尚且稚嫩的臉頰。
他的背部都是跟上次一樣的圓形倒鈎傷痕,有些傷口沒有好好處理,都發炎變黑了。若不是意志力強大,撐着一口氣要看見李琦吟,早就暈倒過去了。
李琦吟用熱火燙了懷內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刮掉那些腐爛的皮肉,又是拿出傷藥給安遜抹上,撕下裙擺的衣物為安遜包紮。“這些傷口劃得很深,單單簡單的包紮必定不夠,還是要明日請一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才是。”
安遜像是一個小貓,蜷縮着朝着李琦吟不動聲色的靠近了些,半刻又是僵硬了,“姑姑身上的味道不像是女子用的香粉?”
“是夫君喜歡用的熏香味。”李琦吟眼睛眨都不眨的道。
自從知道孫榮身邊藏着內奸,秦夫人就把所有孫榮身邊的可疑人都小心翼翼調開,并且将孫榮安排進了自己院子一起居住。日日夜夜共處在一起,沾上孫榮的味道也不為過。
這些事情安遜何嘗不是知道,他緊緊握着拳頭,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姑姑,我……”終究,安遜還是沒有